楔子

    传说中有修行界。但是真实的修行界不是一个特定的世界，而是一个很大的圈。就像军界，书法界，文艺界。

    ……

    在修行界的下面是俗世。

    俗世已不知多少年，如今位居中原正统的为大郑。

    大郑正明三十二年冬，太子被废。

    一时间朝堂上下，尽是腥风血雨。

    ……

    大郑国都东都有一条长巷，唤名乌衣巷，尽是达官显贵所在。位于最深处的是当朝殿阁大学士方阁老的府邸。

    素来爱提携晚辈的方阁老此时独坐在府邸正厅中，堂上甚是冷清，早已没了往日年轻俊彦络绎不绝的景象。在他身前的只剩下一名十几岁的少年。

    老者看着少年，少年眉宇间带着一丝阴鸷，像极了老者的那个女婿，也就是少年的父亲。

    少年是方阁老的外孙。

    方阁老看着少年，苦笑，“煜儿，太子倒了，我们怕是要大祸临头喽。”

    少年沉默许久，开口道：“为什么不逃？”

    老者苦涩笑了笑，“谁都能逃，唯独我这个太子太师不能逃。再者说，天下之大又能逃到哪里去？”

    少年沉默不语。

    老者抬头，看着门外灰蒙蒙的天际，朔风凛冽，夹杂着雪粒，打在人身上，生疼。

    过了不知多久，老者收回目光，站起身将手按在少年头上，叹息道：“莫要太过责怪你的父亲，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修行之事莫急，我这个将死之人舍去一身修为，也要为你筑下根基……修行一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三剑之法，我已尽数留给萧烈，日后……日后之事日后再说吧……”

    在老者将手抚上少年头顶的时候，少年整个人莫名恍惚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头顶涌入体内。老者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只是记住其中几句。

    待到少年清醒，原本不过花甲的老者，此时已是须发尽白，脸上皱纹如沟壑一般堆叠。

    不过老者却是在笑，笑的很是开心，“这次筑基算不上直指天心，却能让你叶落留痕，过目不忘。煜儿，这次是你的大福缘，你要惜福……至于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

    与方阁老府邸隔了两条街就是安国公府。

    在安国公府的一偏房之内，一对夫妻对坐。

    在他们之间的桌子上放了一杯酒。

    男子望着女子，默然不语。

    女子抬起头，同样望向男子，摇头叹息道：“我不怪你。我只求你一件事。”

    男子略一沉默，点头道：“你放心，我会护好咱们儿子，而且……他会给你报仇。”

    女子凄然一笑，“只要他安好便足够了……只是还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儿子，还未看到儿子长大成人，还未看到他娶妻生子，还有太多太多，怎么舍得？

    稍一沉默后，女子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举着空酒杯，对男子说道：“我……走了。”

    话音落时，屋外来自西北草原的朔风更急了，一场大雪将至。

    当啷一声。

    手中的空酒杯滚落，女子伏在桌上，好似睡着了。

    男子伸出手，即便面对逍遥神仙也能做到泰然自若的他竟然有些颤抖，拇指上的碧绿扳指在昏暗的屋中闪烁着妖异的光泽，他颤抖着从桌中拿过酒杯，开始大笑，状若癫狂的大笑，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能饮。

    良久，室内恢复平静。

    男子靠在椅背上，双眼紧闭，满脸泪痕。

    窗外已是大雪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