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旧时林家堂前燕
在无限重叠的某个时空点上，那巨大的充塞天地的仿佛巨眼的存在，身形伟岸无穷，一眼望去就感觉他代表着天下所有誓言约定的身影缓缓倒下，无量光洞穿十方大千，道妙无穷的烙印也缓缓消解粉碎。 几个或光明无限，或黑暗深重，或烈焰熊熊的差相仿佛高大的身影伫立四方，如同滚滚雷音的声音在这片至高天空响彻：“契约之主已经陨落，诸神的信仰之路，再不会为外来者窃取。” “抹消！消除他的所有痕迹，我们联手，将他在这方世界时光长河中的一切痕迹全部驱除！” 浩荡力量联合在一起，将天地宙光中的存在痕迹尽数抹去，那烙印此时已经粉碎无踪，只剩下一点点微不可查的碎屑，从那无量光明中，与无量光融合为一，遁入大千时空。 * 哇哇的哭叫声在林府后院响起。 “生了！生了！是个小少爷！”接生的婆子喜滋滋的将孩子抱了出来，几个伺候一旁的侍女兴高采烈的把这喜讯传了出去。 五六岁的林平之跌跌撞撞的跟着父亲林震南想要往屋里冲去，却被母亲从后面一把拉住，低声在他耳边道：“平儿乖，在这陪娘亲等着。” 过了一会，满脸喜气的林震南哈哈大笑着抱着一个婴儿走出来，林震南父亲林仲雄乃是福威镖局创始人林远图的义子，但昔年也是也是英俊不凡潇洒倜傥，虽然中风而死，留下的儿子林震南却也继承了父亲的俊秀外表，林平之小小年龄就已经是唇红齿白，清秀可人，这亲弟弟虽然还是小小婴儿，但是白白嫩嫩，肤白瞳黑。 这婴儿乖巧的出奇，除了刚出生的时候哇哇哭了几声，此时安安静静的在父亲怀抱中睡着，旁边丫鬟仆人们不迭的出言恭喜祝贺，直高兴的林总镖头嚷嚷着大赏林府上下。 王夫人在一旁温柔的看着，这贤良淑德俱全的女子并没有嫉妒那个生下庶长子的小妾，而林平之则是好奇的趴在父亲胳膊上，看着襁褓中的婴儿。 冷不丁，那小小的婴儿突然睁开眼睛，黑亮的眼睛中仿佛有一片亮晶晶的东西突然融化，继而消失无踪，林平之愣了一下，却发现小婴儿已经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只是个错觉。 此时才听到母亲温柔的声音响起：“恭喜老爷，可给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呢？” 林震南哈哈大笑：“我儿名为平之，这次子，便叫做平野吧！” 襁褓中的婴儿眼角抽搐了一下，转而便安安静静的沉睡了去。 *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朗朗童声从书房传来，正和几个趟子手随意舞刀弄枪玩耍着的林平之，循声望去，一旁的趟子手笑道：“大少爷，小少爷每天上午在屋里背着这些东西，不憋闷么？” 另一旁有人接上话茬：“就你嘴贫！小少爷每天练武也勤快着呢！一手震风剑法舞的快如电闪，那剑光快的我都看不清！” 又有人凑趣：“那也不如大少爷的功夫俊，史镖头赵镖头他们，都说敌不过平之少爷呢！” 林平之虽然纨绔，此时却是宅心仁厚，尤其这庶出弟弟性子乖巧，可惜生母早逝，他也没来由的怜惜许多，此时摆摆手笑着打断一旁的吹捧：“那都是史镖头他们让着我，莫要再说这些惹人笑话，让你们帮我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最开始说话的趟子手呵呵笑道：“大少爷放心，兄弟们在商铺那边蹲守了半个多月，终于等到西域过来的商队，”说着掏出一个锦盒递给林平之，林平之就手接过，打开来，只见里面丝绸上摆着一个温润晶莹的翡翠把件，其上以极为精细的刀工雕刻出了琴棋书画、刀枪剑弓等物，做工上乘。 只听那趟子手继续道：“秋意姑娘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咱们就买了下来，平野少爷指定喜欢，您老尽管放心。” 林平之笑着将锦盒收起，眼中有些感动：“秋意辛苦了，明天就是小弟庆生，到时我还要当面去谢她。” 几个趟子手相视一笑，各自挪揄了林平之几句，林平之却也不在意，他从小与这些趟子手厮混，关系亲密，只是笑骂了几句，便就各自忙活去了。 书房之中，林平野目视虚空，表情淡淡，只见一缕常人不可见的丝线贯穿虚空，一头连在他身上，另一头顺他目光而去，贯穿了墙壁窗户，直连通到林平之身上。 