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看看这种风格的喜欢吗,喜欢以后就换这种
我翻身起来,接过一杯温度精确被控制在三十七点二摄氏度的水,一饮而尽,喃喃地说:“压力这么大,真的很难随便睡得好啊。” 转过头看看递给我水的那位,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听到对方说:“那么,机械师,五分钟之后请开始工作吧。” 第一节 我今年三十一岁,男,身高一米七九,体重七十五公斤,体健貌端,微有肚腩,过着正常人类所应有的生活,偶尔犯一下二,逼,但程度不算很严重,直到两个月前的某一天,我觉得喉咙有点不舒服。 那一瞬间微妙的不适是改变整个人生进程的开端,但和火山爆发或海啸初起一样,没人对此有所察觉。 我打电话给我妈,她叫我喝柠檬蜂蜜水,经过数十年的成功应用,她认为该偏方能治一切疑难杂症,连癌症在内,无一例外;办公室的小姑娘给我润喉糖,吃完喉咙没好,牙齿疼起来了;最后,公寓楼的守门人提供了一个非常中肯的建议,他说:上火,刮痧见效快,最多就是痛两天,撑过去就没事了。 问题在于我不觉得痛,那感觉更像是喉咙被什么噎住了,用手按上去里面yingying的,呼吸比平常困难,拼命咳嗽也不能有所缓解,在镜子前我把嘴巴张得跟失禁了一样大,隐约看得到里头的异物。 这么混了几天,情况越来越不乐观,然后某个早上起来,我发现自己喉咙上赫然突出了一个肿块。 正方形的! 莫非我妈乌鸦嘴,真的长肿瘤了?但到底哪门子肿瘤会是正方形的? 怀着惴惴之心,我造访社区医院,方块喉这么吸引眼球,医生大人顿时对我来了兴趣。他拉开架势,命我张嘴,取了钩子探灯,缩头缩脑磨唧半天,手中钩子一动,我喉头先是传来一阵钻心的撕裂感,随之豁然通畅。我吞了一口口水,感觉毫无压力,也没有想象中的大口黑血汹涌而出,立时禁不住喜形于色,大夸人家华佗再世,妙手回春。 受了这样的谬赞,这位医生却很淡定,久久埋头水槽好似在告解。我凑过去一看,水槽洁白,空无一物,唯一碍眼的是落在滤水盖上的一个小东西,黑色正方形,金属质地,闪着后现代的光,外表光滑。 我忽然意识到那玩意儿是从我喉咙里弄出来的! 医生肯定了我的猜测,然后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把那小东西夹起来,我嘀咕了一声:“扣子?”心里纳闷我什么时候吃了个扣子还卡住了啊,医生摇摇头,说:“不是扣子。” 他手脚很快,摸出个小瓶子,加酒精,泡上,晃了晃。东西叮叮当当在里面响,我们俩凑在旁边看,都有点困惑:“金属的?” “金属的。” “确定吗?” “应该是。” “但它浮起来了啊。” 那个小金属块真的浮着,如水母一般漂荡,桌面很平,我们两个的手都没有接触到瓶子,它那种缓慢但持续的运动让人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 社区医院有很多人看病,医生和我观摩了一会儿灵异现象就被迫去工作了。我揣上那个小瓶子,出门走着,越琢磨越不对,路上一拐进了个电脑城,找了家看起来比较对眼的数码店把瓶子给人家看:“能看出这是什么吗?” 柜台后那位朋友穿着《生活大爆炸》中人物穿的红色格子衬衣,领子完全掩护住了喉结,脸色苍白,瘦得伤心,一副技术geek宅的酷模样,此刻他正埋头在一大堆数码产品里,不知是修还是拆,就抬头瞅了那么一眼,忽然精神一振,劈手拿过去:“接收器。” 我的耳朵也出问题了吗? geek习惯用行动证明一切。他从手边某个抽屉里端出一整盒精细度直追修表师傅的工具,把那个小东西大卸八块,拆出来的零件摆了半个台面。他一边拆一边给我普及常识,说这个接收器的技术含量有三四层楼那么高,虽只有指甲盖大,作用却可以覆盖一千米之内,是移动信号转移和放大的神级工具,只在军方和特种案件中使用,可遇不可求。 他显然是资深票友,一套一套地说个没完,眼睛闪闪发光,而身为混吃等死的普通人,我对此并无研究,就算想研究这会儿也没心思,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是——我的喉咙里为什么会长出一个接收器? 听说了接收器的来由,geek兄表示钦佩,他还发挥想象力试图为我作出科学的解释,比如说:“你可能吃错了东西,接收器夹在里面,然后你一咳嗽什么的,它太小,就给从食管里震出来了,卡在你喉咙那儿。” 