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柳如是与钱谦益 一
裁红晕碧泪漫漫,南国春来正薄寒; 此去柳花如梦里,向来烟月是愁端。 画堂消息何人晓,翠帐容颜独自看; 珍贵君家兰桂室,东风取次一凭栏。 ——柳如是《春日我闻室作呈牧翁》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一切都是虚幻的,如同梦幻泡影一般。因缘际会,也只是暂时的,一旦促成存在的因素消散了,一切都会随之消散。 清军攻破南都后,弘光朝廷为时一年的生命宣告结束,华夏大地顿时成了满清的天下;钱谦益作为明朝遗臣,此时面临着不奉新朝便要忠旧主的命运抉择。而柳如是在目睹了清兵屠城,扫荡江南的种种惨像后,内心悲愤不已,既然已经亡国了,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她先是把年幼得女儿让家奴云忠带去滇南,又劝钱谦益不做亡国奴,二人以死全节,表示忠贞之心;钱谦益思索再三,终是答应了柳如是的建议,两人约好同投西湖自尽。 是夜,正值初夏,钱谦益与柳如是同来到西湖岸边,朦胧月光之下,柳如是一脸悲切圣洁表情,而年谕六旬的钱谦益也许真的老了,露出了几分不安;柳如是把一旁早已放好的酒水斟了一杯,端给丈夫,自己举起一杯,缓缓说道:“妾身得以与钱君相识相知,此生已足矣,今夜又得与君同死,死而无憾!” 钱谦益受她的感染,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豪壮气概,举杯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如是真乃为夫红颜知己也!” 待二人饮完一壶酒,月亮已经偏西,还是柳如是率先开口:“我们去吧!”这话让钱谦益从酒意中猛地惊醒过来,跑到湖边伸手碰了碰湖水,回头对柳如是道:“为夫体弱,不堪寒凉,这水太凉了,我们不如改日再来吧?”柳如是闻言已知他难舍此生、心有悔意,此时柳如是心中满是悲凉,但她心意已决,直说着:“水冷又何妨?”就往湖里纵身跃去,柳如是不通水性,在水里呛得不行,但她没有喊叫,是真心要求死,钱谦益见状急忙喊来不远处的下人将她救了上来。 柳如是对钱谦益的举动有些不能释怀,自己将女儿都送走了,只为与你同死,临到头来,你却出尔反尔;二人冷战了几天,见面也不说话,但这一日,钱谦益从外面回来时,柳如是发现他竟然剃掉了头发,脑后还梳成了辫子,这不是要做清廷顺民吗?钱谦益却摸着光洁得脑门解嘲道:“头皮痒了,这剃掉了也蛮舒服得。”柳如是对此气愤不已,恼怒着冲回了卧房。 情,这一个字很重要。 情,这一个字也最难写。 此前钱谦益的一片深情,曾让柳如是感动不已。她是一个历尽坎坷的女子,成名后虽然有千万人捧着,可无非都是逢场作戏而已,又有几人能付出真情?钱谦益虽是花甲老人,可那份nongnong情意却比一般的少年公子要纯真的多,也许是同样尝过了生命的苦涩,才能有深切的相知相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