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虞城之战

    自打来到空幽谷，闻人莫离就没有片刻的停歇，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像是魔怔了一般在寻找太子金螭镜，他们手持大刀高举阔斧，饿了就抢，疯了就打，谷民们只能拿着耙子锄头时时防卫，就连孩童手中都持着锯齿镰刀才敢睡觉，状如惊弓之鸟。

    每当入了夜，闻人莫离的心情就会变得更加错综复杂，因为这片土地一旦落入了夜幕，又不知会发生多少骇人听闻触目惊心的事情来。

    只不过短短几日，他整个人看上去就消瘦得脱了相，原本就略显宽大的下颌架子，一瘦就使得其整张脸看上去像把四方四正的算盘了。

    夜里总会有小孩的哭闹声，闻人莫离睡不着，就一个人拧着剑去大街上巡逻，当初文渊长老问他要不要多带上几个弟子，他还自视甚高的说不用，有他一个便足矣，没想到光是维护谷中秩序就耗费了他大量精力，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可供自己调配的人手。

    真是悔不当初。

    不过所幸的是，连续几日的管制协调，谷中秩序看上去已正常不少。

    但唐凌在大街上一路走来却总觉得怪怪的，每个人的神情都是紧绷着的，看着他的眼神，都是直愣愣的，就像是盯着到嘴的猎物一般......

    唐凌刚见到闻人莫离的时候，他两只眼窝都已深陷进去，因为许久没处理的胡渣也让他看上去倍感憔悴，唐凌吓了一跳，还以为哪个酒鬼闯入闻人莫离营帐之中了。

    他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们闻人家的弟子无时无刻都会保持着那份风度翩翩、仙风道骨的模样呢，哪怕山崩地裂，哪怕千钧一发，都有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猛虎趋于后而心不惊的素养，可现在看来，真是高估了你们。”

    闻人莫离憨直的笑道：“你可别取笑我了，我还是个孩子。”

    唐凌哈哈取笑道：“是啊，你恐怕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宝宝呢。我可听说你那父亲，十五岁就独自涉西河徒手生擒西山蛟龙了。”他虽是这么说，但心底却对闻人莫离很是叹服，闻人莫离在这样一个群魔乱舞、狼奔豕突的乱况面前，还能将场面稳住，已是十分不易，唐凌自认换做是他，也一定不会做得比他更好。

    “那是，我怎可与我父亲相提并论。”只要一提及他父亲闻人无极，闻人莫离神色之中总是无比自豪，他笑问唐凌道，“对了，你怎么想到来我这儿了？”

    唐凌简单的道明了来意。

    谁知闻人莫离随后就将身后两个箱子“砰”的一脚打开，道：“呐，这都是近来缴获的太子金螭镜。”

    “......”唐凌看着那满箱子堆积如山式样不一的镜子，无言以对，老半天才蹦出两字，“我去～～”

    闻人莫离又将桌旁一面镜子推到唐凌面前，道：“哝，这也是，小柒刚拿来的。”

    唐凌一看，立马摇头，斩钉截铁的道：“这不是太子金螭镜。”说出这话，唐凌被自己吓了一跳，他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这并不是他想说的话，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太子金螭镜长甚么样。

    闻人莫离也是轻轻一讶，道：“你确定？”

    唐凌摸了摸鼻头道：“我确定～～但，似乎也不确定，我只是凭感觉，你看这面镜子平平无奇，根本就不像一面宝镜么。”

    闻人莫离亦点头道：“这面镜子，的确没甚么特别之处。”闻人莫离说着，便苦恼的将镜子丢在了一旁，问唐凌道，“既然你已经确定了杀害这些死者都是同一人所为，那接下去有甚么打算？”

    “没头绪，就是没了头绪，才来你这儿找头绪的呀。”说话间，唐凌已自顾走到那两大箱子前，将那些铜镜一把把的看过去，每拿在手上一把，都会鬼使神差的摇摇头，每看到一面镜子，他都清楚的知道那不是。

    闻人莫离见状，道：“都不是么？你如何能确定？”

    唐凌却只是盯着这些镜子发呆，直到闻人莫离拍了拍他肩，他才猛然回神，道：“啊，没事，你刚才说甚么？”

