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纵身一跃千古恨

    周日阳光很好，武爷在家晒被子，他早早地把被褥搬到小区的晾晒区，因为天气好，晾晒区早已被满为患，武爷好不容易挤出了一丝缝隙将被子搭在上面，随即就回家准备吃早饭，刚进门，就听到他老婆叫他，“快看！你们英才上电视了！”武爷以为又是什么粉饰太平的报道，漫不经心地说，“英才是本省一流学校，上电视不是正常吗？”

    “你自己看，死人了！”“死人！”武爷头一炸，赶紧冲到电视机前，“在哪呢？”新闻已经播完了，武爷拿起遥控器看起了回放，是城市电台的社会新闻——“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城市电视台社会新闻频道记者，我身后就是案发的英才中学，今天早晨附近晨跑的居民发现了英才中学的围墙外面有具尸体，随即报警，据悉死亡男子正是英才中学学生，目前警方已经封锁现场，我们试图进入英才中学进行实地采访，但被保安拦在门外，我台将继续关注案件的后续发展……”

    武爷张大了嘴巴，近些年随着高考升学压力的增大和学生心理素质的变化，每年都会有新闻报道某地某中学有学生跳楼、投河或者上吊等极端事件，但那都是别人家的学校，虽然骇人听闻，但毕竟没有发生在自己身边。武爷看完新闻依然不愿相信，因为英才是本地一所重点中学，升学率遥遥领先，学生素质高，按理说英才的学生都考不上本科，其他学校就更考不上了，虽然学校里总有一些刺头，但也没讲过寻死觅活的啊。

    “怎么样？是真的吧！”武爷老婆说，“那个学生你认识吗？不会是你们班的？”“别瞎说，我们班小孩虽然成绩不理想调皮捣蛋，总不至于跳楼啊，况且今天是周末，应该是留校的学生，不行我得问问值班老师，别真是我们班的啊！”武爷说着拿起手机给值班老师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武爷开始有些心急，“难道是家长来学校闹事，值班老师都忙着抵挡家长了？”还是没人接，武爷只好作罢，刚放下手机，短信来了！

    “请各班主任收到短信后立刻回学校！上午9:30将在1号会议室召开全校班主任紧急会议，请务必准时参加！”短信虽然简短，但措辞激烈，武爷已经相信了新闻的真实性，看来真出事了！“现在几点？”“八点四十”“我得马上回学校，开紧急会议！”“快去吧，路上小心！”武爷匆忙找来鞋子换上边走边提就出了门，等电梯的时候手机响了，武爷不觉心里一惊，莫不真是自己班级的学生？会是谁呢？

    一看，是司令，心放回去一点。“司令，怎么了？”“收到短信了吧？”“正在等电梯呢，你呢？”“在路上，不是你们班的小孩吧？”“应该不是吧？没人告诉我啊！你有什么消息吗？”“没有，就看到一条短信，我是开车路上听广播里说了才知道学校出大事了！现在短信一来，估计肯定是真事了！希望不要是我们班的小孩，你们班上次失踪那个雯雯可在学校？”司令这么一说武爷惊出一身冷汗，但脑海中一回想，雯雯回家了，并没有留校，而且这次事件的主角是男生，“是男生！你别吓唬我！电梯来了我不跟你说了，见面再说吧！”武爷挂了电话钻进电梯。

    武爷骑上自己的踏板摩托，一路风驰电掣，但总是感觉自己手机在响，可是在等红灯时，掏出手机来看，却一点动静没有，“没事的，肯定不是我们班学生，不要疑神疑鬼！”武爷在心里默念，以给自己强烈的心理暗示。随着摩托车的颠簸，武爷的心也是上下起伏不定，等到了学校门口，发现早已被围观的人群和警察、媒体围得水泄不通，武爷无奈只能改从后门进去。

    后门也是人满为患，无奈，武爷只能拼命按喇叭，才用刺耳的笛音挤出一条小道，但到了门前，保安大爷不让进了，这难倒武爷了。“我是老师！”“出示证件！”“我在这都好几年了，也没发什么证件啊？”估计保安大爷是收到上级指示防止一些记者或者其他人等利用老师的身份浑水摸鱼，可是英才从来没有工作证这一说。

    后面又是一阵阵的喇叭声，武爷回头一看，是司令的车，隔着玻璃武爷跟司令打招呼，这次保安大爷开门了。倒不是因为司令和保安熟悉，而是车头有一个学校发的出入证，武爷也想跟着进去，又被拦住了。“我跟他是一个办公室的，你怎么又拦我啊？”“大爷，你放他进来吧！他今天没开车！”司令摇下玻璃冲大爷喊道，这下大爷摆摆手，武爷赶紧冲了进去。后面的人群一阵聒噪，又把门口堵住了。

