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播种
见着蔡元培神色紧张的出门，陆用之猜测定然是那群革命党人又有了麻烦事，这已经是司空见惯了。他端起酒杯说道： “你们都在德国喝惯了洋酒，我今天特意让人拿我们的茅台，感觉怎么样，来，我们集体干了。正式欢迎你们学成归来。”大 家嬉笑着干了杯中酒。“ 这不过瘾，喝我们中国酒还是得拿碗来。服务生，给我们换大碗。”唐浩明撸起袖子，脱去鞋子，蹲在椅子，嚷嚷着。 “对，喝中国酒就得这样。这样一来就感觉回到了部队上。” 好几个人都有样学样，跟着唐浩明蹲在椅子上。正 在这时，蔡元培又推开门，站在门口向陆用之招招手，示意他出去。 陆用之一出门，蔡元培便把他拉到一边，急迫的说道： “我们的一个同志，在安庆发动起义失败，已经壮烈牺牲。刚从内部传来的消息，他的弟弟叛变，交代出绍兴即将发动起义的人员，我们得赶紧通知他们撤离。可是，她不愿意撤离，我得让人赶到绍兴去一趟，我想借你的汽车一用，不然来不及了。” 他这样一说，陆用之便想到，在安庆发动起义的是徐锡麟，在绍兴呼应他起义的是秋瑾。这都是有着一腔热血的大好青年啊，又这样无谓的牺牲了。他 铁青着脸说：“你们究竟要做多少次这样无谓的牺牲，牺牲多少有志青年才肯罢手？”“ 我也是反对这样盲目的暴动，跟大家意见不合，这才到德国去留学的。他们总是抱着侥幸的心里，总是抱希望于一次偶然的成功。”蔡元培也很是沉痛。“ 应该让那些鼓动别人牺牲大好头颅的人亲自去发动起义，亲自去做敢死队员，亲自冲锋陷阵。老是躲在国外指挥别人去送命，这就是革命吗？” 陆用之现在十分厌恶这些靠嘴皮为生的革命家。“ 走吧，边走我边和你详细说。”蔡元培拉扯着他。 “我来交代一下。”陆用之推门进去。 “浩明，出了点事，我得出去一趟，你们在这儿尽兴吧。如果我赶不回来，你们就直接买船票回广西去，下次我们在广西见。”陆 用之交代完，出了门。阿东跟了出来问道：“ 先生，有什么事情吗？要不我来开车，在军校里专门学过驾驶课。”陆 用之看了他一眼，“你不着急回广西老家去？”“ 回去还不是我一个人？”阿东答道。 “那好吧，你跟我们来。” 陆用之打发两个丫头先回家去报个信，说自己外出一趟。然后对蔡元培介绍阿东道：“ 自己人，上过战场，万一有事他能顶上用。”在 车上，蔡元培原原本来的说起了事情起末。一 九零四年，蔡元培、陶成章两个绍兴人加上章太炎这个杭州人在上海成立了光复会。光复会的宗旨是“光复汉族、还我河山。以身许国，功成身退。”把排满革命放在第一位，主张以暗杀、起义为革命的手段。 两年之后，徐锡麟和秋瑾加入进来。大家相约，徐锡麟到安徽，秋瑾在浙江策动起义。 徐锡麟到达安徽后，当时安徽巡抚是满人恩铭，他是徐锡麟伯父的学生。恩铭见徐锡麟是座师的侄儿，又是留学日本归来的，便委他以重任，任命他为新办警察学堂的会办。而 徐锡麟为了得到他的信任，也拜在他门下执弟子礼。 光复会一名成员被捕，供出了一批成员名单。其中，徐锡麟用的是化名，恩铭给他看两江总督端方传来的名单时，徐锡麟发现自己在列，便密谋提前发动警察学堂起义。趁着恩铭视察学堂的时机，亲自连开七枪，打死了恩铭。后 来徐锡麟被俘，被挖心剖肝，被两江总督端方的卫队炒着吃了。徐 锡麟的弟弟供出绍兴秋瑾准备在绍兴大通学堂与徐锡麟呼应起义，我们接到消息后，通知秋瑾撤离，但是被她拒绝。她声称要做革命流血中女性第一人。现 在，只有快速赶到绍兴，趁着清政府还未动手前将秋瑾劝走，为革命保留一粒火种。 蔡元培说完，泪水盈眶。“ 为何徐锡麟要杀恩铭？在中国，欺师可是和灭祖一个等级的，这让天下的知识分子会怎样看待这件事？这不是在给革命党这三个字抹黑嘛。”陆 用之责问道。 “端方、恩铭都是满清贵族中拥护新学的，他们支持改良。多年以来，革命党人都是把满清贵族中最开明而又有能力的端方放在首要的暗杀目标。这些人都是革命的真正绊脚石。”“ 就因为他们是满族人，哪怕他们拥护立宪拥护改良也不行？”陆 用之再度责问道。这种打着革命旗号实际上就是为了抢夺执政权的行为，跟那些历朝历代鼓动农民起义的野心家有什么区别？ “革命的目的就是为了推翻满清的统治。”蔡元培无力的辩解着。“ 不错，满清的统治现在已经腐朽到骨子里了，中国的强大指望他们改良立宪根本是不可能的。我支持推翻满清政府，支持改朝换代，但我绝不支持这种打着革命旗号争权夺利的行为，更鄙视那种以革命的名义鼓动热血青年送死的野心家。更何况，几年前我就说过，我们要推翻的是满清统治，而不是反满。”“ 我也认为这样做是不对的。”蔡元培叹息道。“ 大清国不是早已废除凌迟这些不人道的刑罚了吗，端方又是信奉西学的人物，为何他还要干这种野蛮的事情？”阿 东一直在开车，默默的听着他们之间谈话，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端方是被刺杀吓怕了。汪兆铭起先的首要刺杀对象是他，天津车站为五大臣出洋考察发起爆炸案的主要目标还是他，他凌迟徐锡麟就是给革命党看的，表示他不会向暗杀行动作出妥协。”后 来陆用之也知道端方的下场。后来在四川，他兄弟俩被起事的新军用一把卷口的马刀分尸，头颅被送到武昌悬挂城门三天。“ 你们光复会的誓词第一句就得改，什么叫光复汉族，全国有多少少数民族知道吗？几百个，广西总兵关武鸣就是壮族，我这小兄弟阿东也是。你们这样提法，不是把自己放在中华民族的对立面嘛。”陆 用之犹自愤愤不平。 “太炎先生坚持的。”蔡元培喃喃的说。“ 再说革命，革命的目的是什么，是让全中国的老百姓平等相处，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大家对国家的政策都有自己的发言权。你看看你们革命依靠的对象是什么，军阀、会党，鼓动他们革命的手段是什么，封官许愿。你们这样做，还不是为了自己获得权力？”陆 用之这话完全是说给阿东听的，他希望阿东将来会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过，历史上的蔡元培至此之后，倒是一心去办教育，启迪民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