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诉衷肠
“再说一遍?”以青笑了笑,清了清嗓子,重复道:“我说啊,桃花债要还,桃花劫要挡,兵來……” “不是不是,”石亨摇摇头,哄着她说道:“是最后一句。” “最后一句啊?”以青眯着眼睛,点头道,“嗯,这也是沒有办法的事情。” 石亨并不生气,弯起眼睛,语带笑意地纠正道:“不是这句,是我的错,我数错了,是倒数第二句。” 以青敛了脸上嬉笑的神色,浅浅含着笑,温柔地说出一字一句:“……谁让我喜欢你呢?” 石亨的嘴角高高挑起,一把将以青抱进怀里,在她耳畔满足地喟叹:“终于等到了这一句,谢谢你,青儿。” 以青将头埋在石亨温暖结实的胸口,闭上了眼睛,倾听着他胸膛下剧烈的心跳,心里觉得安定了许多:“谢我什么?” “谢谢你,”石亨将下巴搁在以青的头顶,轻轻的磨蹭着,“谢谢你肯喜欢我,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什么机会?” “一个可以允许我让你永远心安幸福的机会。”石亨一字一句的说道,那样醇厚的音节仿佛是这世界上最美妙的的音乐。 以青点点头,笑道:“那你可不要食言哦,我等着你的话早日实现。” “放心吧,青儿。”石亨笑着,一双手臂不由加重了力量,将瘦弱的以青紧紧抱在怀中,虽然她总说回來的路上长胖了,自己却并觉得,只是觉得她还是单薄,看來这以后的伙食一定得让母亲多注意给她加些营养,这样想着,却觉得心中有些沉重:“青儿,人都说,两情若在长久时,又何必朝朝暮暮?可是,我却想与你永远在一起。” “好啊,那就永远在一起。”以青满足的眯着眼睛,在石亨的胸膛里蹭着自己的小脑袋。 虽如此,以青却察觉到石亨的身体僵硬了起來,伴随而來的还有他异常的沉默:“……” “姐夫,你怎么了?有话要说?” “嗯,”石亨将以青抱在怀里紧了又紧,有些不舍地说道:“虽然我是如此想,可是你在那山上晚霞里,曾经跟我说过,我的身上有我的责任与担当,不可轻言放弃。所以,明日一早,我就要去兵部请罪了,然后领兵重返大同。” “姐夫……”以青叫着他,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土木堡之变的事情,忽然想起今天下午在致美斋听到的话,便答道,“姐夫,今天咱们不是听说了么?当今圣上已经御驾亲征了,估计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大同,我们返京的时候在路上耽搁了这么多日子,恐怕來不及了。” 石亨笃定地回答书:“沒关系,我领兵前去接应也是可行的。” 以青预感道,此时此刻,土木堡惨败的军情要么是沒有发生,要么就是还沒有传回消息过來,石亨自然是不知道的,还天真的想要担负增援的任务,可是自己怎么说才能既提醒了他,又不至于太过明显,令其生疑呢? “嗯,”以青边思索着,边垂下眼睑说道:“我想,皇帝御驾亲征必然是重中之重,为了确保皇帝的人身安全,应该是举全国之力,挑最精良的士兵队伍随他出征才是。自古以來,皇帝御驾亲征,必有两条,一是此战必胜,皇帝是去锦上添花的;一是大兵压境,兵临城下,为了立威和巩固军心,不得已而为之。青儿猜测,此次亲征应该属于后者。” “你的意思是,皇上必败么?”石亨还是有些不相信。 “嗯,”以青缓和了语气,道:“我也只是猜测。这样好了,如果姐夫执意要去请命,能否等一等。” “等?”石亨挑挑眉,不明白为什么要等,“兵贵神速啊,青儿。” “姐夫,从大同陷落到我们到达京城,已经有一个半月了,而蒙古人却并沒有形成势如劈竹之势乘胜追击,所以,我想,他们多半是有所图谋,一可能是已经抢购了粮食财宝,已经打道回府了,二可能是故作疑兵,意图引诱我军深入,拉长作战线路,以备冲破防线,取得更大的利益。” “既然如此,我就更应该却兵部解释说明一下军情啊。”石亨松了怀里的以青,却依旧环着她,瞧着她黑漆漆的眼睛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既然如此,姐夫更应该去通报一声才是。” 以青忙拉着他的手,连忙说道:“这怎么说呢?不过是我们的猜测罢了,做不得数的,我只希望姐夫你能等一等。” “等?”石亨挑挑眉,“等什么?” “等消息从大同传來啊,要么是皇帝御驾亲征失败了,到时候就是国家社稷存亡安危的重要时刻,朝廷中自是求贤若渴的关键时刻,你去了,多半不会领罚,反而要升官的。”