    “谁说我没开车？我压根就没车好吧！”武爷把车挺好，走到司令车前说。“你傻啊？我不这么说，你能进来吗？赶紧买车吧！不然下次就进不来了！”“没钱！”“谁让你买奔驰宝马啊？你看我这小赛欧都开了好多年了，二手的才两三万，要不我把这卖给你了？”“我还是觉得骑车舒服，360度全景敞篷！”武爷自嘲道。“行了吧！别看我这车破，好歹能挂块牌子，你这轰隆隆的小踏板没资格挂牌子啊！”俩人边走边聊，“知道是哪个班的了吗？”“不知道，估计是高三的，等下就知道了！”

    俩人进了会议室，发现全是班主任，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显然武爷和司令来得并不早，校长看见他俩脸色明显不悦，不过武爷心想，我横穿整座城，能这么快到就不错了，不还有人没到吗？“看看，还有谁买到？”校长阴着脸向柯南主任发号施令，柯南立即站起来，冲着台下的座位看去，一个个点名，确实还有五六个没有到。这下校长的脸色更难看了，但也无法，这种毫无征兆的紧急会议，要是放在平时，大家肯定集合速度快，这周末，谁会在学校呢？差不多都在家里，而很多班主任的家都离学校很远，因为此处的房价实在不是他们这些老师所能承受得了的。

    华仔已经到了，还坐在原来的位子上，司令和武爷过去坐下，“大兵呢？”华仔看着他俩问。“没来吧，没见到他，要不打个电话问问？”武爷说。“不用问，肯定在路上，他家在城东，离这得有30多公里吧，你好歹骑的还是摩托算个机动车，他骑的可是电驴子，那速度还是挺慢的”司令分析到。“所以啊，我这摩托还是有优势的，起码速度还是杠杠滴！”武爷竟有些得意。“你们知道具体情况吗？”华仔问。“不知道！”两人异口同声。“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司令很好奇华仔家在外地，竟然来得这么快。“我压根就没回去，好吧？”“为什么不回去？”“怕相亲！”华仔有些无奈地摇着头说。“你既然在学校，应该知道的比我们多啊，快说说情况！”武爷催促着华仔。

    华仔看了看主席台上的领导都在低头看手机，才放心地压着声音说道：“我也不知道……”司令差点要揍他，但是看华仔的反应应该是没说完，只好继续听着。“具体情况不知道，只知道这个小孩是高三的”，司令和武爷的心都放下了，只因为不是自己班级的小孩，可是毕竟是一条人命啊，又觉得心口挺压抑的。“就在昨天，不，是今天凌晨，具体时间不知道，但是直到9点才被发现，可是人已经不行了”，华仔没有继续说了。“完了？”“完了，我就知道这么多，本来准备今天睡睡觉的，可谁想到就给拽到这边来了”，华仔说的是实情，看样子只能等领导通报情况了。

    这时大兵火急火燎地冲进会议室，径直向司令他们这边走来。“什么情况？”大兵喘着粗气就开始问情况，不等华仔回答，扩音器里就传来了柯南主任的声音——“大家安静一下，我们召开一个全校班主任的紧急会议，下面请校长讲话！”自从盘古开天地，柯南的开场白，还没有如此简洁过，一时大家都难以适应。倒是校长适应得快，“同志们，非常抱歉把大家从周末的家中叫到学校来，但是情非得已，学校出了一点状况，我觉得有必要让大家知道，特别是针对班级管理中的一些问题，我简单地说明一下情况……”

    大家屏住呼吸地准备听一听这个突发事故的来龙去脉，可是领导的故事叙述得是极其粗糙和简略，难以让大家在脑海中勾连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情节，但大意明白了，就是这位同学因为压力过大选择了轻生，这个压力还不完全出自学习，因为他的成绩很不错，明年考一本是没有问题的，具体原因还不清楚，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今天开会不是新闻发布会，而是警示会。“作为一所享有极高声誉的名校，我们所有班主任要提高警惕，千万不能忽略管理中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早晨、下午、自习前，一定要到班级里转转、看看，防止有学生缺勤，对于缺勤的同学一定要及时上报学校和联系家长，否则就要出大问题！”校长在上面板着脸，武爷侧过头去看了看出事班级的班主任，只见他一直低着头，显然是自责与愧疚甚至是压抑，毫无精神，看着挺可怜的。也不知道学校会怎么处理，更不知道家长会如何对待他。

    本次会议很短，破了历史记录，从头到尾就10分钟，倒不是因为领导不想说，而是领导被电话叫走了，柯南一看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好散会。散会后，距离下午学生返校也没有几个小时了，大家也就准备去吃个饭，然后会宿舍休息一下，下午就直接上班了。“中午去哪？”华仔问，“出去吧，咱们四个去聚福楼吧！”大兵建议到，因为聚福楼的溜肥肠是大兵的最爱，其实这溜肥肠就是学校附近小区里的一家小饭馆，因为是拆迁还原房，所以租金便宜，因此有很多小饭馆，这对于大兵们这些穷汉吃客是一个福音。“好，快走！”司令也是肥肠爱好者。死人来到学校大门，发现围堵的家长还没有散去，而且外面有横幅，有花圈，看样子得有百十号人。

