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节
“上校，你真的决定了吗？”温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五分钟前，他从刘国能嘴里得知了这次通话的内容，他从来没见过刘国能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通完话后整整十分钟，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像是钢刀刻出来似的。 “这是命令，我们没的选择！”刘国能的声音透着无力的沙哑。 “可是……” “不要再说了！”刘国能猛地抬头，斩钉截铁地说道，“那名俘虏很可能已经回到他们的营地了，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我们全部的情况，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赶紧集合兄弟们，这次的行动由我亲自指挥！” “明白！”温迪脸色煞白，艰难地行了个军礼。 基地里响起一连串紧密的脚步声，却听不到说话的声音，像鼓点般的脚步声惊动了所有人，整个基地笼罩在紧张的气氛当中，肖晨他们不约而同地赶到院子里，看见温迪正在集合队伍。SHARK换上了迷彩服，跟叶子杰他们排在一起，准心也出现在队伍里，眼睛上还贴着纱布，每个人身上都是全副武装，神情肃穆。刘国能也换上了作战服站在队伍前面。 这紧张场面让其他人感觉很突然，猜不出其中的含义，连石佛也满脸不解地揉着自己的大鼻子。看见几乎所有人都聚在了院子里，刘国能在温迪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温迪点点头，向肖晨和闫启昕两支队伍走来。 “你们来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们。” “怎么回事？有什么任务，怎么不提早通知我们？”肖晨已经有些预感到事态的严重性。 温迪往他们脸上扫了一眼，见每个人都是凝神听着，他定了定神，沉声说道：“我们接到命令，马上要去执行一个重要的任务，由于事情紧急，所以没时间先通知你们。” “什么任务？”闫启昕皱着眉头问。 温迪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们的上级已经知道了佣兵团的消息，我们要在他们撤离前截住他们。” “什么？这么急？有那么多人受伤，为什么不先休养一些时间？”肖晨追问道。 温迪摇了摇头：“他们这次来不是为了几支血清那么简单，可能还涉及我们国家的军事机密，所以刻不容缓。” “给我们点时间准备吧！”和队员交换了下眼神后，肖晨提议道。 “不，这次行动不需要你们参加。” 听到这句，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露出不解的神色。雯菁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问：“就你们几个人去？为什么？” “99部队会派人过来支援，他们应该已经在路上了。而且，你们有别的任务。” “什么任务？”石佛问道。 “这次行动，可能会出现很多伤亡，你们要做的就是在后方做好医疗保障。” 肖晨脸色一变：“可是天乐这几天劳累过度，现在还在昏迷中……” “我爸教过我一些简单的医护知识，我或许可以帮上点忙！”人群中杜芯轻声地开口。 虽然她这样说，但大家都明白一旦跟那些人交上手，那就不会是小伤小痛那么简单，杜芯帮不上太大的忙。 “苏颜邪会留在你们当中，主要由她来负责，你们只需要帮忙就行了。”温迪补充道。 现场的气氛紧张而压抑，谁都知道这不是个轻松的任务，增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而且那些佣兵已经清楚了他们的底细，很可能已经有所行动了，温迪他们的主动出击承担着巨大的压力和风险，从道义上说肖晨他们应该协助他们，可是以他们的实力面对那些战争野狗毫无用处，只会增加负担，况且温迪也已经明确表态，他们只能袖手旁观。 叶子杰他们已经在检查车辆，温迪急忙拿出地图，指着上面画着圆圈的一个位置说道：“这是需要你们驻扎的地方，你们尽快在那里设立临时基地，这很重要！拿着这个，我们已经设好特定频道，到时用这个跟我们联系！”温迪拿出一只通讯器交到肖晨手里。 “姓季的，你给我回来！”走廊突然传来小蝎子的叫声，他们回头望去，只见季臣正往院子方向快步走来，身上还绑着一圈圈白色的绷带。他步子很大，小蝎子在后面小跑着，拼命想要追上他。 “你滚开！”季臣用力甩开小蝎子的手，几步走到刘国能面前：“头，为什么不叫上我？” “你有伤。”刘国能简要地回道。 “我没事！”季臣瞪起双眼，连脖子都涨得通红，“准心和沙克都有伤，为什么偏偏不让我去？！我还能战斗！头，让我去吧，算我求你了！” 温迪快步向他的方向走去，嘴里喝道：“季臣，别胡闹！” “我没胡闹！