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泽栋果然没有急着买拖拉机,这些地在他眼中都是死收入了,完全不值得把全部精力和财产投进去。别人麦收他也回来麦收了,别人麦收都是跟头骨碌地你追我赶,好像赛跑一样争先恐后,他麦收仍然是气定神闲,跟闹着玩一样。累了就跑到别人的地里和场里去宣传《渴望》。村里人有的看过《渴望》,大多数人没看过,经过泽栋一宣传,志同道合的都晚上到他家去看电视剧去了。看着王沪生蛮横不讲理的嘴脸,村里男女老少的唾沫腥子都喷到了电视上,都恨不得把王沪生的皮给扒了。人们七嘴八舌地说,总闷这年头不孝滴事儿越来越多嗹,是不是这电视剧给闹滴咹?那在先刻,老人儿说嘛就是嘛;这暂?唉!老人儿说话不如放个屁!这暂就是“新社会、新兴滴,老滴伺候年轻滴。” 丁顺没时间到泽栋家看电视,泽栋不忙的时候就来丁顺家讲他在北京赚钱的经历。大中午丁顺和秀兰喝着啤酒、四个孩子喝着女士香槟,让泽栋多少有点羡慕。泽栋说:“顺收,你这日子过滴可好呗!我呆北京这么一路子挣钱都没喝过这玩意儿。”秀兰说:“你想喝你也开一瓶咹。”泽栋说:“我不喝嗹,这都是女滴喝滴。”秀兰说:“大人麦收累,孩子就不累啊?大人喝啤酒,孩子又不喝,就得给她们买点儿东西犒劳犒劳她们!”泽栋说:“行!一般滴人家儿哪里在乎闺女们吃喝咹,这个闺女们干活更有劲儿。新菊哩?不上学儿哩办?呆家里种地啊?” 秀兰说:“新菊挣钱哩!这麦熟这才回来,呆石家庄哩。你看柜上那是新菊挣钱给买滴三株口服液。”泽栋又惊呆了说:“啊,还有三株口服液啊?这玩意儿嘛味儿咹?我都没舍得喝过。”秀兰说:“酸甜味儿,我觉着也不是药。”又对新菊说:“挣点儿钱不容易,以后别买这玩意儿嗹。还不如买香槟哩。”新菊说:“就是为唠尝尝嘛味儿呗。”泽栋说:“你说咱村里一夏天喝多少啤酒咹?”丁顺说:“这个哪里有数咹?”泽栋说:“我看着得喝一拖拉机。顺收,我进了半拖拉机啤酒,你要是喝就上我那里拿去,咱一家子总闷也比别人便宜。”丁顺说:“嗯!”秀兰说:“你卖啤酒不是顶唠树茂家哩啊?她准得闹腾。”泽栋说:“我卖我滴,他家管滴着啊?”秀兰说:“咱村里和别滴村不一样,历来就是一个供销社。你这么卖,他家准得闹腾。”泽栋说:“他闹闹去呗,我还怕他啊?他还能翻过天来啊?” 麦收完成了,玉米也出苗了,河里的水也因为浇玉米而减少了,浅到只有膝盖深,水流平缓到看不到水在流,于是人们都下河摸鱼。这也是持续了几年的老传统了,前面一排七八个人并排前进摸鱼,几乎占去了河宽的一半,他们一边摸鱼一边把水都踩浑了,吓得漏网的鱼儿们惊慌失措绝不敢找干净的水域呆了,因为水至清则无鱼啊!鱼儿们都钻到浑浊的脚坑里,然后就被后一排的人捉走了。技术好的摸鱼,技术不好的就拿着个抄网补救,这样还不用站到泥水里。肯投入点钱的就弄个抬网,但是捉的鱼并不显多。 人们捉着鱼听到桥上有个拖拉机停住了,回头一看,拖拉机上卸下来一艘小船。这可是多少年不见一次的玩意儿,顿时小孩子们都不摸鱼了也不给大人捡鱼了,都围着船看。