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1向罗马进军
皮耶罗家具行一共只生产过12架仿希腊风格的衣橱,其中有10架被客户预订,只有3架在Napo本地出售。一架在他的家具行橱窗裡,一架在停靠在第勒尼海港的一艏利比亚注册船隻上,最后的一架,陈列在我家那个象牙黄旧宅的3楼。 这架希腊风格通体白色的旧衣橱,比我的年龄还要大。据说购买的那天是我的老妈在几十个衣橱中一眼相中的,用我老爸的话来说就像黑手党头目乔桑罗一眼相中他手上的那隻价值1亿里拉的砖戒。但是等到搬运\\工真正把这架衣橱挪到屋企之后,却发现外型儘管绚丽夺目,但是与整个家居佈置格格不入。在一大堆黑沉沉的木製家具裡,犹如一隻晶莹剔透的夜光杯,无论换到哪间屋子,都显然相当古怪,相当不合适。但是由于我的父母实在太喜爱这架衣橱,儘管无处可摆,依旧购买下来。移来移去,最后就一直放在旧宅的三楼,楼梯转弯的转角处。 在我的叔叔成婚那一天,据说本来这架衣橱是要送给他们当新婚礼物,但是当时幼小的我,不知道出于什麽动机,用玻璃碎片在上面划了一道瑕疵。最终还是留在了那个楼梯转角处。 Viviann和她的jiejieStellar到了懂得淘气的年龄时,将很多不干胶粘纸贴在上面,虽然被剥除,但是留下的碎纸将一些油漆一起带除,以至于在这个大橱上留下了第二道瑕疵。 到了我们长大到期待生日礼物的年纪时,这个白色的大橱索性在其侧面被贴上了一长条的测量身高尺码,没事的下午,或者是生日来临前夜,我们都会去排著队测一下身高。因为家裡有一个古怪的规矩,如果说一个小孩生日,那麽其他2个未过生日的也会拥有一份礼物。只不过区别在于,过生日的那个可以自己选择,而未过生日的没有选择权。按照身高,可以得到相应的礼物,但是也不是一惯的。如果与实际年龄相差太多,或者身高没有达到,是无法让家人买给自己的。 在4岁那一年,Stellar得到了第一套遥控火车,儘管,她远没有到达可以获取的身高。从此之后,家裡的过道,起居室,甚至厨房,每个人都得小心翼翼地走路,以免不小心脚碰翻了正在行驶中的列车。 同样4岁的那一年,Viviann得到了一架天文望远镜,她把它搁放在天台上,每一次从法国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上去揭开那个原先包装的墨绿色遮阳布,然后站在凳子上,一边笑一边拿著看。后来一点点长大了,对于那个望远镜不感兴趣了,最后也在风吹雨打中鏽迹斑斑,终于从天台上被取走,丢在了地窖裡的杂物堆上。 而我在6岁的时候,向父母提出要一架自行车。但是被我的老爸否决掉了,理由是我太矮,即便是坐在车凳上,但是两隻脚依旧够不著踏板。那一天,他耐心地蹲下身子,让我换其他东西来当礼物。但是我一味地哭,死活也要那辆自行车。 为什麽我会如此想要那辆自行车?那是因为我在此前不久,刚刚和玩伴跑去电影院看了一部澳洲的电影BMX.Bandits,一下子被裡面少年玩飞车的熟练技巧惊呆了,之后,梦裡,发呆还是吃饭时,头脑裡都是那一辆自行车,但是我怕我表露地过于明显,家长们会在第一时间否决我的要求,因此,我一直熬到了生日那天,老爸蹲著问我,可以向他要任何我想要的东西。 但是,无论我愤愤不平地以Stellar的程控火车还是Viviann的望远镜来说明老爸对我的不公,但是他一味地摇头,只是说我胡搅蛮缠,买了也骑不了。生日的那天给我买了一个去年曾经向他提出的鳄鱼船游泳艇。我一整天不开心,抬起脚把礼物踢开。 我可不会因为我获取不了就放弃我想要这件东西的想法,我生性jian诈,满脑子都是鬼主意,我喜爱的东西无论多麽曲折也是一定要得到的。因此,我常常向其他有自行车的小孩借来玩。但是他们都很小气,要我从家裡拿东西出去和他们交换,我只得把我喜爱的那些小刀,食物拿去交换。每次交换成功,我就骑著他们的自行车,在旧城区飞一般地乱转,故意去撞翻一些比我小的小孩在到路边上垒起的沙子建筑,然后一边骑走一边听他们哭。 除此之外,我还常常把车故意骑回家裡,硬是不还给别人,每一次那些小孩都会跑来我家大力地拍门。