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叶

    chapter59

    第二天晚上,黎冉照样捂着热水袋躺在廉晟身边，尽管她的痛经只是短暂性的那么一次，后面只要好好注意,基本可以平安度过经期。

    彼时,她玩手机玩到无聊,把手机搁在床头柜上，转而看了眼正在看军事书籍的男人，忽然随口提了一句。

    “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要孩子？”

    闻言,廉晟翻页的动作一顿，壁灯的光线照耀下，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细长的睫毛上下摆动,打下一片阴影，将漆黑的瞳眸映衬得更为深邃。

    黎冉仰头看他,很奇怪,尽管是这个角度，他的下颌线依旧线条分明。

    他的眼底没有一丝情绪变化,只是云淡风轻地望了她一眼,蓦然勾唇。

    “反正不是这几天。”

    黎冉：……

    她虽然是这么提的但为什么听起来搞得她那么着急一样的？

    一想到这个会被误解的可能，她就赶忙解释，“不是,我只是随口一问，我一点都不着急。”

    廉晟的目光重新落回书面，翻过新的一页之后颇有些慵懒地“嗯”了一声,似乎在等着看她怎么圆方才的话。

    黎冉眨了眨眼睛：“你想想,我才二十五岁,完全没必要那么着急。要着急也是你着急，毕竟你都三十了，说说年纪也是不小的。”

    她越说越顺畅，一股脑地把心里话干脆都倒了出来。

    “年轻气盛的那么几年过去了，等你三十老几了要小孩，体力跟不跟得上是一回事，妈妈那边估计也不好交代。”

    从她说到某个字开始，廉晟的视线已经从书本上的印刷字体飘离了。

    本来女生软糯的声音不断地在身边响起，已经打散了一些他的注意力。而如今，冷不防听到她指向性越发明显的字眼，再想集中精力也觉得可以暂时放放。

    他把书稍稍合拢了些，低眸睨她：

    “听你这意思，是在质疑我的体力？”

    黎冉原本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是说年纪大了再带小孩子最难管的那段时间，体力可能会跟不上。

    而现在被廉晟这么漫不经心地语气念出来，她怎么听都觉得变了味。大脑一瞬的卡壳，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难道不是吗？”

    话落，廉晟状似了然地把书倒扣在一旁的柜子上，一个侧身直接埋首在了她柔软白皙的颈间。

    “你以为我现在就动不了你了？”

    自耳边泛起的声音透着明显的低哑和诱人，黎冉感受到他的亲吻，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当即被烫得没忍住往旁边躲。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的控诉没法得到男人的理解，廉晟眼疾手快地扣住女生纤细的腰肢，将她一把捞了回来，固定在自己的身侧。

    他的掌心温热，抚过肌肤的动作轻缓又磨人。

    察觉到他带着别样情绪的触碰，黎冉是真的着急了，紧绷着身体忙着伸手制止他。

    “等一下廉晟！”

    廉晟稍稍直起身，整个身子完全挡住了身后的壁灯，暖黄的光线虚化了他的身影，模糊了他的五官，却显得那黝黑双眼里的欲念情绻更加浓烈。

    他的睫毛很长，随着上下摆动的幅度每一下敛眸都像是羽毛拂过她的心尖，在不断拨着她的心弦。

    黎冉身子骨软得不行，往日但凡是触及这样一副勾人的画面，往往是她最先沦陷。

    那时，廉晟就会忍耐着心底的渴望，克制着最后一丝理智看着她不断沦陷。而后在她即将溺毙在这情动四起的蛊惑里时，与她一同沉沦。

    但现在，地利人和也抵不过天不时。黎冉双手抓着他的手臂，努力遏制，嗓音都透着焦急和慌乱：

    “你别，你自己说的这几天不可以的，到时候撩起来了难受的可是你！”

    廉晟的动作一顿，一想到女生紧急之下说出的话，到底还是没忍住笑了。

    他笑得十分愉悦，嘴角扬起的时候那幽深的双眼却是滑过一抹意味深长。

    本来以为这么一说就能及时制止了，然而覆在她身上的男人却又再度俯下身来。指尖沿着她的背脊线一路向下，最终停在她的腰后方轻轻向上抬了一下。

    黎冉整个人颤抖了一下，一股酥麻直捣她的尾椎骨，顷刻间失去了主动权。

    她的抵抗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需用力就轻而易举被征服，整个过程易如反掌。

    廉晟笑了一下，嗓音低吟透着勾人的诱惑，“是吗？到底谁难受还不一定呢……”