四五个人把船抬到河面上,船上一人用摇把儿把船摇着了,原来还是条机动船。船开动起来,嗒嗒嗒的声音把鱼儿们吓的四处乱撞。两个人站船头,一个人拿一个棍子伸到水里,另一个人拿抄网等着,不时就有一条鱼翻过来白花花的肚皮,另一个人赶紧用抄网兜住。原来那个王八蛋拿的是电棍,电到的都是大鱼!村里人们很生气,也很妒忌,觉着这是自己的河,你们外村的人来摸鱼就算了,还电鱼,把大鱼都逮走了!但是没有办法,河里没写着主人名字,叫一声也不会答应,和人打架吧又没有人领头。人们看着看着就觉得没意思了,回家做饭吃饭去吧。 庚德坐在地头上正浇玉米呢,他自己买了水泵和新民合伙给人浇地赚钱,自己家的地放到最后才浇。水泵抽到地头上的水里都是小鱼仔儿,密密麻麻铺了一层,可是这种小鱼仔儿没人要,最多也是给猫吃了。给自己家浇地不用担心浇多长时间花多少钱,庚德就琢磨着怎么样能逮到鱼。现在去摸鱼反正是下手晚了,渔网自己又没有,只好出力气了,还好水不深。捕鱼的方法有很多种,庚德选择了涸泽而渔。他用铁锨挖河泥把水和上游截开,然后在下游三十米处又挖泥截开,然后疯狂地往外淘水。人们都走的差不多了,丁顺和秀兰看见了庚德还在忙活就说:“晌火嗹,你还不家走吃饭去啊?”庚德说:“我还浇着地哩!”就继续淘水。 两个人看着庚德种地辛苦,就下去帮着他淘水,好让他早点回家吃饭去。三个人不长时间就把水淘干了,只剩下鱼儿在泥水里挣扎,于是一起捡了鱼扔到了岸边草窝里。庚德说:“婶子,我没有东西盛鱼,你家走给海燕说给我送个盆过来。”秀兰说:“海燕呆家里看孩子哩,哪里有空给你送咹。你用这个袋子盛着吧。”说着就把一个编织袋子给了庚德。 丁顺和秀兰吃午饭的时候就说,小德逮了这么多鱼,黑下吃饭准得叫咱上他家里吃鱼去。秀兰说:“小涛你去办?”小涛说:“不去。”秀兰对丁顺说:“咱要是去吃滴话,得说给小德叫卯哥和卯嫂也来吃。”丁顺说:“他要是不叫去,我就自个儿叫去。” 两个人想的很周全,可是到天黑也没看见庚德来叫吃鱼,两个人就说庚德这人喜欢吃独食儿,不懂事儿。秀兰再遇到庚德的时候问:“小德,上回给你一个袋子盛鱼,我那袋子还有用哩。”庚德说:“上回我把鱼给卖嗹,袋子也给唠人家嗹。要不我再给你找一个袋子还给你?”秀兰说:“算嗹,不要嗹。”庚德说:“我就是穷,没法儿,逮点儿鱼也舍不得自个儿吃。” 立国、震海都结婚了,牛肺、立功却还没结婚,这不是因为人家穷的娶不到媳妇儿,而是人家条件好些,相对没有那么着急。牛肺拉着立功到处去听新媳妇儿的窗户根儿,立功不去的时候就拉着大钊和国杨两个小孩子去。立国家听到外面有人的动静就在屋里睡觉不出声;震海家就不是了,两个人经常在屋里骂对方把自己弄疼了,几个在外面偷听的人就嘿嘿地笑,笑到屋里的都听到了,震海家就隔着窗户说:“结婚三天闹媳妇儿就算嗹,这都结婚这么长时间孩子都快出来嗹,还闹啊?”牛肺就悻悻而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