我已经躺了几天了，这点伤算什么！连长，让我去吧，哪怕替你们换弹夹也行！” “别废话了，回去，这是命令！”温迪铁着脸喝道。 “连长！”季臣露乞求的神色，两只手紧紧握成拳头。 温迪叹了一口气，换了个语气：“现在不是义气用事的时候！后方同样需要人，留下吧。” 季臣的拳头捏得格格直响，终于，他的手慢慢松开，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OOOOOOOOO 肖晨站在和佣兵发生过激战的那个小村的左后方的一个山丘上，向黑夜中的山谷张望。 在刘国能带队离开后的三个小时内，肖晨和闫启昕在队员的齐心协力下，在指定的这个山丘搭建了一个临时营地。为了防止首尾不相接的情况发生，剩下的人员全部转移到了这里。季臣赌气地躲在医疗用的帐篷里，躺在床上不吃不动，任小蝎子怎么骂都没用。天乐一天一夜的连续工作消耗了太多精力，最后晕倒在医疗室里，现在杜芯和尉迟楠正轮流照顾他。剩下的人员全都装备好武器，分成两批轮流休息，紧张地等待着随时可能发生的状况。 “去休息一下吧，你守在这里也没有用。”小猫走到肖晨的身边，淡淡地说道。 “没事。”肖晨没有丝毫动的意思。 小猫默默叹了口气：“你是在担心这次行动吗？他们有部队的增援，比我们去要有用多了。再说你多想也没有用。” “我明白的，小猫。我担心的是俘虏被放走的事，事情发生的太不是时候了，不管那个人属于哪个队伍，我们原先的计划就都落空了，大家相互猜忌，无法再团结，很可能没法再走下去。” “那就分开好了，以前我们不也这样过来了？” “可是分开后我们该去哪里？我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总有办法的，只要大家都还活着，总会有办法的，别给自己太多压力了。你要是垮了，那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肖晨转过头，迎接他的是小猫明亮的眼神，简简单单的一个眼神，没有倾诉，也没有索求。 “谢谢你。”肖晨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三个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 小猫浅浅地一笑，转身往回走去。就在这时，前方山谷里亮起冲天的火光，紧接着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将树叶震得沙沙直响。肖晨脸色刷地一声变得惨白，绷直了身子。 爆炸声将其他人都吸引了出来，远处传来激烈的枪声，战斗开始了！ 接下来的时间变得特别难熬，季臣好几次想要冲出去，被其他人拦住了，枪声断断续续，折磨着每个人的神经。石佛带着小滨，闫启昕带着李万、周婉芬和纪小阳，在预先设定好的路线上来回巡视，以便能尽快接应到可能送回后方的伤员。战斗开始的半个小时后，前方终于有了消息。医疗帐篷里闯进了一堆人，巡逻小组在半路遇到了撤回来的人员，帮着将两名伤员抬进了救护室，黄柏程的腿部和腰侧中了两枪，另一名伤员他们不认识。送他们回来的人里面只认识叶子杰，肖晨他们连忙向他询问情况。等喘顺了气后，叶子杰才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他们到达佣兵们所在的地点后，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那些人并没有发现他们。刘国能决定一边监视一边等待援军。可是援军迟迟不到，天色开始变暗，这才决定先发起进攻。没想到那些人如此狡猾，那些只是他们的疑兵之计，其他人已经提前转移了。这时援军也赶到了，我们追击的时候有人踩了雷，然后又被伏击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他们对地形没有99部队的战士们熟悉，渐渐把他们追上了。现在正在丛林里短兵相接，打成一团。 他们没有多作休息，马上又回头，小蝎子正忙着治疗，季臣拿了枪追着叶子杰他们去了。 石佛给每个人分配了工作，让一部分人先休息，又继续出去巡逻去了。 肖晨一直在半睡半醒的朦胧状态中。为了有精力应付后面可能遇到的情况，他强迫自己睡着，时间已经是九点，枪声越来越远也越来越稀，不知道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战斗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就在他在胡思乱想中将要睡着的时候，小滨突然闯了进来：“晨哥，温迪要见你！” 肖晨迅速来到休息处，温迪的右手小臂处缠着绷带，正满脸焦急地等着他，除了他之外，帐篷里还坐了位金发美女，脸上的表情尚且镇定，身上的狼狈样子却表明这晚上吃了不少的苦头，肖晨还来不及诧异，温迪将他拉出了帐篷。 “听着，这件事情至关重要！”温迪开门见山道，“里面的那个人，是俄罗斯的病毒学专家，她是我们此次行动的真正目的！