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〇一章 久别契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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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此话,却也似随着他低沉语气回溯到绰约红烛,撩动心事的彼时,于是微微颔首。 宗政煦展颜一笑:“那一回,那之后的每一回,煦的心意,都是十足的真心。只是或许归根结底,仍对自身与将来怀有恐惧,因此每每在关键处畏缩,才与月穆再三错过。” “当晚,煦在询问月穆对大鸿胪一职的看法时,曾动了心思,欲在那时便应和月穆此前要求,摒弃帝姬的俗称,直唤月穆二字。”他垂眸苦笑:“可惜,那日白天在府中,父亲耳提面命,警醒煦勿忘大计。因而煦只得临阵脱逃,不了了之。” 我只得默然,而这在宗政煦看来或许只是漠不关心。他又低低的苦涩的扬了扬唇角:“而那一晚,煦违心拒绝月穆的那一晚……月穆不会知道,我的心里是怎样的狂喜与绝望……” “皇上请停言。”不可再继续听下去,我出声打断宗政煦言语,低眉敛目,低声道:“无论当初真相如何,当初皇上想法如何,此时已非当年。皇上乃一国之君,若一昧沉溺于过往只会驻足不前,无益于国之大事。” 我起身,略顿了顿方继续:“皇上方才说还有国事繁琐,尚需处理,我便不再扰皇上时辰。只盼皇上能够能令我与开元王相见……” “这几日使开元王屈居地室之中,确是煦疏忽了。”还未待我说完,宗政煦已开口拦了我请求,搁了茶盏起身直往殿门而去:“煦自会为开元王妥帖安排住处。月穆无需忧心了。” 我只来得及道出一个“皇”字,殿门已然敞开。迎光望去,只见许久未见的熟悉身影负手而立,宛如神祇天降。 冰簟银床梦不成,碧天如水夜云轻。雁声远过潇湘去,十二楼中月自明。如今这时节,纵未入秋,却也深夜凄冷,梦中尚不得见想见之人。而如我与桓恪这般,近在咫尺,却难诉相思,尤为令人伤怀酸涩。是以甫望见这玉树君子的一瞬,我的眼眸已情不自禁的湿润了几分。 “皇上将桓恪囚困于地下,不见天日数日,桓恪都未曾多言半句。”桓恪步步稳然,山眉星眸是我心间最明亮的星辰:“只是因皇上应允桓恪,会叫拂檀不受半分委屈。可今日桓恪所见……” 他目光流转而来,我的泪水几乎就要在此刻溢出眼眶。有他在,我无需思索筹谋,无需分毫强撑:“似乎能令拂檀欢颜的,唯有桓澄廓一人尔。” 不由自主的轻笑出声,我嗔怪着脉脉看他。方才尚隐隐担忧他是否受了为难的心情登时消散无踪。桓恪同样笑着回望过来,嘴上对宗政煦道:“桓恪多少猜到,方才拂檀与皇上所谈内容。拂檀所言,便是桓恪所想。皇上若是尚未想好如何处理此事方得完满,桓恪与拂檀可以等待。只是等字也有期限。既皇上未如藏匿桓恪一般,只是软禁拂檀,那拂檀尚存的消息必然已传回凉鸿。想来胡汝兵力仍有部分在凉鸿境内未撤,皇兄也必会知晓。” 桓恪悠然走至我身侧,侧身看向面容冷硬的宗政煦:“皇上以为,拂檀跌下悬崖,桓恪跃下悬崖,拂檀乃柔弱女子,桓恪乃身负武艺,拂檀乃深宫帝姬,桓恪乃征战将领……拂檀一人生还可能,有几分?拂檀一人来至泛夜可能,有几许?桓恪尸骨无存可能,会否存在?” 满室沉寂中,不知何时已只余我三人。我面色平和,字字坚决,不容置喙,趁热打铁:“方才皇上已允诺萧月穆,会同十哥联络,告知他我身处泛夜的消息。皇上也金口玉言,道‘月穆有心,煦随卿意‘。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之心意,堂堂正正;我心上人,正在身畔。请皇上依诺,明日安排大臣前往凉鸿,代我与澄廓向十哥说明澄廓提亲之意,顺而相助十哥,登基掌权。” 宗政煦神情一变再变,少顷终于忍无可忍般狠狠嗤笑:“是孤小看二位心有灵犀之能了。一唱一和,攻守有道……倒令孤着实难以招架。” “只是二位莫忘。如今无论胡汝王爷还是凉鸿帝姬,俱在我泛夜疆域之内。因而——如何处置,如何行事,俱在孤一念之间。” 宗政煦冷漠甩袖,大步流星,冲殿外带着怒气呼斥:“收拾出隔间宫室,请开元王入内暂住!无孤旨意,不得放他二人出此内殿!” 一众侍卫自外匆匆跑进,至桓恪身前又懦懦停步,不敢再前。桓恪朗声一笑:“不消你们押送,本王自会前去。若你等欲讨泛夜皇帝欢心,正经将隔间利落整理好为是。” 侍卫皆诺诺颔首而下。殿内再次空荡静谧,唯我与桓恪相对。方要开口说话,我便被桓恪一把揽进怀中。 羞红着脸将头埋在他胸膛前,我出声调侃:“气定神闲模样,倒是宾至如归,反客为主嘛。”又不解抬头:“其实你大可不必听从宗政煦之言,与我分开,为何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