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珍藏04

    “蜷缩……双手用力搂住你的膝盖……呼……吸……不要强行，用意识旋转自己的身体……旋转……”乔亚大师稳稳当当地悬浮在半空中，以手杖导引着我们两个不住摆动的身体。这是我和林娜学习“乔亚瞑修术”的第四节课。之前的三天里，我们都是在学习怎样保持自己的身体在空中漂浮，并终于获得了一些成效。从今天开始，他将指导我们进行反思与自省。“有没有感觉到紧致与挤压？有没有快要窒息？”乔亚大师不停地询问着我们每时每刻身体的状况。我觉得后背都要断掉，全身绷得紧紧地，但又不敢动弹，生怕自己会无法控制身形：“大师，我停不下来了，我想歇一会儿。”“可是你才刚开始，照我说的做，闭上眼睛，不要刻意去想这件事。”乔亚大师指导着我，又对林娜道，“林娜，你怎么样？”林娜很吃力地说道：“我已经快坚持不住了，我的手都快折了！”乔亚大师的语气却非常坚决：“现在听我的指引：你们确实很累，确实已经到了疲乏的边缘。一场酣睡显然是必不可少的，你们即将睡去，眼皮越来越沉，你们的旋转随着你们的沉睡而缓缓停止，终于，睡去了……”那一刻，我什么都体会不到，耳边只有他的声音，还有我自己的感官。其实我当时并不困，但是却出人意料的听话，就那样闭上了眼一动不动悬在空中。

    就在我与林娜陷入到空前宁寂状态的时候，一个声音在我们耳畔响彻：“你的眼前站着一名哭泣的孩子。他并非为别人，而是因为你们的错误而哭泣。人生都并非完美，因此悔与恨才越发令人痛心。而此刻的我，愿意承受任何你们的衷肠，回顾人生，尽情将悔恨倾诉。”我的头脑仿佛不听使唤了，记忆像翻相册一样不断进行闪回。我不想说任何东西，但却又微微启齿想要诉说什么。而林娜却比我更快开了口：“我有错。十四岁那年，我害苦了一个男孩。他在糖纸上写下了‘我喜欢你’的字样塞到我的储物箱，我发现后，不但没有默默收起，还私下里比对所有人的字样，最后找出了他。”“结局。”“结局是我告发了他。老师为了惩戒他的恶性倾向，让他将《斯特凡尼夫人演讲录》誊抄了一遍，而且是花体字。”林娜开始啜泣。“好孩子，我实在不知道这件事情中你哪里有错？”乔亚大师问道。林娜对道：“我完全可以偷偷撕掉那张纸的。”“面对一个思想腐化的人，你的任何包容都是在助长罪恶！”乔亚大师的声音充满了训诫的意味，“安心吧，你没有做错。你有错的是稚嫩的思想。”

    “冯。轮到你了。”我似乎欲罢不能，随即开口道：“我欺骗过别人。”“这可不是好事。”“我欺骗过很多人，因为我觉得这样可以提高效率。”真不敢相信我会把内心的话如此直白地说出来，“所以我基本不和同学、同事乃至领导进行大篇幅的交流，我从心里看不起他们。”“对于有才华的人来说，一点点清高和傲慢是可以原谅的。但是欺瞒的行为却绝不被允许。”乔亚大师开始追问，“你都对领导说过哪些谎话？”我道：“关于小布进入幼儿园的事情，他希望我能将小布送入人工智能的专属安顿区，而我却执意将他送到正常孩子的幼儿园。我阳奉阴违，没有按照领导的指示办。”乔亚大师说道：“那你可真够大胆。还有呢？你对自己的妻子、朋友说过什么？”这种追问使我几乎喘不上气来，我不想说，但是又仿佛有一种力量在生生撬动我的嘴：“我欺骗过林娜，我之前曾经爱慕过其他女孩。我欺骗过朋友，我经常夸耀他的话都是假的，我认为他很平庸。”我挣扎着，忽然感到身体碰到了什么冰冷的东西，啊，我已经逼近房间的角落了。他继续追问道：“你简直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人。不过这都无关痛痒，可以原谅。你……冯费赫尔，还对谁说过谎？最好说些重点的内容，比如说对我有没有说谎？”我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猛烈敲击了一下，那种紧张的搏动令我几乎要休克过去：“我……我……”“反省！努力反省自己的错误，不要去逃避它，说出来！”“我……”我感觉这并不想瞑修，更像是审讯。莫非是他知道了什么？我本就怯懦的灵魂开始抽搐，是啊，我怎么可能瞒得了一位伟大的圣贤？！“小布……我为了小布……”我的嘴还在做最后一次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