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乙弗凤
金色的牌匾被长安的夜雨洗刷了个彻底,从别的角度看上去,好像墨迹未干一般。昨日的荣耀还写在人们的面孔上,只是带着些许黑色,如同时间一样,慢慢侵蚀着人心的情感,让人觉得蓦然回,只是当时已惘然罢了。 孩童们仍然不知道自己的家究竟生了什么,年少的情愫还有少年的纸鸢,都在一夜雨水的累累之后慢慢放飞。 几个人慢慢踱步在泽色山水的岸边,缓缓叹息着方才的成败,似乎只有这山清水秀之地才是一个人终生的归宿。成败已经成了定论,为何以成败论英雄……因为人嘛,总也不干净,不以成败,恐怕也仅有的遮羞布也遮掩不了劣迹斑斑。 一群黑甲猛士就站在岸边等待着,那个脸上涂满白|粉的宦官则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子上,傲气一般问道:“怎么……这里还有什么是卫国公值得留恋的吗?” 独孤信依旧风度翩翩,在死之前,他依旧想着要沐浴一番。为人一世,总也要干干净净的,哪怕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这个白种人的遗传之中竟然有着浓烈的狐臭,才不得不洁身沐浴的原因。 翩翩美仪容,绰绰清华表。他将自己最喜爱的玉佩带在身上,细数往事婵娟二三。而后笑道:“为人一世,总也要有一个留恋,哪怕死以后,不知身向何方。” 宦官当即说道:“奴没什么大智慧,只是一辈子在官家看门做犬。但是奴得忠诚,今日不能按时按刻送卫国公登天,咱们这些犬马,就得登天!” 独孤信再次环顾了一下自家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山水世界,小天下集成在这里,若是说有一天要离开了……总也感伤。 “我的家人……大司马会怎么处理?”独孤信坐下来,看着宦官将酒壶中的酒水倒进杯子之中,“我经营了这么多年,只为了我的子孙后代。” 宦官粉白|粉白的脸上忽然出现很多褶皱,那笑容在独孤信看来太过狰狞。宦官将酒杯慢慢放在独孤信的手中,吊着嗓子慢声细语:“卫国公,人一旦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两眼儿一闭,便管不了什么生前身后的事了。何必……再为后人cao心?” 独孤信凄然一笑,看看身旁的几个猛士虎视眈眈的,看了看酒杯里酒水的晶莹,眼泪便慢慢滑落:“先王,老臣来也!” 他慢慢地将酒杯捧起来,然后看着里面倒映的世界上的五光十色。心中纵然不舍,却也已经是最优雅的一种死法。 至少……至少不像那赐三尺白绫的手段,要么自己把自己吊死,要么便是被人从身后捆住,活活勒死。那种死法,莫说亲身体会,就是看的人都于心难忍。 他将酒水中的五光十色慢慢记在心底,而后将酒水一饮而尽。白脸宦官见他这般模样,慢慢走近,且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样,卫国公,有什么感觉没有?” 独孤信动了动嘴唇和舌头,方才现这里竟然放了很多麻药,估计是为了让人体会不到疼痛感便死去。不过量不大,可能也就是个安慰。 他想着站起身来,再用最后一丝气力,看看自己的家人,却忽然现肚子里的绞痛开始蔓延,全身上下如同中了满身的跳sao一样,又痛又痒。膝盖如同灌铅一样,沉的好像贯在地上似的。 几个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面上的笑容如同看着一个新生的生命一样,又像是看着自己的仇敌慢慢走向死亡。 生命在他的眼中变得抽象,好像一滴墨水直接点在他的眼睛里,而后扩散到无边无际。他觉得自己的指甲软绵绵的,如同女子的双腿,对……好像是,但是却又看到了不同的画面。 先前那些光怪6离的光影又回来了,他似乎在那一刹那回到了方才喝下毒酒的那一刻。时间慢慢经历着一切,他的眼睛,慢慢抓不住任何东西了…… 那黑甲猛士摸了摸他脖子上的动脉,又摸了摸他的心脏和手腕,见院子里都是自己人,便将他身上那些值钱的东西都拿走,又将那钗和银饰带扔给宦官,而后说道:“行了,人已经彻底断气了,该送他的家人上路了!” 开府司会李植夜里睡不下,似乎又听得风雨大作,邻家的鸡犬也在胡乱地叫。这几日来,哪个小妾他也没心情去戏耍,心烦意乱。 站在院子里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凄厉的惨叫,可能是独孤信家离他们家实在太近了。其父李远也睡不着觉,赤着脚跑出来听外边儿的声音。正巧见到李植在院子里站着,便上前问道:“怎么还不休息,明日还要上朝上朝,焉能这般放纵?” 李植摇摇头,说道:“朝堂重臣,晚睡早起实属正常,爷不必敦促,我这就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