先不计较这种解释证明了该geek的书到底念到了什么地方去,光说两个月前我吃的东西:公司楼下的食堂,麦当劳,必胜客,一两顿火锅,我就不信有什么人不cao心到这个份上,把一个据说价值五位数的接收器随便往比萨或者rou夹馍里塞! 他不依不饶地继续——说不定有一个外国的间谍隐藏在必胜客厨房打工,有一天他发现自己暴露了,为了毁灭证据,把随身的工具全部塞在了馅料和面粉里——你不去写小说有没有觉得自己可惜了啊,朋友? 他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我一直在努力!” 我趁他说得唾沫四溅,一把把桌上的零件全抹进自己口袋里,撒腿就跑,身后传来他的喊声:“留给我研究一下嘛,研究一下!” 走回家的路上我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打哪儿吃进去了一个接收器呢?我妈自小教我每口饭要嚼三十下,我得缺多少颗牙齿才能嚼完三十下还能把这玩意儿放过去了啊? 不管怎么样,喉咙不痛了,损失了接收器的倒霉特工会有什么命运我懒得关心,松口气我把这事置之脑后,接收器零件堆随手扔进杂物抽屉拉倒。 这堆东西再度引起我的注意是在两个多礼拜后,有一天我妈过来给我收拾房间,和往常一样伴随着大量食物和唠叨,并且一遍又一遍地问我为什么跟上一个女朋友分手后就一直孤家寡人形影相吊。我为尽孝不得不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像个叩头虫一般唯唯诺诺,就算她说出“你很快会变成一条草履虫连做人体试验的资格都不具备”这种伤感情的话也绝不发表任何反对意见。 那天老太太收拾到差不多的时候忽然问我:“你存了这么多小钢块干啥用的?”我第一分钟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麻木感,那是预感到有什么事情非常不对的征兆。 我战战兢兢地走过去,我妈正站在那个杂物抽屉前,表情很诧异,我探头看看,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 这个抽屉是客厅储物柜带的,很大,平常塞点工具箱、电池什么的,还有一堆已过期但还没开封的安全套,很空荡。但现在却完全被堆满了,用一种相当有组织有纪律的方式,至少有上千个小钢块——接收器——整整齐齐码在一起,呈现出一种重金属特有的光滑与冰冷。 顾不上我妈就在旁边看着,我使劲儿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这种极不寻常的自残行为引起了老太太的高度警惕,她板起脸来要求我老实交代这些到底是啥,我是不是有违法乱纪、危害国家的各种企图。我听得啼笑皆非之余,竟然也真不知道怎么去申辩,要让她相信我咳出一个接收器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况后面还捎带了碎片自体复制满血复活的戏码,于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把全部接收器装进一个真空外卖盒,打包回家去“控制起来”,并且叫我“想清楚,老实交代”。如果不是我爸打电话来召唤她回家做饭,我相信她说得兴起,很快就会提到诸如“缴枪不杀,投诚减刑”这类处理意见。 我妈一走,门刚关上我就直扑抽屉,把全部东西倒在地上之后使劲敲抽屉的底部。这是从某个山寨家具店买的东西,抽屉底板和边缘间有空隙,跟人的牙缝一样特别爱塞东西,不出所料,果然有一个接收器是漏网之鱼,叮当一声从缝隙里掉了出来。 我把它放在手心里仔细看,它和先前那个一模一样,外表毫无特点,内心需要拆卸。我正琢磨着是不是自己也应该去搞一套工具来,忽然感觉到掌心一阵微妙的刺痛,仿佛有一千只小蚂蚁正聚在一起啮咬我,小牙齿飞快。我急忙一把将它摔开,小钢块叮当落在地上,滚了两圈,消失在客厅电视柜的底部,不管用扫把扫还是用手摸,都完全找不到它的下落,最后被迫搬开所有电器家具彻查,仍无功而返。这玩意儿跟我的感情生活有异曲同工之妙,所谓来如春梦,去似朝云,半点没谱,真是叫人沮丧。 我长吁短叹坐下来,喝了点水,仔细想了一下来龙去脉,萦绕在心的仍然是那么几个老问题。