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5:30
“啊！” 冯大福失声惊呼，脸色惨白的瞪着许伟：“死了？什么时候死的！许警官，我真不知道。 我现在除了性别没换，其他全换了，我连户口都迁了，以前所有的关系也都断了，现在就是孤魂野鬼一个。” 冯大福不自觉的抠着指甲：“我在这边镇上买了套房，不过一天都没住过，不信您可以去查，每个月一千六百块钱，一直在中介那出租着。” 许伟咂了咂嘴，四下一看，低声说道：“溺水，是意外死亡，醉驾，撞上桥边护栏冲了出去，没逃出来。” “哦，意外。”冯大福嘴角微微抽动，吸了一下鼻子，凑近几分，低声说道：“梁小……梁珊她以前经常在我们店打包，她吃饭特别挑，花钱又很大方，一来二去慢慢就认识了。 我妈住院那段时间，也不知道她从谁那儿知道我等钱用，就说看我手艺不错，要给我介绍点私活儿。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周正毅的女朋友，找我是要搞那个，就是帮他们把白货炒成黑货，人和货都是周正毅联系的，我就负责炒菜。 不瞒您说，原本我只是想试试，头一回梁珊就给了我五千块钱，拿到钱的那一刻，心里那根弦儿一下子就断了。 许警官，您是不知道，就半个来钟头，五千块钱，真金白银的。” 冯大福长叹一口气，抬手使劲的在脸上搓了搓：“后来……梁珊特意给我办了个手机，都是她提前发短信，然后开车来接。 每次炒菜的地方好像都不一样，反正来去都蒙着眼，唯一一次见过面的大老板就是照片上这个姓白的老板。 再后来当地搞扫黑除恶，抓了一批人，白老板也进去了，听说周正毅还有好几个老板提前收到风声跑路了。 有一天临关门的时候遇到了梁珊，她让我别多想，老实过日子，临走还塞了两千块钱给我，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我心里一慌，就想把店关了，回老家好好陪陪我妈，结果正好撞枪眼儿上，不过也算是我运气好，政府没有把我那事儿定性成制毒，要不然还真不好说。 没过多长时间我妈没了，说好的媳妇也散了，我是痛定思痛，不想再跟过去有什么瓜葛，办完我妈的后事就出来了。” “这些我都知道。”许伟点了点头，问道：“你跟周正毅通过几次电话？如果让你认，能认出他的声音吗？” 冯大福摇了摇头：“哪儿能认得出来，电话都是变了声的，许警官，周正毅是不是犯事了？” “我们怀疑梁珊的死可能不是意外，当时开车的人就是周正毅，坠河之后他割断了安全带破窗逃生，梁珊被困在座椅上，又处于醉酒状态，等捞上来，人已经不行了。” 许伟抬眼瞄了一下冯大福，四处打量着，说道：“怎么想的，在这边开民宿？” 冯大福眼中突然露出一丝恐慌，盯着许伟问道：“许警官！您的意思是说……他怎么可能知道这地方？他来这儿干嘛？我不欠他什么啊！” “这地方确实偏僻，有心要找也不难，网络时代嘛，我不就找来了。”许伟浅笑一声：“我看你这地方不小，就你自己？” “暂时就我自己，许警官，您别开玩笑啊。”冯大福绷紧了后背，匆匆开口：“这片宅子是我租下来的，交通是差了点儿，可是真便宜，五六万就能租十年。 原来也没打算搞民宿，这几年政府大力推进旅游，来的人慢慢多了，我就把附近这些个房子都收了，稍微拾掇了一下改成民宿，生意一直马马虎虎，勉强维持生活。 您也看到了，这里山多、树多、交通不便，车也进不来，平时有客人来，一般都是我亲自去接的。 有时候忙不过来就让虎老伯去，本地人，这个姓少见的很，据说他年轻的时候害过一场大病，好了以后留下一身的花斑，有个外号叫花老虎。” 冯大福说着在桌面上写了一个虎字：“谁能想到，老虎的虎字儿，在百家姓里面竟然念个猫。 这虎老伯，是距离我这儿最近的邻居，从9号房上山，转个弯就能看到他的房子，不过真要想过去，那得十来分钟。 政府在镇上给老人家安置了新房，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去，就愿意一直住在山里。 现在民宿里米面什么的，很多都是老头儿送来的，有时候客人的接送他也管，闲的时候我基本上都会去看他，顺便给点钱、送点生活用品什么的。” 冯大福说着，偷偷看了一下许伟的脸色，语气渐缓：“许警官，您说的周正毅？不是真的吧？” 许伟轻轻的拨了一下身旁的琴弦，扭头看向窗外：“外面的路都是你铺的？” “差不多吧，里面的路基本上也是我一个人弄的，镇上拉来的旧瓦，河滩上捡的石头，没花多少钱，嘿嘿，不过所有来过的客人都觉得不错，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 这村子吧，真不大，可横跨两三座山，面积是真不小，一大半村民都搬到镇上去了，现在就只剩下十几户，两边山上都有，过去一趟得花不少功夫。 政府也来过两三回，说是打算搞个景区，要考察，有一年多了吧，还没见着动静。 要说这地方还真是不错，许警官，您看这周围的房子，都是用石头垒起来的，很有特色，好多客人拍的照片在朋友圈里都被刷爆了。 