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二梦
沉重的呼吸顶着有些炽烈的阳光,让陈情好不容易翻过了这座并不是很高的小山岭,仿佛拨开云雾见天日,越过了崇山的阻隔,眼前只剩下一条嵌在辽阔平原上的大江。 “有一半的路程了。”墨肆的额头渗出一些晶莹的汗珠。 “这是长江么?”陈情望着眼前浩浩汤汤的江水问道。 “我们刚出沔阳城没多久,这里还是属于沔阳地界。沔阳只有两条江水穿过,一条是汉江,一条是沔江。”墨肆分析道。 “那这是哪条江?” “去问问船家。”墨肆望着江边的一叶小船说道。 船家是个年轻的汉子,黝黑的皮肤衬着宽厚的臂膀,见到陈情墨肆很是热情的问道:“二位可是要渡江?” 被正午的骄阳炽的有些耀眼的江面上,小船便如举着巨大食物行走着的蚂蚁。从船家口中得知,这是沔江。 炽热蒸腾着江水,让船上的陈情感觉到有些胸闷,虽然他躲在了船篷里,并未受到天上那块火炭的荼毒。 船家的手臂就像是遒劲的树干,每一次的划动,都在释放着力量的美感,他抹了一把被汗水洗过的脸,说道:“二位坐好了,大雨要来了。” 眼前的万里晴空着实让人难以相信船家的话,不过陈情是三分怀疑带着七分好奇,他虽然也清楚这与春江水暖鸭先知是一个道理,不过不得其解是这只“鸭”是如何得知“水暖”的呢。 铅云以一种常人难以察觉的速度奇袭了整片天空,原本船篷内外被烈阳划分的界限消失的无影无踪,此刻的江面既像黎明前的天际,又像日暮后的苍穹。 一如那激昂的弦乐,没有半点低缓的前奏,突如其来的雨点轰击着一条逶迤如长蛇般的沔江,也轰击着突兀如长蛇疤痕般的小船。 轰鸣的暴雨是最难以让人安静的聒噪,而那个拥有狂风暴雨的梦境好似与这种聒噪产生了共鸣。 陈情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之中,还是已经沉溺于梦里了。 一样的暗无天日暴雨狂风,一样的随风摇曳颠簸起伏。 那名孕妇声嘶力竭的嚎叫着,她的孩子好像要出生了,就在这条随时都有可能被江水掀翻的小船上。 不过此刻的船上好像并非只有他夫妇二人,还有两个在船篷外顶着风雨努力使小船保持稳定的年轻男子。 云层相互撞击而生出的银链,刹那间照亮了嚣张狰狞的昏暗,也紧紧是那一刹,让陈情看清了躺在妇人旁边的那位面色发白尼姑打扮的小女孩。 这个尼姑打扮的小女孩是谁?他猛然一凜,自己竟然看清了小女孩的样貌,等他反应过来准备看清那妇人样貌的时候,银链早已消失不见了,而且自始自终都没有再出现第二条。 他懊悔无比,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好像他的梦控制住了他的泪腺。 一声极其明亮的哭声,瞬间把他从绝望中拉了出来。 孩子出生了,激昂的弦乐戛然而止。 一轮新月勾住了苍穹,同时也勾住了陈情的心。 “哈哈,雨停了。”船家的声音硬生生的将陈情在梦中扯了出来。 他有些愠怒,不过在墨肆担忧的眼神下,心里渐渐缓和下来。 短短的时间里,昏暗的船篷中,墨肆看见了陈情脸上被无数的情绪侵袭覆盖,她以为这种会让人产生坏心情的坏天气,会让陈情陷在失去亲人的泥沼中难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