    一阵折腾之后，黎冉缴枪投降：我难受！我认输！

    ——

    周末的时间过得很快，廉晟回去之后，黎冉又专注地投身于工作之中。

    《蛰伏》的版权最终卖给了华夏影视传媒公司。

    提起华夏，作为一家在演艺圈享有盛名的娱乐公司，最为大家熟知的就是当红影帝岳逸鸣，以及现今四小花旦漆与白。

    黎冉看中华夏的原因不过是他们给的诚意令她很满意，演员的选角会有她和荣燕的参与，编剧的改编也会经过她的参谋和审核。

    只有这样，才不会对《蛰伏》造成任何的负面影响。

    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黎冉看了眼微信朋友圈，在没看到意料之内的消息时不紧不慢地收起手机。

    会议室设置在行知漫画公司的高层，荣燕和华夏公司的工作人员走在最前面，她稍稍落后，电梯到的时候荣燕还喊了她一声。

    电梯内站着多多少少将近十个人，黎冉一直盯着屏幕上变化的数字，冷不防听到身边一道陌生的声音。

    “展颜小姐没有考虑过自己参演《蛰伏》吗？”

    许是他的提议太过于荒唐，黎冉第一时间“啊”了一声。

    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虽是带着和蔼的笑容，却还是能从中品出几分犀利，

    “我觉得您也很符合漫画中女主舒也的形象，自己来出演自己的漫画，不是更有意义吗？”

    黎冉扯了扯嘴角，“刘总您说笑了，我画画什么的还说的过去，演戏什么的真不适合我。”

    听出她的推辞，刘总也没有放弃，“展颜小姐既然想要诠释《蛰伏》，最了解这部漫画的人可不就是您吗？无论是人物的心理想法还是形象塑造，您对这些都应该把握得炉火纯青。综合以上几点看，您就是最符合的舒也。”

    黎冉敛了敛眸，神色平静地反驳：“人物的心理想法或是形象塑造，这些我都可以跟剧帮衬，刻画描述是我的分内之事，而演绎则是你们擅长的工作。”

    “我能画得好舒也，并不代表我就能真正演绎好她，这个任务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吧。”

    听到女生认真的回答，刘总也只是笑笑作罢。不过漫画原著作者这样高深严谨的态度，也让他觉得日后的合作会更加容易且令人放心。

    思及此，他的心里用上一丝宽慰。然而还未泛滥开来，就听到女生复而响起的声音：

    “而且漫画里有吻戏，如果我出演的话，我老公也不会同意的。”

    刘总：…………

    这…他倒是没想到：）

    电梯抵达地下一层，荣燕和黎冉互相送别合作伙伴，眼看着汽车的尾车灯在视线内消失，黎冉才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荣燕回头，踩着高跟鞋一刻不停地朝电梯口再度走了过去，

    “新作的事想的怎么样？”

    黎冉的表情顿时变得苦涩起来，“不是吧燕姐，我《蛰伏》完结还没多久，它就要失宠了吗？”

    荣燕没什么表情地莞尔，红唇轻扬，“开什么玩笑，《蛰伏》的热度这两年都下不去，等电视剧播了估计还能再火一段时间。”

    黎冉：“所以……”

    荣燕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抢在她强词夺理之前打断她的话：

    “所以你赶紧考虑新作，还能趁着《蛰伏》爆火的这段时间蹭点热度。”

    黎冉：？？？

    蹭什么蹭！她有的是实力好嘛！

    自知说不过荣燕，黎冉恹恹地打开手机，朋友圈的消息很多，却依旧没有看到她期待看到的那一条。她叹了一声，摁灭了手机屏幕。

    这一点小动作被已经走进电梯的荣燕瞧了个正着，她修长的指尖摁下楼层，低声询问，

    “你今天怎么一直看手机？刚刚在楼上也是。”

    黎冉“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解释，“我一朋友今天领证，我在等她官宣抢第一！”

    荣燕被她可爱的小表情给夺了视线，目光柔和下来，却还是调侃道：

    “都是结了婚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黎冉丝毫不输气势，“那至少我还是结了婚的，燕姐你怎么不去考虑找个男朋友消遣消遣？”