然后,家人出来开门,硬是从我手上把自行车还给别人,而我,则装出痛不欲生的模样,坐在地上大哭不停。我每哭一次,心裡都会在想,也许下一次我再哭时,他们大概会答应我,给我买一架自行车吧。 就这样我哭了很多次,别的小孩甚至我拿再多的东西也都不肯给我换时,我的老爸依旧摇头,似乎是铁了心地硬是要和我过不去。就这样,我把目标放在了吃奶糊的家伙身上,他也有一架自行车,不过不是买的,是他的老爸给他做的,用的都是工作场所顺手拿来的废材料,但是工艺技术很高,吃奶糊的每天都取出来玩,但是他胆子从来就很小,不敢骑车骑出去很远,只会在家附近的花园裡,绕著花园的栏杆一圈圈地骑。而我,则羡慕地望著他,甚至也想请他让他的老爸给我做一架,但是他很自私,他并不愿意让别人分享他老爸给他的乐趣,我总是在说,他总是摇头。所以我就取笑他不会骑车,说自己比他骑车好得多,因此骗取他的自行车,一下子衝出小花园,得意洋洋地尽兴,而让他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叫我停车。 有那麽一次,我依旧骗取了他的自行车,在骑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在车架上有一个铣床没有弄平整的快口,当我故意骑到家门口时,我用力在那个快口上把自己的脚弄破,然后倒在地上,大声地哭,把哭声传过院子,告诉裡面的家人,该出来看看了。 当然,我立即被家人带去医院去进行消毒,处理,包扎什麽的。在这一过程中,我却忘记了我的用意是苦rou计,要逼迫他们买给我。我的腿肿了起来,痛得难以忍受,我甚至后悔我为什麽要那麽傻,回去家裡后我还发烧起来,于是老妈让我睡到他们的屋子裡,小心地照顾。夜晚,我躺在那裡装睡,听见父母在交谈。 “不买一辆自行车看来不行,这孩子实在是很喜爱骑车。”这是老妈的声音,她说:“他一直可怜巴巴地去向别人借,当然这个并不重要,但是,你看,别人小孩的车大多是大孩子用下来的旧车,或者是像Naranzo(纳兰佐,吃奶糊的孩子的名字)那种老爸自己做的车,多危险啊,碰伤了会出问题的。” “不是我不买给他,但是他看看他,那麽矮,骑著车就像一隻猴子骑著马一样,连脚都很困难碰到踏车板。”老爸在抽烟,吞吸间发出“咝,咝”的声音,他好像在想些什麽,最后说:“不过你说的也对,别人家的自行车不卫生而且危险,我看还是等他病好了带他去买一辆吧,怎麽办呢。。。。。。” 就这样,我得到了我心仪已久的自行车,同样的,也在自己左腿膝盖处留下了永远的代价----伤疤,儘管这道伤疤,在以后我唸书时,时常被用来骗人恐吓别人说是打架留下的,但是我的付出得到回报,我在自行车行内,挑选了一架与电影裡外观差不多的自行车,至此,我也终于成为了有车一族。 买回家的那天,父亲给我定下几条规则,第一他每天花费半小时陪伴我练车,直到我完全会骑为止。第二:会骑车之后,不允许骑出社区,一旦发现,没收直到我自己忏悔为止。第三:不得骑著车去炫耀,更不能因为自己骑著新车而去故意取笑纳兰佐。 我每天骑著车,在老爸的陪同下练习,其实我会骑车很久了,不仅仅我骑得相当好,而且我还可以做一些高难度动作,如脱开双手骑车,站在车凳上,反过来骑什麽的。我头一天做了一件蠢事,故意在他面前耍酷,把自己的得意把式全部显露出来,这下可把我老爸吓得,几乎就要没收我的自行车。他显得很生气,说自己一直不肯给我买这车,就是怕我乱骑,一旦出了车祸怎麽办?他的顾虑是必要的,我现在总是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我换作是当时的他,一定也不愿意给自己的小孩买自行车,因为马尔西人聚集地是个窄长形的住宅区,宽度只有两条街,顺脚一骑就跑出社区,驶到马路上去了。而连接东西两头的还是主干道,车辆频多。老爸再三关照,我唯唯诺诺,生怕自行车被没收,以至于我无法去像小孩们炫耀,等他一转身,我就迫不及待地骑到花园的空地上,然后把车停下,得意地站在那裡,让一群羡慕不已的小孩上来观看,抚摸。 我的老爸因为我曾表演过车技,总也感到不放心,于是他让纳兰佐看住我,如果我乱骑,随时向他报告。