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清明时节
遥想玄奘西行,不避艰辛,过三十佛国,最终在天竺国取得真经,来去凡几十年。去时太宗尚青葱,归来两人已是暮年。 赵烈想,如果这个民族,有学佛求道人的一半精神,便是大高加索山脉,也不在话下,何况是天下大势?但是天下纷纷扰扰的大势,哪能一个人努力便能做到?归藏容易,归心难。只有死人,没有心。 赵烈骑着马,走过曾经仰望过的佛寺,经过那些不曾停留过的人家。东益州的高门大户并不多,但是每有一个,都会藏着一个外慧秀中的女子,她端坐在闺房之中,静静守候着她一生的期待。 那半掩的门墙下,纸鸢缓缓飞过苍穹,也飞过了门外骑马的长安少年的心。曾经真挚的心,忽然变得浑浊。少年已经不再是少年,却始终有个待嫁闺阁的少女怀着春心,怀怨着春色不懂人事。 那掉落在墙外的纸鸢孤零零的,少年去捡拾,抬头却看不见究竟是谁掉落的美。上面画着婵娟与鸳鸯的水墨,仿佛代表着女子所有的梦,都寄托在空中任意漂流的自由之中。 少年却始终不知道该将那纸鸢还给谁,却见衣着荷叶,身如荷花的女子,悄然出现在半掩的高门之后,娇羞地望着少年。 当那一抹芳香,彻底脱离少年的手,也彻底离断了年少的梦。唯有女子红着脸蛋儿,转身留下的悠然的美,绽放着空气中的暗香…… 少年带着长长的队伍,缓缓经过她家的官道,她却始终不知这是什么队伍。眼中只有一个少年的身影,短短的思绪,或许已经成了千年的恋想?最后在闲散的春风中,慵懒了心,情绪消失不见,再也没能回来。 …… 萧叶若见了前来报信的骑兵,便早早出门,等待在村口的小路上,坐在马车里,静静等待着最爱的男子,载着她的嫁妆,回到他的家里。 一切,忽然又回到了她最初的真挚,她眼里的狂热和心里的期待完全在脸上映现,仿佛又回到了初嫁的那一天,又回到了爱上赵烈的那一秒。她细嫩的手指捻着自己的衣裳,头上的彩饰与金簪摇摇晃晃的,几乎因为心中的激动,将它们排斥出自己的秀美黑丝之外。 采儿和莲妹在外边蹦蹦跳跳的,很是兴奋。她们的眼中,似乎包含了太多的不同。莲妹自不必说,其实她的性格,萧叶若还没摸透。但是采儿性格如此外向灵巧,起初的她对赵烈严防死守,大有一副“就算你玷污了我,也休想碰我家小姐一根汗毛”的架势。 但是这么长时间一过,似乎一切都在向赵烈倾斜,可能是因为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吹了糖人儿?可能是他的志向远大下的温柔? 萧叶若说不清楚,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潜移默化,根本追究不到根源。 …… 赵烈追寻了好久,总算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他看着一年又一年春去秋来的时光,将那曾经的树叶染的各种各样,甚至在春天绿色之下,还有秋天尚未变成灰烬的黄色。 赵烈与徐平约定的那个树下,似乎也并没完全枯萎,它上面的绿色,代表着幼年的希望,蓬勃的,可不仅仅是它叶子的数量。 村口的热闹,要比任何时候都多,那些闲懒的汉子们也没像前两次那样,就这么躺在阳光下的石板上,默默地饶有兴致地盯着赵烈的一举一动,甚至揣测那车马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女子。 他们似乎都被赶走了,也可能躲在哪里。整个村庄见了车马队伍,远远地瞧着热闹,家家户户都放下自己生活的琐碎,欢天喜地地,一辈子都没见过的盛事。 都在想,无论是哪家的婆姨姑子都在想象,除了徐家,还有哪个家族够得上这个等级,请得起这么浩荡的队伍? 那些军士见了村庄,便等着吃酒水,奈何自家队主不肯,非要告辞? 哪知萧叶若在帷幕后边儿便发了话:“今日有谁算谁,全都是客,今日便驻扎下来,宴请众人,不醉不归!” 僮仆丫鬟听得是自家小姐的声音,都开心得不得了。萧叶若还在里面坐着等着赵烈亲自接她出来,她面纱都遮好了,却等来了两个小孩子。 掀开帘子的那一刻,萧叶若都惊呆了。 “妤儿,弟弟,你们怎么来了?”两个孩子见了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哭,也说不出个话儿来。倒是弄得她有些意外,怎么全家都跟来了不成? 僮仆们来来回回忙着拉车搬箱子,赵烈让徐家僮仆引着他们搬去自家宅院,接着便往萧叶若的车上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