我们要将她带回军事基地。现在那群佣兵不肯放弃，只要我们一撤退，他们就疯了似地咬住我们不放，我们甩不掉他们，只好再组织一次阻击，希望能把他们都干掉。在我们回来之前，你们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听明白没有？！” 肖晨只来得及点下头，温迪又转身走了，肖晨沉思了片刻，跟小滨说了一阵，然后走进帐篷里。 李博士上下打量着肖晨，并没有多少惊慌失措的样子。肖晨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俘虏，感觉气氛十分僵硬，却又无法走开。李博士看着他的样子，突然笑出声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女士烟，对肖晨说道：“我可以抽烟吗？” “可以。”肖晨下意识地应道，随即反应过来，“你会说中文？” “为什么不会？我爷爷是中国人！” 肖晨突然有很多问题想问，张了张口，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李博士吸了口烟，将肖晨的样子看在眼里：“我姓李，叫李安娜。” “李……李博士，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叫我安娜就行了。我来这里研究病毒啊！” “我是说，你怎么会和那些人一起……” 李安娜闭上眼，似乎在思考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必要，过了好久才出声：“这样跟你说吧，由于我爷爷的特殊身份，我是不允许进入中国的。但是我的雇主，一个叫作巴辛的人，通过关系联系到了我，请我来完成这个任务。我出于对病毒的敏感，答应了他的要求。我只管研究病毒的部分，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也不关心。” 肖晨没想到李安娜会这么坦白，或许这也是她如此淡定的原因吧，身为病毒专家自然对自己的领域有特殊的狂热，其他的都是次要的，他们不在乎。 “这病毒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 李安娜笑了：“我是专家，不是神！你这个问题恐怕连神也回答不了你。” 肖晨又问：“你们拿到的那两支血清，能不能破译丧尸病毒……” 李安娜猛地坐直了身子：“你知道血清的事？对了，你们从哪里得来的？！” “一个叫做救世军的组织在做这个研究。”肖晨想起了那个恐怖的地下室，心里一悸。 “救世军？没听说过。” “是一个美国支持的求援组织。” “难怪！这样一来就合理了。”李安娜陷入了沉思之中。“我还需要更多的研究。条件太有限了，只怕还没等找到办法，人类已经灭亡了。这种病毒极易产生变异，我们正经受着毁灭性的灾难……” 当听到“变异”两个字时，肖晨突然全身抽搐了一下，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李安娜发现了肖晨的异样，暂停了自己的话题：“你怎么了？” 肖晨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颤抖着声音说道：“李博士，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变异的病毒，发病后会引发肾功能衰竭，身上出现红斑？” “红斑是肾功能衰竭的一种临床表现，有很多种病毒后期会诱发肾功能衰竭——为什么问这个？” “这种病……有没有治疗的可能？” “任何病都有治疗的可能，要看具体的病情和医治的条件。感冒都会死人，癌症也能康复，不能一概而论……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肖晨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全身缩成一团，双眼通红，微张着嘴，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了心寒。 “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她感染了病毒……我们把她丢下了……把她丢在满是丧尸的市中心，任她自生自灭……是我们宣判了她的死刑！是我害死了她……” 眼前的景象模糊了，好像有无数个人影在他身边转，肖晨双手抱头，脑海里的图案渐渐变成了白色。 等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小滨和石佛站在一旁，李安娜则坐在他的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见他醒来，李安娜对另外两人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对他说。” 