    说来也神奇，从黎冉接触荣燕开始到现在也有五年的时间。这五年，她看着荣燕从一个隐忍谨慎的金牌责编一步步坐到了如今几乎可以只手遮天的位置。

    但最令人奇怪的是，明明有出色的外表，干练的工作水平，却硬是没有谈过一个男朋友。

    荣燕碰了碰自己的耳坠，冰凉的垂物让她波澜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她笑得很是从容：“干嘛，还管起我的事来了？是不是太闲了，要不要我再给你安排点工作？”

    黎冉眉心一跳，电梯的门在作画室所在的楼层停了下来。她不动声色地向外挪了一步，朝荣燕摆摆手，疏离的姿态很是明显：

    “不用不用！我突然想起来之前雾笙有事找我，燕姐我就先走了！”

    荣燕盯着她落荒而逃地背影，眼里的笑意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在眼里猛然消失。

    她漫不经心地抬眸扫了眼正在不断上升的数字，耳边浮现的却是女生刚刚的话语：

    男朋友吗？

    穿着职业装的女人苦笑了一下，掀起眼帘的时候又是一如既往地无情和满不在乎。

    这种东西有过就可以了。

    ……

    黎冉朝着作画室走去，搁在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她赶忙拿出来，在瞧见廉晟的消息时脸上一喜。然而当看到信息的内容时，她脸上的笑容又僵在了那里。

    廉晟：[我有点事情要处理，这两天手机会关机。]

    之前她和廉晟提过，下次出任务的时候记得隐晦点表达，给她点时间缓冲。比如我去趟超市，又或者我出趟军区。

    当看到现在屏幕上的几个字眼，黎冉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笑。

    这哪里隐晦了。

    她无奈地笑了一下，还是耐着性子敲打着屏幕键盘：[好，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对话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讲话中...”，黎冉正等着语音，率先跳出来的却是许露阳的电话。

    等了一上午的好消息没等来，倒是等来一通主角的电话。

    黎冉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接了起来，“怎么样怎么样？”

    对面还没开口，电话那端却响起了不太寻常的上课铃。黎冉稍稍迟疑了一下，差一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怎么这个点在学校？”

    许露阳走进办公室，下午第一节课的办公室没有一个人。她轻轻带上了办公室的门，低声道：

    “没事了当然回学校啊。”

    黎冉只当她是正事完成就辛勤工作的好老师，闻言只是“哦”了一声，转而问了更为激动的事情，“证呢证呢！我一直等着你的朋友圈官宣呢！”

    彼时，许露阳正把单肩包搁在桌上。她有一瞬的沉默，徐徐敛下的眼眸里是满眼的失落和无奈。

    似是察觉到对面的安静，黎冉不解地看了眼屏幕，确定还在通话中之后，轻声问：

    “怎么了？”

    “没怎么。”

    许露阳从包里慢条斯理地拿出随身物品，云淡风轻道，“我们没领证。”

    “啊？为什么？”

    黎冉惊讶地质问，“不会是郑和临他反悔了吧！”

    许露阳失笑，“不是的冉冉，我们已经到民政局了，只是他队里临时有任务，紧急召回了。”

    黎冉皱眉，站在作画室外愤懑道：“不是吧...这也太不巧了吧，就不能通融通融嘛？这都只差最后一步了，先领完再去也行吧。”

    听到她的控诉，许露阳的脑海里浮现的是民政局前，郑和临放下手机时脸上无从开口的为难。

    许露阳是多聪明的人，只要从他一个眼神就能看出今天这趟估计是要白跑了。

    她有时候也很想任性一回，是不是只要拉住他离开时的手腕，是不是只要像黎冉那样撒个娇，他就会心软留下来？

    可是所谓的“体贴”和“懂事”，不允许她这么做。她甚至连耍性子的机会都没有，身体已经下意识地点头，笑着和他说没关系。

    思及此，她只是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郁气散去只剩下满腔的疲惫。

    “算了，我都等了这么久，也不乏再等那么几天。”

    反正，他总归是她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因为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两个人并没有聊很久。挂了电话，微信的信息框下皆是一个红色的小点。

    黎冉和许露阳各自点开置顶对话框内的最新消息，安静地站在那里倾听。

    语音的外放像是蒙了一层纱，偶有电流的音效滑过，前者显得异常低沉，而后者却是十足的急促。

    廉晟：“你这两天乖一点，别到处乱跑，等我回来。”

    郑和临：“对不起啊阳阳，等我回来，我回来一定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家！”

    办公室和漫画公司大楼里的空调风吹得都很暖和，黎冉和许露阳盯着手机上播放完毕的几秒钟语音，皆是妥协一笑：

    行吧，看你挺真诚的，就体谅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