    闻人莫离一板一眼的道：“我说，你如何能确定这些都不是？”

    唐凌摇了摇头，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不确定。”他心中的确没底，但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反应。

    闻人莫离叹了口气道：“离空幽谷开谷的日子不多了，我们得抓紧了。”

    唐凌喃喃的道：“是啊，离空幽谷开谷的日子不多了，倘若到时候还没有将凶手捉拿归案，此后想要抓到他就更如大海捞针难上加难了。”

    闻人莫离看着他，笑了笑道：“你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啊。”

    唐凌搓了搓脸，问道：“对了，你知道这太子金螭镜到底是甚么来历么？”

    “啊，你说太子金螭镜啊！”

    闻人莫离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关于这太子金螭镜呀，你来问我家公子，算是问对了人，他打小就喜欢听大庭王朝与凤凰的故事，可惜正史记载并不多，野史上倒有虞城之战那一段完完整整的记载，我家公子时常拿它出来翻一翻，现在都已背得滚瓜烂熟了。”

    正巧小柒入得这帐中来，如是说道。

    看闻人莫离眉飞色舞大有侃侃而谈之色，唐凌遂一屁股坐在他那张椅子上，架起一条腿，同他道：“那你就同我说说他们之间的故事，我好奇得很。”

    闻人莫离挽起袖子，立马像个说书的老先生般，拍案而起......

    “太子金螭镜～原是三百多年前凤凰与舞阳太子共同所持之物，据说是由一块取自昆仑之巅的万年寒冰与一块深海玄铁炼化而成，乃是一件极其厉害的法器，照在妖身上，可使妖邪显出原形，甚至连他的五脏六腑都清晰可见；照在人身上，可定生死，有阴阳两面，阴面为白，阳面为金；除此之外，还拥有沟通天人两界、破开时间空间间隙的神力，能让人在时空之中穿梭自如。所以民间才有流传说太子金螭镜能满足人的任何心愿。”

    “真有如此神力？那它最后的下落呢？”唐凌问。

    “太子金螭镜最后～自然应是陪着凤凰与太子殿下一同埋葬在虞城了。三百多年前那一场虞城之战打得是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凤凰与太子殿下的昔日好友晏初少将军也在这场大战之中陨灭。其实三百年前，无论是太子金螭镜，还是凤凰、舞阳太子、晏初将军三人之间讳莫如深的关系，还是大庭王朝的灭亡，都让后人唏嘘不已。可叹呐，这些过往都已成为了历史～～如今聚集在谷中的这些人都像是着了魔一般，究根结底，都是太子金螭镜惹下的祸端。”

    子柒道：“太子金螭镜充其量就是一件厉害法宝，要我说，是人的欲望太多。”

    闻人莫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你说的也没错～”

    唐凌则琢磨着道：“难道说舞阳太子与晏初将军也是因为太子金螭镜而反目成仇的？”

    闻人莫离道：“这倒不是，舞阳太子生性暴虐，残酷不仁。他弑父杀兄，屠城欺母，搞得朝中上下人心惶惶，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大庭王朝落在他手里，只会加速它的灭亡。而晏初将军，是天下人民的希望所在，是众望所归，是正义之师，当时全天下的百姓，只要一看见晏初将军的军队从自家门前经过，不但会激动的送上丰厚的粮食，一些青壮年甚至还会自觉的加入他的军队，可以说，人人都渴望着舞阳太子能死在这位少将军的手里。”

    “而在当时，除了这位少将军，也没有人能打败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舞阳太子了。”

    “照你这么说，舞阳太子既已遭万民唾弃，失了民心，又何来的能力与少将军一战。”唐凌疑惑，“少将军碾死他，还不像是碾死一只蝼蚁一般轻易。”

    闻人莫一颔首，道：“没错，舞阳太子也知道自己不是少将军的对手，少将军那是何许人也，那位横空出世的少年有着神机妙算用兵如神的能耐，仅凭一人之力，碾压反军，拿下了齐赵叛军，打得当时几路名将都东逃西窜，如老鼠过街一败涂地，不但如此，少将军还领着他那三千骑兵一路向西，助舞阳太子直取齐赵两国有重兵把守的都城，取下这二位诸侯王的项上人头，这才让舞阳太子这一被贬之人又因平叛有功被重新召回大庭王朝之都，留在皇帝身边。”