不过手机在山里不怎么好用，信号断断续续的，遇到这种连着几天下大雨的时候，基本上接打电话都受影响，有时候干脆无服务，这些我也都会提前跟客人讲明白，要是接受不了，最好还是住到镇上去。 这两天雨下得太凶，山上的树倒了两棵，网线也被砸断了，我问了，人家说必须等天晴了才能上来修。 好在这些日子我这里也只有小猫两三只，有没有网他们也都无所谓，要不然，光平台投诉都够我喝一壶的。” 冯大福笑了笑，脸上带着八卦的神情，稍稍凑近几分，压着嗓子说道：“刚才那两个女孩，是一对小情侣，唉，住了一个多星期了，打算明天走。 好像其中一个准备结婚了，另一个不怎么乐意，这几天一直没消停过，唉，两个女人在一起，总归不是办法嘛。” “呵呵，看不出来，你还挺八卦。”许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撇了撇嘴：“确实变砖了。对了，你这里还有几间房子空着？如果这两天有人预定了房间，没网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都下架了呗，反正现在赶上疫情，风向一会儿一变的，也没什么人来。”冯大福叹了口气，说道：“山顶有时候能搜到信号，刚才我还在上面。 有两间客房很早就订出去了，人在路上，不好退了，原本想着等天晴了赶紧找人把线路修好，现在也没办法跟客人及时沟通。 许警官，不瞒您说，这年头太容易得差评了，折腾不说，还容易扣一脑袋屎盆子。 我这里现在一共就十一间客房，其中有三间是小复式，从1号房上去有个小泳池，可以露天烧烤聚餐。 对了，那边我又规划了一个专供情侣入住的树屋，方案已经跟房东商量好了，村里也通过了。” 冯大福说着朝外面指了指：“就是那儿，到时候我再从游泳池外面搭一座吊桥直通树屋，呵呵，就是……暂时还没钱去搞。 现在1号房和2号房有客人，1号房靠近泳池，刚才那两个女孩住在里面。 2号房在后面，也不远，正对着莲花池，住着一个作家，叫陈默，三十多岁，人有点闷，他在这儿差不多一个月了吧，其他房间现在都空着。” 许伟点了点头，缓缓起身，不知不觉间，外面的雨又下了起来，凌乱的雨滴砸在玻璃上劈啪作响。 “冯大福，你这可不像是稍微拾掇一下的样子，光是游泳池就花费不少吧？照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回本？” 冯大福苦笑着摇了摇头，缩在懒人沙发上，斜着眼看了看许伟的背影，喃喃道：“回本儿暂时还不敢想。熬吧，我也想开了，人生不就是这么回事嘛，熬呗。” 雨势越来越大，眼前的一切很快又变得模糊不清，许伟的手缩在口袋里，轻轻摩挲着已经被雨水打湿的警官证。 “许警官，这雨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下来了。” 见许伟半天不说话，冯大福探了探身，看向院子中间的老榕树：“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都这样，下下停停、停停下下。” “冯大福，周正毅身上很可能携带了枪支。”许伟有些焦躁的望着烟灰色的天空，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人极度危险，如果他在附近徘徊，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意味着什么吧？” 冯大福倒吸一口冷气，匆匆起身，神色慌张的朝大雨中看了过去，忐忑的望着许伟额头的伤：“许警官，您……？” 许伟看了他一眼，裹了裹被雨淋湿的衣服，感觉一阵凉意透过皮肤渗入体内，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实话告诉你吧，周正毅劫持了一辆车，上面有我们的人，根据逃跑路线分析，这一带很可能会是他的目标。” “许警官，他周正毅，他……要不您就先别回去了，我估计这雨最起码得下到七八点钟才能停，冒雨开夜车太危险了。 万一他真的……您留下来，我们心里也踏实对吧，说不定还能帮着您把他给按住。” 冯大福试探着问了一句，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央求的笑容：“您看我这儿空房也不少，要不您就在这儿凑合一晚上。 许警官，您就当为人民服务，房费不收您的，我看您衣服也淋湿了，我有干净的衣裳您可以先换上。 路上的客人大概五六点钟就过来了，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孟嘉她们说想吃二十四味药膳鸡，晚上我再多炒几个菜，您也尝尝我的手艺。 许警官，我这里的鸡都是散养的土鸡，营养价值高，菜也是自己种的，不打农药，都是绿色产品……” 许伟忽然转过身来，打断了冯大福：“那两个女孩是哪里人？” 冯大福愣了一下，思索片刻，说道：“这我还真没记住，我有她们的身份证复印件，我带您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