林平野声音清朗，自语道：“梦里不知身是客，亲朋恩义，仇敌业报，最初时我碌碌无为，上一次最后仇敌遍天下，这一次无论如何计较，总要身正道直才好。” 此时无神力法力在身，心中拿定主意，也只感觉某种玄妙感微微一震，便即一笑置之，以契约为神职，将万事万物乃至诸神与信徒的约定都划入神职功法之中，不能秉承正直，如何保证公平执行。 他面上笑容浅浅，当初自己太过狂傲，妄图一步登天，立不朽不灭根基，却忘了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如今九成九的过去都成了过眼云烟，只剩下一点点领会还藏在心里，大抵算是唯一的遗余了。 捧起一旁丫鬟端来的银耳茶，几口喝光，又读了会书，便擦洗一番换了身衣裳，去陪着父母兄长用午餐。 一番家人恩爱的午餐用完，顺顺利利几十年，已有些轻狂的林震南，带着些许威严，考较着两个儿子的武功。 林平之自然是先对答，只是来回对了十几句，林震南面上就有些失落，林平之虽然对答的出彩，但是他老子好歹比他多出几十年江湖经验，几句话就明了，自己的嫡亲长子满嘴的夸夸其谈，虽然往日常听镖师们对他赞不绝口，但是一年年几乎都如是，让他明白那些人其实没说实话。 只是人越老越容易宠溺孩子，看看一旁夫人脸上的溺爱神色，林震南也是关怀上头，舍不得打击，转而又高兴地合不拢嘴的满口夸耀着。 林平野只是表情平淡的看着面前这幅父慈子孝和和美美的场景，不像个参与者，反而像是个烹茶品茗的清客，悠然的品味茶香水甘。 等到林震南终于想起自己的庶子，却发现林平野依旧面带微笑的静静看着，顿时心中老怀大慰，也没去考较这又好文又好武的庶子，只是大咧咧的褒奖了几句，便就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 匆匆一日过去，转而就是林平野的生日。 因为是庶子，自然也没必要大办，只是一家人庆贺了一下，林震南夫妇高兴之下，破例将林家“传男不传女，传嫡不传庶”的“剑、掌、箭”三绝中的一百零八式“翻天掌”的前三十六掌传给了林平野，再加上林平之精心准备的礼物，顿时让林平野感动莫名。 他只是心思沉稳，也无意于争夺嫉妒等事，却并非无情无义的冷血动物，况且固守本心就是求道，他的本心之中，本就有着“为人”的坚守。 眼看着兄弟二人互相切磋交流着三十六式“翻天掌”，其中林平之早已被传授了“辟邪剑法”和“翻天掌”，唯有“银羽箭”需要日夜拉弓苦练，他贪玩纨绔，自然不愿去遭那罪，就算林震南自己年轻时也嫌这技艺太辛苦，不甚精通，自然也舍不得逼迫嫡子。 然而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和一百零八式“翻天掌”却被林平之练的烂熟，虽然实战经验几乎为0，但是他也聪明伶俐，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有模有样，教导初学上手的林平野还是得心应手。 只是也算来历不凡的林平野旁的不说，天赋上可谓冠绝古今，这“翻天掌”虽然在江湖上颇有声明，对他来说，也不过是练上几遍也就烂熟于心，甚至隐约摸索到其余七十二招的路数，只是他晓得藏拙，自然没人看得出来。 看着动作板正，表情轻浮的林平之如同舞蹈般的使着武功掌法，读书经年了然不少轶事的林平野没来由的心中一叹，无怪乎江湖中便是名门正派，也难有传承数百年的古老泰斗，一代高手撑起来的江湖豪门更是如同无根浮萍般转眼即逝，无他，无后人尔。 在这方面，或许也只有将招式、心法、内功等等与思想哲学融合起来，一如少林武当那般秉承佛道的宗教门派合一的体系，才能在这大浪淘沙中数百年屹立不倒，纵然如此，武当如今也半是没落，江湖上的无数流言风语也并非传不到他耳中，除了冲虚道长，武当往下两三代，几乎都是清修道士，没什么出彩的高手。 江湖上，反倒是崛起不久的五岳剑派名声远播，与禅宗祖庭的少林隐隐抗衡，堪堪代表天下正派，与日月神教针锋相对。 虽然昔年的遗余去了九成九，但是对比当年的庞大积累，仍然是笔可观的财富，至少面前这个莫名熟悉的世界，上下数百年的进程，对于林平野来说清楚的犹如掌上观纹。 信息的优势，有时候就是最大的先手。 堂上夫妇二人琴瑟和谐，堂下兄弟二人友好切磋，林平野心中亮堂，却只是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