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镜花水月一念空
“阿弥陀佛——”法海双手合十，宣一声佛号，却是住了口，眉目低垂，让二人看来，似是有些生气了。 徐乾见状，却是暗道不妙，忙上前拉住许仙劝道：“汉文，大师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高僧，他不会无缘无故的说弟妇和小青是妖怪的。”生怕一言不合，做出什么过分之举。 听他如此一说，许仙心底更怒，凝眸望着徐乾，厉声问道：“徐大哥，难道你也相信我家娘子与小青是妖怪了？！” 徐乾脸色微红，却又不改其口，继而道：“汉文，我相信大师如果说弟妇和小青是妖怪，就一定会有他的道理在！你等大师把话说完再生气也不迟啊！” 哼！许仙心中有气，自己竭尽全力好心帮着他撮合小青与他，此刻他竟然不顾及兄弟情分，竟听信这妖言惑众的和尚，站到了他一边，不觉间，与他产生了一丝间隙。 “阿弥陀佛~”法海双眼微张，昂头望向许仙，再道：“许相公，老衲既然敢讲小青和白素贞是千年蛇妖，必定有足够的证据让你信服才行。” “请看——！！！”说罢，伸手往身前那金钵上方轻拂几下，金钵顿时金光乍盛。 二人甚觉稀奇，俯身来望。 但见：万里层云之间，雷声滚滚，不时电闪雷鸣，紫气氤氲缭绕，倏然间，自天际层云之间，猛然钻出一条千尺白蟒，通体雪白，周身晶莹，宛如羊脂，在云间穿梭缠绕，快逾闪电。伴随着滚滚天雷，临危不惧，浑身泛起亮光，顿起睥睨天下之势。 千里之遥，瞬息而至，陡然一个翻卷，直冲而下，钻入一处仙境之地，辗转腾挪，缠上一块冲天巨石，盘旋而上。 便在此时，一道电闪雷鸣，响彻天地，白蟒周身光芒乍放，蛇头幻化一美人模样，待看的仔细，只见美人明眸善昧，皓齿丹唇，貌胜天仙，风华绝代。 双眸灵动望着四周，脸上欣喜一片，蛇身渐渐化形，褪去蛇身，幻化成人，亭亭玉立，美艳不可方物。 须臾，明眸侧望，只朝那褪下的蛇皮轻轻一吹，竖起纤纤玉指微微一转，蛇皮顿时化作一身白衣向她飞来。一个转身，白衣已穿在身。 此时模样，不正是许仙西湖初遇白素贞时模样？！ ！！！...！！ 许仙一阵酿跄，额头已是布满冷汗，双眸瞪大，六神无主，死死盯着金钵中的画面，脑海中不由自主的不断闪现着与娘子西湖初遇时的过往点滴。心中阵阵惊悸，越想越是害怕，不觉后背已是衣襟沾背，直吓得全身颤抖。 “汉文！大师说的没有错！！！白素贞果然是千年蛇妖啊——”徐乾亦是手足无措，慌了神。双手不自觉得揉搓捻挤，满手掌的汗滴，心中后怕不已。 闻言，许仙身形又是一颤，转往哼道：“徐大哥，这戏法只是雕虫小技！我娘子都会变。”旋即目光扫向法海，“你唬不了我的！” “许仙，老衲没有唬你。”法海眉毛抖动，定睛望着许仙，“这只是白素贞从蛇妖蜕变成人形的过程。以下的情景是你曾经亲身经历的事实！请看——！！！” 说罢，将手掌再次伸到金钵上一拂。金钵中画面清晰可见，端午那日夫妻二人对饮-素贞三杯雄黄酒下肚-许仙被现形白蟒吓死-素贞后院做法白绫变白蟒，许仙亲身所历一幕幕宛如电影般重现在许仙眼前。 待看完这些画面，许仙已是汗如雨下，后背冷汗流淌，瞠目结舌，不知所以。 法海见机而道：“你应该知道蛇怕雄黄。” 许仙似是丢了魂魄般，酿跄着移动着步子，眼神空洞涣散：“...对...对...蛇怕雄黄...蛇怕雄黄...”仿佛心中所有的信念在这一瞬间全部崩塌，支离破碎。 刚刚所见到的一切，就像一块巨石狠狠地撞在了自己的心头，压抑的喘不过气来。一幕幕画面不停地在脑海中闪电般闪现，久久挥之不去。 “那就对了。”法海见状，心中暗喜，接着道来：“白素贞因为在端午节那天饮了你所准备的雄黄酒，所以显出了原型，差点把你给吓死。所以白素贞串通小青变幻成假白蛇来蒙骗你的。” “......”许仙脸色蜡黄，再无一丝血色，原本秀气的脸庞，此刻愁眉紧皱，满面绝望，心头阵阵揪痛，实难相信这一切，宁肯自己今天从未踏足这金山寺！ 甩头望向法海，冷言直道：“大师！如果我家娘子与小青真的是千年蛇妖，可是她们从来没有害过我，还一直帮助我，照顾我！！！” 此说，又何尝不是在与自己内心的对话，想要蒙蔽自己，为她们辩解，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哎...