以青说的话,让石亨刮目相看,他从未想过,面前这个小姑娘可以将许多朝廷之人都弄不懂的道理看地如此透彻,眉毛一挑,质疑道:“那,若是皇上赢了呢?” 那怎么可能? 那才是活见鬼了呢? 以青耸耸肩,不以为意地笑道:“那姐夫就可以说自己受了重伤,一路逃回京城來的,现成的石后在你院子里躺着呢,不是现成的顶包之人么?反正我们也真的是一路逃回來的,又无人见你入京,即便有人说了,也直说伤势太重,一直昏迷不醒,需要静养。” “青儿啊青儿,”石亨不由地上下打量着这个一袭青衫的姑娘,感叹道:“你这样好的计谋,可惜不是男子,否则倒可以为你推荐职位。” 以青却不觉得可惜,自己可不喜欢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更何况,她已经有石亨这个长期饭票了,还为着生计瞎奔波什么?眼下,她只怕两件事,一个是说了这么多,怕石亨会对自己起疑,一个是希望石亨可以掌握报到的时机,不要沒头沒脑闯过去,再吃了大亏,便说道:“姐夫,还有一件事儿,务必得去核实一下。” “什么事?” “就是,”以青顿了一下,“就是,得打听一下,皇帝御驾亲征是何时,已经走了多少时日了。” “这个简单,我找人就去办了。”石亨不甚在意地回答道。 “姐夫,这个事情,别的人去办恐怕不好,需得一个人去才行。”以青正色瞧着石亨,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石亨沉默了一瞬,反应过來:“是黄实本黄兄么?” “嗯,”以青点点头,沉思道:“黄大哥是这京城里的生意人,又把丝绸庄开在这京城里,那料子也都是给官家府里人做衣服的,想必每日必能接触到很多这样的人,打探这样的消息,应该不难,而且,还不容易露了行迹。黄大哥那样狐狸一样的性子,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二小姐,如此器重黄某,你的黄大哥我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石亨沒有答话,倒是有一道身影从廊下的柱子后闪了出來,瞧着以青拱手躬身,行了个大礼。 以青只觉得受用不起,又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见自己与石亨的谈话的,一时有些拿不定注意,谨慎的保持了沉默。 石亨,因为宠爱着自己,所以从來只拿自己的这些异于常人的想法当做小姑娘家的胡思乱想而已,很少深究,黄实本却不是那样的人,此人心细如发,洞察力及交际能力极强,若不是老夫人十分信任他,单是自己的话,是很难将他引为心腹的。 只希望刚才自己的肺腑之言沒有露出什么马脚才好。 黄实本仍躬着身子,说道:“二小姐所交办之事,黄某一定办好,请您放心。” 石亨代替以青回答说:“赶快起來吧,青儿又不是外人,不过,你是什么时候跑到那柱子下的,我怎么一点都沒有发觉?” 黄实本眨眨狐狸眼,笑道:“季安,你啊,温香软玉在怀,哪里还有半分警觉了?就如那翠儿,怎么你刚才竟然沒有发现她的存在呢?” 石亨一愣,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可是,这却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英雄冢。 以青挣扎地想要从石亨的圈里绕出來,便说道:“黄大哥说的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既然姐夫大事未完,青儿还是不要让你分心的好。” 石亨却不领情,他只觉得以青的离开让自己心慌,加大力量,将以青禁锢在自己的怀抱里,柔声安抚着她,也安抚着自己:“你放心,沒事的,沒事的。” 星月却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來,手里捧着一团白乎乎的东西,瞧着二人相拥的身影,看了一眼,就忙垂下了目光,以青也瞧见了她,心里觉得不好意思极了,就轻声央告道:“哎呀,星月还小呢,让她看着多不好,再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啊?先放开我啊。” 石亨瞧以青急地脸都红了,看起來生机勃勃,好看的紧,心一松,手上的劲道也卸去大半,就由得以青钻了出去,蹲下來对走到小门口的星月说道:“星月,你要去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