    他停下来喘了口气，继续道：“正因如此，舞阳太子深知自己若与晏初少将军一战，必然会死在他的刀枪之下，所以舞阳太子还做了一件遗臭万年、为人人所不齿的残忍之事。”

    “甚么事？”唐凌急忙问道，小柒却只是笑了笑，又拿着东西匆匆忙忙出去了，他身后接着传来那早已耳熟能详的故事。

    “舞阳太子想不出别的办法，竟将凤凰软禁在宫中......只因凤凰承载着守护人间的使命，他便将凤凰囚禁在他的太zigong中，让凤凰为他的大庭王朝而战。如此，三百年前才会有凤凰与少将军的一场虞城之战，民间也有许多流传说，凤凰是被舞阳太子蛊惑了。而凤凰在那一战之后，就再也没能重现，舞阳太子，亦成了千古罪人。事到如今，即便大庭王朝已过去了三百多年，即便如今已改朝换代成了南朝的天下，但人们始终无法忘记这个历史的罪人，人们始终相信，倘若不是他，凤凰就会在这世间的某个地方正默默注视着他们，人们就不会活得如此痛苦。”

    “那后来，太子金螭镜又在甚么地方出现过呢？”

    “虞城之战过去一百多年后，有传闻说太子金螭镜在云州出现，再一百年后，又在并州的杀熊岭出现过，但那些看见过太子金螭镜的人，最终都被舞阳太子给杀了。”

    “舞阳太子不是早在三百年前就死了么？！”

    “没错，后来的舞阳太子，早就不是人了，是魔还是怪，恐怕很难说的清，而就在他准备召唤阴兵卷土重来收复江山之时，家父以一人之力将其打败，如今，那舞阳太子自然是被镇压在冰岛。”

    “厉害，真是厉害，不愧为一代宗师。”唐凌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承让承让～”闻人莫离亦谦虚的同他抱起了手，又沉沉的叹了起来，道，“三百年前的历史，曾经的大庭王朝，都何其辉煌，若非舞阳太子，恐怕那段辉煌还会延续至今，可叹虞城成了一座荒城，熠熠璀璨的王朝，也被烧成了一剖黑土，烟消云散了。”

    唐凌亦在回味当中，忽见闻人莫离凑到他身旁来，眯起眼睛问道：“听说我那小舅舅宠幸了你，此事可是真的？”

    唐凌干笑一声，道：“你这话茬儿溜得让人猝不及防啊。”

    闻人莫离道：“既不承认，也不反驳，那就是了。”

    唐凌瞪了他一眼，道：“没想到你也这么八卦，凶手找着了么，太子金螭镜的下落追到了么，事情都水落石出了么，既然都没有，你还有闲情在这儿八卦？！”

    闻人莫离看他突然一副急红了脖子的模样，忍不住捧腹大笑：“看样子他们说的没错，果然是你。”

    唐凌气急了道：“我......他......我说我跟他之间甚么都没有，你信么？”

    闻人莫离喝了口水，道：“你不用跟我解释，幸阳王是我长辈，我还管不到他头上去。不过总归，算是好事一桩。”

    唐凌翻了个白眼道：“好个头！”

    说罢，就准备打道回府，拍拍屁股走人，忽然瞧见桌旁放着的几张纸，纸张上画着一道人像，他在来时的路上也在墙上或树干上见到过这样的画像，遂顺便问闻人莫离道：“这画的是谁？”

    闻人莫离道：“你师父你认不出？”

    “我师父？？”只见此人一张坏坏的笑脸，嘴角还长着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显得奇丑无比又极其猥琐。唐凌吃了一惊，低喃着道，“沉鱼姑姑不是说，我师父有着一张英俊的笑脸，外表看起来放荡不羁，两道浓眉如剑一般飞入鬓角，棱角分明还透着一股英雄气概么，怎么看起来，不像是这么回事呢。”

    闻人莫离一拍脑门道：“哦，我差点儿忘了你之前看不见，这是小白画的，我想应该与你师父的模样大差不差，他在这谷中张贴了许多这样的画像，只是到现在暂时还没有你师父的消息。”

    唐凌深深的皱起眉头，自顾道：“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究竟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