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命如草芥

    千钧一发，根本不是犹豫的时候，张成眼珠一转，恶狠狠地骂道：“给我打，那是妖兵的诡计，全是妖兵装扮的，给我狠狠地打。”

    武宁咬着牙，阴沉着脸。

    刀芒剑尖已经蓄力到了极致，气机鼓荡到了巅峰，张成的颊rou也不禁抽搐了一下。这时一个士兵忽然大叫起来：“不能打啊，有咱们的亲人啊，你看怀里抱孩子的是我嫂嫂啊，不能打啊，那是咱们的亲人。”

    武宁刀势下降，重重吸了一口气，张成急得跳脚，额上青筋直冒地道：“妖兵过万啊，一旦攻城，咱们守不住啊，使不得妇人之仁啊。”

    黄翌青道：“不行，那是咱们的亲人，我身为共济县父母官，不能做出这种事情。御剑斩杀那些妖兵，派出小队营救。”旁边几名文官都连连点头。

    下令不分敌我一起杀掉？

    县志上怕是要从此记下他们的污名，千秋万代都要受人唾骂了，他们岂肯承受这样的罪名？还有，最为圣人门徒，以仁为最高宗旨，这样做，根本就是违背了读书人的原则与信仰，且不说长安城那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们自己名声这一关，都过不了。

    五十儒生，头顶意气之剑锐势顿减，老儒生立于城头，衣衫摆动，内心在挣扎，再做着此生最心痛的一个抉择，到底应该如何？

    张成急了，大喝道：“此地由我指挥，弓箭手，准备！”

    黄翌青嗔目厉喝道：“谁敢？敌人没有攻城，咱们先自相残杀了，龙庭的子民屠杀龙庭的子民，岂有此理！我是本县县令，谁敢动手。”

    此时，张成玉黄翌青两个人也都不约而同地看着武宁，此时他的意见，将直接决定是否开战，望着那些千里烟尘滚滚阵势浩大的妖兵队伍，武宁也有些举棋不定，把这么重要的责任交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肩上，未免有些过于沉重了。

    城头弓箭手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听谁的，羽箭尾翎在风中哗哗飘扬，只是弓箭手让牛皮震荡了几下，顶多有一两枝箭倒勾在牛皮上，毫无威慑力，一名妖兵跃马扬鞭到了城下不足五百米处，沉声喝到：“龙庭的病夫听着，立刻缴械投降，打开城门，保证不屠城。”

    那妖兵拨马返身，手中长枪寒芒闪现，划过妇女脖子，血液飞溅处身体如断木桩，直直倒下去，没有吭一声，临死之前，伸手向襁褓中的婴儿。

    那妖兵回转马头，扬起长枪，枪头之上还有点点血迹，顺着长枪枪头滴落在尘土飞扬的黄尘中，耀武扬威，紧接着下一刻，枪尖挑起襁褓中的婴儿，后面有一箭，贯穿而过，襁褓跌落在地上。

    城上一片肃然，眼看着那妇人殒命，襁褓小儿命丧黄泉，他们何其无辜？

    那身形彪悍的妖兵还不停止，持枪到了城下，枪头一扬，锋利的枪尖一下子将它刺穿，高高挑在空中，得意洋洋地叫道：“开城，不杀尔等，否则，城破之日，屠城。”

    城头上的人这才晓得他手中挑着的包袱竟是一个婴儿，众人都目眦欲裂，便是那几个持弓的箭手，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恨的，手臂哆嗦，再也拉不开弓来。眼见同胞死于无辜，而他们却无能为力，眼见鲜血沿着枪杆流淌下来，一滴滴落在泥土中，苏苏伸手捂住了嘴，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顾平生的手臂，整个人身体颤抖不止，眼泪已模糊了双眼。

    好半晌，张成才突然大吼一声，蹦起来，：“放箭，射死他们一群畜生，你们都是我龙庭男儿，还等什么，放箭。”

    黄翌青脸色蜡黄，全身哆嗦，颤抖着说道：“一群畜生······不······”，却已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顾平生没想到妖兵竟在如此凶残，虽然现在分国而治，但都是同族同宗的华夏子孙啊。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只有战争，只有强大的战力，才能将这些妖族征服，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他们的身体中，流淌的是野蛮的血液，文明教化，并不适合用在他们身上。

    眼见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居然被嗜血的妖兵瞬间屠杀，顾平生整个人气愤到了极点，他猛地蹿到城头，抓起一杆长枪穿云掷出，“放箭，射死他们，杀死他们！”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人积攒的愤懑喷发而出，长枪穿云破月，城墙下威慑挑战的妖兵兵见状大骇，立即拨转马头向回逃去。马头刚刚拨转，一杆长枪从他的咽下透出，妖兵吭都没吭一声，长枪准确地贯穿妖兵的身体，连带着坐骑马匹也都被贯穿，长枪钉在尘土中，铮铮作响。同一时间，无数箭矢遮天蔽日，如遮天蔽日的黑云一般迎着朝日的光芒，破空而去，流云一般的飞箭刺破天空，城下妖兵一排倒下，雕翎箭的追射一一将前排妖兵射杀在黄尘之中。

