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囚车高、杀人刀(一)
秋,没温暖的深秋,满是肃穆,一片冷清。 苍穹里,沉浮不定的灰云慢慢飘着,紧追着亮晶晶的太阳吞吐玩耍,引得青天大怒,拍出一波又一波的冷风萧瑟狂卷建康城,秦淮河,朱雀门。 秦淮河两岸枯草褐黄,却顽强的铺成一片无边无际的草毯,凄凉地护持两岸河堤。宽绰的沙滩空旷辽远,三五艘渔船点缀其间,不让其寂凉。河里,船帆欢呼而来,又吆喝而去,甚是匆忙。 似乎永没清冷孤寂的台城直道,黄沙依旧,四季如一。惟这深秋时节不堪重荷车水马龙,怨声载道,怨叹啜泣。 涌动在朱雀航、台城直道上的人潮忽见朱雀校场四周被各色帐篷团团围住,无不瞠目结舌,左右探寻,接连不断地上演惊诧表情。 茫茫人群,没有激情,没有议论,更没了哄哄嗡嗡的人潮之声。战战兢兢,连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放慢、放轻。也有无数好看热闹的胆大人群离开人流,在朱雀校场外围汇聚,漫无边际。 唐睿和唐戬一高一低地矗立在堡坞东门楼上的垛墙中央,默然无语地遥望着朱雀校场。那座往日一眼便能看见的升天台,今日却被那鳞次栉比、猛翻着七彩浪的彩棚遮挡得严严实实,唯独那十二根高高的悬头木杆直插灰蒙苍穹,仿佛不把天捅个窟窿就誓不罢休,永不放弃。 围墙边,高大的皂角树在昨天还弥漫着鲜活生命的绿叶,慕然间就变得煞黄煞黄,打着漩地萧萧而下。 墙根处,石缝里,顽强摇曳的小草一会儿低低啜泣,一会仰首长叹:一笔一划的秋啊,为何要写得这般冰冷无情,这般令人心酸…… 垛墙通道右边平台上,十来个厨工在案板和锅灶间忙碌,有条不紊。左边平台中间却高耸的两座大鼎,雾气狂卷,犹如蛟龙钻天。那一股股酱卤猪大骨的五香味夹杂着熬制rou羹的清香,浓郁袭人,滚滚扑鼻,诱得当值的家丁们馋虫大动,垂涎欲滴。 负手而立的唐戬仿佛一尊直喷怒火的雕像,任由玄色衣袂呼啦,鬓发飞扬。西哑老头儿在他身后来回踱步,愤激地比划着嗷嗷吼叫,很是狂躁。 腆着大肚子的萧灵慧和挽着她左臂的萧敏儿犹如一对红彤彤的凤凰,都是出奇平静,可那两双眼睛却在不停堆砌着阴云。反倒是关切望着唐睿的紫烟急得不停用锦帕抹眼,连累紫薇跟着瘪瘪小嘴儿,欲哭无泪。 一身葛袍,紧绷着小脸儿的唐睿仿佛什么也没看见,活脱脱一个小呆样儿造形。忽然,他努了努小嘴儿,想说出自己神魂不安,心肝大跳的感觉——这场受刑绝非他们所有人料想的那样,定还藏有险恶用心。 但这种感觉完全来自于六感,说不出理由。遂咕咚一吞涎液干脆闭嘴,任凭秋风狂卷发丝,牵扯衣襟。 巳时初刻已过,萧灵慧对肃然守护着门楼的家丁们挥挥手,甚是果决,大肆彰显娘主风范,女中丈夫之豪情。 她昨晚跟小敏儿一起陪唐睿说了一晚的闲话,给冷冷的秋夜撒了不少眼泪,直坐到东方发白。 家丁们都下楼去了。 没过多久,袭人和晴雯带着丫鬟抬来两张几案,在通道左端靠墙壁成半岛式安放。又抱来坐垫,托来餐具,来回一阵环佩叮啷,便设席妥当。 萧灵慧走过轻轻搂住唐睿的脑袋唏嘘道:“阵仗真不小哇,怕了吗?” 唐睿轻轻点头,庄重道:“说不怕,那是假话,但大郎有勇气去面对,去迎接,去承担,何况还有老爹陪伴?只是害得老爹受一场无妄之灾,大郎妥妥成了一个坑爹之子,愤恨难平啊!” 萧灵慧轻抚着唐睿的长发,睨了一眼唐戬强笑道:“傻话,雷霆雨露皆是圣恩,何况你老爹从小修炼唐家秘法,真可谓皮厚rou糙,钢筋铁骨,别说三十笞捶,就是三百笞捶也跟挠痒痒差不了多少,对吧夫君?”没等唐戬回应又继续安慰道:“放心,娘自有安排的。来,咱们今天万事莫管,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