等石佛他们走后，李安娜走到肖晨跟前，脸上没了刚才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表情。 “这种现象出现多久了？”李安娜问道。 “什么？”肖晨全身是汗，头痛欲裂，虚弱地应了一声。 “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出现多久了？” 肖晨仰起头看着黑漆漆的帐顶，过了好久才答道：“一个月。” “你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肖晨没有出声，呆呆地盯着正上方。 李安娜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吗？你印证了我的推断。”见肖晨没反应，她自顾自说下去，“在转去研究病毒之前，我在学校里修过脑科。在研究丧尸病毒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大部分专家都认为，这种通过血液传播的病毒必定是一种血液病毒，但我觉得不是。它是通过血液传播没错，但这种寄生病毒能够改变宿主的行为！这一点任何一种血液病毒都无法做到，所以我推测丧尸病毒真正的寄生部位是在大脑。” “然后呢？” “我们第天都在接触血液，武器上、食物上、博斗中，这是无法避免的，这些病毒无处不在，生存的时间越长，接触的丧尸越多，可能性就越高。” 肖晨感觉背脊上传来一丝凉意，他支起身体，盯在李安娜那双湛蓝的眼睛上。 “你是说，所有人，所有的幸存者，都会死？！” 李安娜摇了摇头：“目前还没见过自然死亡的丧尸，你也没见过吧？我推测这种程度的感染不足以杀死宿主，或者说不直接的血液传播是不会致死的，但这些接触来的病毒却会寄生在大脑里，并且，影响到人的行为！”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肖先生，你不是我见过的第一例，只不过你让我坚定了这个猜想而已。我也希望我的想法是错的，如果你能配合我的研究……” 肖晨打断了她：“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李安娜摘下了自己的眼镜拿在手里，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过了好久才说道：“人的性格和行为，不是科学能够研究的范畴，简单点说，性格是无法公式化的，一个人从小到大，经历的事情不同，性格也会跟着发生变化。我这么说的意思是，你这样的问题是无法依靠医学解决的，至少目前是这样，但人可以创造奇迹。” “按照你所说，所有人都会出现这种现象吗？” “这是有概率的，每个人体质都不同。目前来看，这种概率……” “谢谢你，安娜博士！感谢你告诉我这一切。既然无法解决，知道概率也没有用。每个人的命运，让每个人自己去决定吧！” 肖晨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但愿下次还能再见！”身后传来李安娜的道别。 OOOOOOOOO “什么？他们逃走了？”小滨大声质问道。 “是的。我们干掉了两个印度人，一个油头粉面的欧洲人，还有那个受伤的俘虏，没想到他们藏了一架直升机，剩下的三个让他们跑掉了。”SHARK恨恨地说道。 “我们马上要将李博士送到基地，并且汇报情况。你们坚持几天，等我们回来。”温迪匆忙说道。 “为什么不让我们一起去？！基地里有军队，有保障，却把我们丢在这里？！把我们当成什么？想用就用想丢就丢？”周婉芬毫不顾忌地破口大骂。 温迪露出尴尬的表情，不知道怎么接口，刘国能走了进来：“那里是军事重地，有独立的保卫措施，没有批准谁也不能进入的。很抱歉！” 周婉芬火气未消，将手枪重重扔在桌上。 “准备集合吧！” “等等，我要留下。”就在刘国能部下准备动身的时候，苏颜邪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季臣瞪了她一眼，说道：“你又发什么疯？” 出乎意料的，苏颜邪没有顶嘴，而是出奇得平静：“这里有病人和伤员需要照料，我不能就这样走掉不管。” “你！”季臣一时语塞，在她面前季臣好像永远无计可施。 “算了，让她自己决定吧！”温迪调解道，又转向肖晨，“肖晨，那边是留给你们的装备和食物，你过来清点一下。” 李博士被带上了车，车队马上就要出发了。交接完物质，温迪准备要走，又突然转身：“对了，有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 见到温迪的表情，肖晨微微皱起眉头道：“请说！” 温迪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肖晨顿时被定在了原地，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第三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