但是老爸过于看重他,这个家伙只需要我把车给他骑一下,什麽也都忘了。于是,我傍晚每天骑著车在社区内游盪,先前还是规矩地在社区边缘游离,最后什麽也不管了,直接一下子突破限制线,闯入到别的社区裡去,一边骑车一边得意洋洋,身后满是一群比我更小更没有机会骑上车的小屁孩大呼小叫的。 每天的下午,我蹬著我的自行车,穿梭在那些狭窄的街道中,头上是带著鸽玲的鸽群掠过湛蓝色的无云天空,底下是我双手托著脑袋,完全不看路地随心所欲地骑著。 整个夏天,我都在外面玩到天黑为止,然后精力充沛地推著车,嗅著别人家烧煮的晚餐香味,顶著别人楼房从上而下的浇花水滴,缓步返家。新奇的劲头很快转瞬即逝,当我身边的小孩个个熟悉我有这辆自行车变得再好奇的小孩也发不出一声惊叹时,我便感到无聊起来,索然无味起来。 那一年的夏天,父母要去罗马,参加北阿尔卑斯山麓的一家电缆车工厂的筹建,离开了napo的旧宅在他们的同事的帮助托运\\行李整装待发。临行前,老爸让我的叔叔注意监视好我,并把自行车的鍊子钥匙交给我的叔叔保管。再三关照,只淮下午给我拿出去骑,到了晚上7点必须要回到家裡在远处停好,如果说我没有照办,那麽我叔叔有权随时没收我的车,并且有限制我外出的权利。 他们走后,我觉得无比孤单,越发无聊。我每天无聊地看著电视,甚至连车也不想骑。我叔叔照例白天睡觉,晚上去那个渔业俱乐部大牌,丝毫不关心我与我的车,只是每天下午午睡结束后,他将车钥匙往我桌上一放,然后打著哈欠继续回去躺著。我的奶奶每天下午只是坐在窗前发呆,托著脑袋,不知道在想什麽?与她说话,常常说很累,然后就像强迫症一样缓慢走到厨房裡,去做她的沙律和果茶去了。我无所事事,推著车一圈圈缓慢地沿著花园没有目的性地行驶,看著裡头的小孩拿树枝掘土,实在也想不出我到底是该去参与呢?还是继续高傲地骑著我的车不屑一顾。 很多过去对自行车兴致勃勃的小孩,都是因为那部电影,但是电影的热潮一过,新的电影上映,他们又开始把注意力放在枪战上,终日分成2拨,在花园裡相互对攻,被杀死的假装倒在地上,一躺一个下午。 只有纳兰佐依旧对我的自行车兴致勃勃,因为他是在太喜爱我的车了。那一天,我跑去他的家裡,他正在看电视,神形专注地。我在边上看了一眼,原来说的是吉珂德先生和蠢货桑丘的冒险动画片。画面上,风车变成了一个个大胖子,勇敢的吉珂德先生举著矛衝击,并且回头对桑丘学著莎士比亚的戏剧威廉五世裡的台词在叫:让我们再衝一次,再冲一次。。。 我一下子来了灵感,于是,我一边盘算,一边耐心地坐在他边上等他看完电视快乐地朝我跑来,然后扶著他的肩头,神秘地问他说:“纳兰佐,你想不想像吉珂德先生那样去冒险?” 他拼命点头,脸上满是羡慕的神色,然后迫不及待地问我,怎麽冒险? “向罗马进军!”我带著他,走到他家的阳台上,指著远方兴奋地叫道。其实,当时我手指的方位是错误的,那个位置不是罗马的方位,而是塔兰托。 “但是,我们没有马啊,再说,你也没有盔甲啊。”他简直就是一个傻子,望著我,抓著脑袋说道。 “我们虽然没有马,但是我们有自行车啊,”我得意地将拳头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在他眼前撞击一下,说道:“我们骑自行车去,我们的自行车可比马快得多。” 他站在那裡傻笑,点著头,因为他知道我骑车很快,而他的那辆车,虽然很破,但是在我手上一样可以骑得飞快。于是便问我,什麽时候动身?我想了想之后回答他,明天大清早,我和他两个悄悄地把自行车带到小花园空地,人到了就出发,不见不散。 回到家后,我连夜开始准备,先是从奶奶的包裡找了很多药品,什麽都拿,也根本不管药瓶裡装的是什麽。跟著,我把我橱柜裡的衣服裡一件件掏出来,放在床上,掏著口袋,把常年累月遗忘在裡面的钱都找出来,再加上父母留给我的零花钱,有40馀万。找了一个背包,把手表,衣服和各种吃的都往裡头一倒,然后去叔叔房间看看,见他还在睡觉,于是找了一把差不多的钥匙用麻线一串,放在了他的床柜上。回到小屋,抱著背包,睁著眼睛,等待第二天,第二天快点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