法海轻叹一声，依然苦口婆心：“许仙，白、青二蛇妖害你不浅，只是你自己被美色所迷，不能自觉而已！” 许仙呼吸渐重，周身血脉喷张，内心暴躁不安，愈发的憋闷，想要仰天大吼，却又无所适从，冷眸盯着法海，辨道：“我想不起来她们曾经害过我——” 法海白眉一抖，喝道：“我问你！你从杭州府被发配到苏州，是为了什么？！” 许仙不觉一怔，随口说来“杨知县诬赖我偷盗库银。” 法海断喝一声：“杨知县没有诬赖你！那是因为小青确实盗领了库银！” “啊？！！！”许仙更是晴空一个霹雳，只觉当头一棒。 又听法海接着说来：“再说你从苏州府被发配到镇江又是何故？！” 不待许仙回答，法海直接道出：“那是因为白素贞支使小青到梁王府盗取了他的宝物所成！” 听法海说的如此断然，许仙更是六神无主，愣愣怔怔，一言不发。 “还有！许仙，梁连的死，是被小青所害！”法海再次当头一喝。 许仙如遭雷击，顿时瞠目。 “不信的话，你看！！！”说罢，法海抬手再往金钵上陡然一拂，金光再现。许仙与徐乾二人急忙近身来探。 金钵中已然呈现出当时小青山间恶惩梁连那一幕。待看到画面中法海将小青击成重伤，许仙已是浑身颤抖，吓得肝胆俱裂，“小青...小青...小青她怎么了？！！！”倏然转身望向已经下榻走到一旁的法海，无不透着急切关心。 法海负手而立，淡淡说来：“老衲只是对她略加惩罚而已。” “......”许仙状若疯癫，疯狂摆着头，嘶吼着：“我不相信我娘子是蛇妖！！！” “......我现在去问她！！！！！！——————”突然大吼一声，转身向外发了疯似的欲夺门而去。 “许相公——！！！”法海，徐乾急忙阻拦，法海猛然转身，飞奔来到门前，把门抵住拦下许仙，苦苦劝道：“许相公，你明明知道青、白二蛇是千年蛇妖，你为什么还要回去送死呢？” 此刻，许仙犹似三魂少了两魄，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轻颤，四肢只觉虚软无力，艰难的摇着头，口中喃喃自语，不停重复着：“我娘子不是蛇妖...她从来没有害过我...” “她不是！！！——————”说罢，似自心底涌起了一股力量，支配着自己的身体硬要破门而去。 “许仙！！！”法海怒喝一声，将他喝住，“事实摆在眼前，你为什么不相信老衲所说的话呢？！！！” 这一喝，似是抽空了许仙周身上下，由内而外，所有的力气，心中的不甘、不信、疑惑、怀疑、眼前的事实、过往的点滴、夫妻二人的恩爱、娘子的温柔、贤惠、美丽、小青的俏皮、泼辣、可爱、一切的一切，不断在脑海中闪现，在心头萦绕，交织。 越是想象，回忆，不由自主的判断，越觉眼前世界一片灰暗，再也没有了色彩，越想越是恐怖，两行泪珠终于再也忍将不住，溢出眼角，顺着脸颊流淌而下，“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娘子不是蛇妖...小青也不是...她们不是妖怪...不是...不是的...” “汉文...”徐乾赶忙上前安慰。望着许仙与来时判若两人，此刻见他满腹绝望，心中虽有后怕，却也有过一丝愧疚，不知自己此番带他前来金山，是对是错呢...毕竟心里真的已经把他当作了兄弟。 法海矗立门前，望着渐渐颓废的许仙，轻叹一声，双眸似是闪过一丝得逞后的笑意，又似乎那一声轻叹，是在悲悯世人终究看不破红尘种种的哀凉。自己将这一切告知于他，虽有报复之心，亦有拯救之意。对对错错，又岂能分的清楚明白。 ......许仙终究是心力交瘁，被法海劝留在了这金山寺。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夜已深沉，素贞孤身一人久坐桌前，单手撑着眉角，微微闭目，却是已不觉睡了过去，观之，令人甚觉心疼。桌上的油灯早已燃尽，只是久等的人儿尚未归来。 一丝凉风透过窗子吹进屋来，丝丝凉意袭来，素贞一个寒颤，怔怔醒来，聆听更夫打更声响，方觉夜已过半，闪过一丝忧心，“都已经三更天了，怎么官人还没有回来呢...他到底上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