    城头上，苏苏红着眼睛，手中一柄长剑飒然出鞘，气机鼓荡之间长剑舞动，脱手而出，直直攒射城下的妖兵。那些妖兵眼见箭矢如雨，急忙整理队形之后准备攻城的云梯，开始攻城，顾平生手持长剑，大声喝道：“大局为重，壮士扼腕，我辈男儿，何惜一死。”

    黄翌青直勾勾地看着他，忽然起手一抬，口中喝道：“读书五十年，修的半片无相山河，今日，死战不退！”说完，手指挥动之间，一座山岳缓缓自眉心而出，双手捧山，山势不但奇而且险，在远处望一线天，如同两堵薄薄的墙上悬着两块巨石，在微风中摇摇晃晃，使人望而生畏。

    刀削般的悬崖拔地而起，上顶云天，危峰兀立，远远地望去，悬崖高峻陡峭，如巨斧劈峭过似的，山形云雾缭绕，犹如一把利剑，耸立在云海之间，令人感憾万千。

    “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黄翌青口中每念出一字，手中无相山河的气势更加巍峨几分，这一座无相山河，便是黄翌青在读圣人书的时候，从经典书中悟出来的一记杀招，也是自己最强的杀招。

    “无相山河，镇压！”

    双手之中迷蒙的巨峰突起，微白的天空下，群山苍黑似铁，庄严肃穆。红日初升，一座座山峰呈墨蓝色。紧接着，雾霭泛起，乳白的纱把重山间隔起来，只剩下青色的峰尖，真像一幅笔墨清爽疏密有致的山水画。观想无相山河拔地千尺，危峰兀立，横断其上，直插九天，势如苍龙昂首，气势非凡。

    无相山河脱离双手，以浩瀚无匹的姿态向着城下的妖兵镇压而去，顿时天地之间天风呼啸，那些妖兵猛然之间，见遮天蔽日一座巍峨泰山铺天盖地而来，想要跃马而逃。但在此壮美雄浑山岳之下，只能乖乖等待一死，山岳降临城下，“轰”的一声，山岳崩塌，顿时轰出地面百丈有余，城下土地顿时陷裂，一条条裂缝自城下不断延伸至妖兵军中，城下妖兵顿时死伤一片，被巍峨泰山压下，身死魂灭。

    此时，武宁双刀落下，掀起一阵尘土飞扬，他冲到顾平生面前，在他肩上重重地拍了一掌，赞道：“好兄弟，你提醒了我。妇人之仁，不可啊。兄弟，我今天就用这一刀银河落九天，宰了这一群畜生。”

    武宁往地上狠狠淬了口唾沫，大吼道：“继续放箭，射杀，一个不留！”

    此时，城下的妖兵早已避开主城楼，分散两翼在城墙处搭设架梯开始强攻，箭矢的阻碍就减弱了，妖兵负责攻城的排头兵已经到了城下，顾平生退到一旁，望着眼前的一切，战马嘶鸣、箭矢破空、嘶杀惨叫之声，整个世界剩下的，就是种族之间的屠杀，人命在这样的战场上，不如蝼蚁，不比草芥。

    顾平生有些失落，怅然若失，他虽然知道自己此举并没有错误，但对于那些无辜的乡民，他想起了摊葱花饼的李婶，那些善良的街坊乡邻，他心中还是感到惭愧，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鲜活鲜活的生命，生于世间，众生平等啊。

    这时，城头储备的箭矢已经射光了，那些久经沙场的汉子，一个个的血性被刚才妖兵的屠杀一幕激活了，所有人捡起了死去袍泽手中的长刀长枪，与妖兵展开了死战，妖兵也无所顾忌，势必要用人命，哪怕是用身体堆叠，也要铺开一条破城的道路。

    就在眼下，三四个妖兵已经登上了城头，张成见势不妙，舞着两把血淋淋的马刀，一阵风儿般扑了过去。转眼间便是将三人斩杀，其中一个，被张成一刀切为两段，摔下了城头。

    顾平生也被近在咫尺的惨叫声惊醒了，这个时候，全民皆兵，三军拼命，赢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死了，城头军士连带着共济县一万多乡亲，全部都要送命。

    顾平生手持长枪，在空中提溜一转，枪声发出一阵呜咽之声，顾平生不管不顾，冲进了人群。

    身后，城头老儒生一身断喝，“飞剑，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