    “这些都是学生家长家亲戚？”大兵很怀疑这些人的身份。“我看未必，你看他们脸上并不伤心，反而有些高兴嘛，这肯定不是死者亲属，可能是学闹”，司令分析道。“学闹？啥玩意？”武爷孤陋寡闻地问道。“跟医闹差不多，就是专门盯着学校出事，然后帮家长闹学校，以此获得巨额赔偿，然后再跟家长收费的专业人士！”司令的解释让武爷他们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你都懂？”华仔挺佩服司令。“行了，科普已经结束，你们三真得好好学习学习这社会上的新生事物，否则就OUT了！”“是是是，看样子这大门是出不去了，咱走侧门吧！”“好，快走！”

    四个一溜烟跑到侧门，发现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了，看样子全集中在正门了，出了门大家傻眼了，人是走了，却留下了一条横幅，“夺命英才，还我孩子”几个鲜红的大字被挂在学校围墙上，看着很令人揪心，围墙边的地上还有一堆没有烧尽的纸钱，一股阴森的气息弥漫开来。“这会不会太过了？”华仔说。“不过分，毕竟是一条命啊！”大兵叹息着说。四人早已没有了刚才要吃饭的精神，一路沉默着走到饭馆，随便吃了点就回来了，回来时正门的人群已经散去，他们就直接进来了，经过门卫室，看见几个保安大爷都筋疲力尽地瘫坐在椅子上，看样子今天累得不轻。门口的花圈横幅之类的东一个西一个，乱糟糟的，看着让人难受，宿舍楼下有一片区域被警方的隔离带隔开了，地上隐约有血迹，每个人经过时心都不自觉地一紧。

    下午到了学生返校的时候，校门口又聚集了一帮人，他们把路给拦住了，这下送孩子上学的家长的车队就彻底被堵在路上了，一时间各种汽车的喇叭声和人群的聒噪声响彻环宇，校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武爷坐在教室里都能听得见外面的吵闹，这或许正是学闹那帮人故意为之的，但不管怎样，你不能干扰交通啊。看着班里空荡荡的教室，武爷只好出来看看左邻右舍，司令和华仔班里也没人。三个人相视一笑，“看样子今天下午学生进不来了”，华仔说，“我们也出不去了！”司令补充道。“这么闹，为啥？”武爷很不解，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悲痛的情绪一时难以消除也可以理解，但是这样闹，好像也解决不了什么啊。“赔钱呗！人都没了，怎么着不得赔偿吗？”司令解释道。“你觉得会赔多少？”华仔问。“肯定少不了，毕竟人是在学校里死的啊！”武爷感觉事情肯定不会太简单。

    这三个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大兵也从教室里出来了，看到他们三，就走了过来。“你们怎么能聊天呢？”大兵背着手学着领导的样子，很严肃地批评眼前的三个。“你看看，都没人啊！”“估计都被堵在外面了，我们班也一个人没有，你说我们会不会放几天假？反正这闹的估计得要几天”，大兵开始了幻想。“放假？美得你，怎么可能？”司令反正不信。“不放假，这学生进不来，咱们进不去，这正常的教学秩序都得不到保障啊！”大兵显得有点激动，这下引出了其他班级的班主任，他们听到走廊上有动静都出来瞧瞧，结果发现是这四个活宝。“你们在干啥？一惊一乍的，我还以为是领导呢！”“我以为是家长冲进来了呢！”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班级里一个人没有。

    “也奇怪了，学生不来，这领导也不来，我们到底要不要等学生进来，这比平时可都迟到了一个小时了！”华仔看着手表，发现时间早就过了学校规定的返校时间。“是哦，下一步怎么办，也没个消息，这领导都哪去了？”司令很疑惑。“老海，你怎么下来了？”大兵看见老海从楼上的楼梯里下来了。“不下来干嘛？一个人都没有，学生都被堵在学校外面了！”老海边走边说。“你就这样走了，待会领导来检查，不得找你吗？”华仔问老海。“领导？你们是不知道吧？”老海显得很神秘，显然是知道一些秘密的。“你有什么消息没？”司令问。“有啊，中午在校长室，那孩子的mama把校长给挠了，衣服都扯烂了！”“哪个校长？”“两个副校长，大校长不在，已经去教育局汇报情况去了，你们这消息太闭塞了吧？”老海都怀疑眼前这四个是不是在学校里，一点消息来源都没有。“你怎么知道的？”大兵很好奇老海的消息来源。“我们办公室就在领导办公室下面，开完会，我们去办公室听见楼上动静很大，就上去看看，正碰上那混乱场面，本来我们准备上去帮忙的，谁知道人家带来了好多壮小伙，直接把我们给轰走了”，老海显得很遗憾。“你错过了一个护驾的机会啊！”大兵拍着老海的肩膀说。“护什么驾啊？没被揍就阿弥陀佛了，俩领导面目全非了，脸上都是血淋淋的”，说着老海都哆嗦了，大家都能想象的出那场景了。“想想也是，丧子之痛，搁谁谁受得了，尤其是母亲！”司令说的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