这接收器从哪儿来?怎么会自己分裂?在我不读书的时间里科学天才们能搞出多大动静我都不奇怪,问题是怎么和我辈庸人扯上了关系? 理论上那一晚我应该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实际上一到该上床的点儿我就倒下了,比被人打了后脑勺还快,一夜无梦,直到东方出现鱼肚白。 我起来运气,活动了一下各个部位,身体感觉正常,甚至比平时还好,站在镜子面前我叹了口气,想着一会儿去找我妈拿几个接收器回来,送到电子专业研究所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但在那之前,我还得上班——这就是我对人生最为激赏的部分:除非你准备下一分钟就用水果刀抹脖子,否则天大的事都要让位给吃喝拉撒、饮食有度、起居有常。 开着小破车我就上班去了,我开了一个小公司,专门承接一些代理的业务,大到联系NASA收购废弃火箭,小到帮隔壁王二妈的儿子找个外教练口语。我这人实在,不挑活儿,凡是找上我的我都爱干,所以尽管收入不足致富,养活自己还是绰绰有余。为了形象,办公室倒是设在不错的写字楼里,每天上午八九点钟电梯前面大排长龙,不管混到了什么级别的高管,一律乖乖挨个儿上楼。 我自己管自己,本来完全不必掐点去凑热闹,但也只有这个时候,全写字楼的漂亮姑娘都会穿得风调雨顺扎堆,尤其是夏天,露胸露背应有尽有,要一次性大饱眼福,非此莫办。 现在是三月,倒春寒,外面还飕飕地刮风,所以我进大门前就打定主意今天继续以鉴赏气质为主,这么盘算着的时候,眼睛就被排在我前面的女孩子吸引过去了。哇,柠檬黄紧身裙,布料和皮肤之间估计一丝多余的空间都没给留下,那叫一个窈窕,唯一的遗憾是这件衣服虽紧身,式样却很保守,不知道皮肤怎么样。 这么想入非非人畜无害,是我人生乐趣之本,绝不会导致任何实际后果,但今天有点不对,在我盯着人家姑娘的时候,忽然眼睛痒痒起来,程度刚好够我忍不住去揉一把。揉完那一把之后,出事了。 柠檬黄姑娘,众目睽睽之下,在距我大约二十厘米的距离之前,把衣服给脱了! 脱了啊!速度还真快啊,我就一揉眼睛,人家上半身就啥都没有了,露出雪白光滑的美背,一截小腰!这必须喷鼻血,必须的啊!我大叫了这么一声,全世界都转过来看我,我眼光一扫,差点没直接背过气去——天体派对,还是快闪型的!这么一会儿工夫大家都脱完了!哪个王八蛋组织者不知死字怎么写啊!有没有王法了到底! 然后我就意识到,我错了。 这儿,我站立的地方,除非被外星人攻占,否则一百年之内都不会有天体派对,要么是我的脑子出了问题,要么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在大楼保安过来之前,我sao眉搭眼溜出排队人龙,从安全楼梯一路奋力攀登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没顾上把气喘匀就一头冲进洗手间,对着镜子自摸了一遍周身上下,没有异状,贴过去掰开眼皮,照啊,原本清白无瑕的角膜上那是啥?隐形眼镜?我手都没洗,一下把那东西抠下来,找了放大镜一看,这货不是一般的隐形眼镜,是高科技!有一整套精密如呼吸般的电子装置。凭着多年看香港烂赌片的经验,我一下明白过来:这东西是透视眼镜啊。 要是我妈在,立刻就会把我就地正,法,私藏接收器还只算是有犯罪动机,这东西一亮相就直接抓了现行。我跌坐在沙发上发愣,手指还捏着那片眼镜,死死地捏着。 首先我确定,就算我梦游、失忆、人格分裂,这个透视眼镜也不是我自己搞来的,因为这东西在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别问我为啥知道,为了更好地看女孩子,不管是我还是其他男性朋友,这么多年作出的努力还少吗?要是它存在,难道我们会不知道吗?我们根本会在家里囤货啊,用一辈子的量都必须存好啊,就算副作用是年纪一大就瞎掉都算了,够本了啊。 唯一合理的解释,如果“理”这个东西此刻真的存在的话,那就是:这副眼镜就是昨天那个接收器。 它怎么变的,怎么来到我角膜上的?从彼物如何到此物的,我一概不知,但这个大胆的念头紧紧抓住了我的心,叫我一时之间几乎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