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迎接阴鬼的诗人
天书元年，凡间心悸不已，九州各地涌现出众多修真名门，修炼方向大为不同，对恢弘天书理解出来的修真之道大相径庭，虽然都是体察心绪，与天地合，但各自心绪性情差别甚大，先行者们理解出来的正气、盛怒、灵秀、俊逸等，都作为一家之言流传下来，成为名门砥柱。 那一年，采诗官采集的诗歌，大都为凡心涌动、渴慕升仙之意，只是凡间仙缘甚少，凡人虽然摸到仙门容易，但修真之道便不是那般好走了，资质平庸的恐怕修炼一生都还只是入门而已，所以凡间惊起的波澜很快便平息了下来。 “李太白，落笔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以‘诗仙’之名被葛天氏招入宫中，清居闲职，后又千金遣散。于安史乱时兵变，败迹入狱，此后生死不祥。” 池浸月看着小真，笑道：“怎么，觉得这个诗人是不是作死？” 路小真点点头：“确实是嘚瑟。” 池浸月笑道：“在凡人眼里确实是想不明白，刚才所说的就是凡间的传记，那滚滚红尘中这位诗人也就只能这么折腾了，只是世人怎么都想不明白‘诗仙’为什么要兵变谋反，长得帅有钱又能把别人灌醉，干嘛不去泡妹子啊。” “只可惜，”池浸月脸色一变，颇有说书人的意思，“仙界冥王追逐的从来都是阴鬼啊！” 早在天书出世之前，李太白就曾写下《梦游天姥吟留别》，在梦中上天姥山，遇见诸仙，这与天书中魂灵上浮、神游四方、遇仙求道极为相似，当年陆静修与他结交，正是爱上他这绝代仙姿。 陆静修是天纵之才，能感受到命运的征召，李太白也可以！ 早在当时的葛天氏长治时期，修真混沌之时，李太白就感受到了欲来的风雨。在见到陆静修后，喷薄的预感促使李太白发疯般地接近陆静修，与之结交。 天地巨变那天，李太白特意乘舟而下，将自己的手稿赠与陆静修，原本想象瑰丽的李太白，那份未出世的绝唱却全都是一个主题，升仙和王道！ “陆静修是天照命。” “在天地巨变时留下自己的名字，此后的波澜便有自己一份了。” 他的悸动早于天下人，凭着极准的识人能力和一丝虚妄的推测，李太白放弃仙路坦途，将自己对仙道的理解写在一份手稿上，把它送给天照命陆静修，让这位信使为自己和世界的命运带来牵连。 此后，他辞去采诗官，在人间搅弄风雨，挑拨安史乱，起兵谋反，对葛天氏的实力心知肚明的他，号召千万人去送死，只为打开阴间道路，来迎接阴鬼。 “”“”“”“”“”“” 星河灿烂，赤松子醉卧在寿终湖上，衣袖流华，铺在身上，满是流畅的线条，一丝一丝的垂绸倒映在水中，与星月交接。 赤松子口中呢喃不清，说着什么“奉鬼命”、“赌天资”，酒后疯言疯语，心神驰荡，辗转反侧中仰面朝天，似乎想要对着星空长笑。 湖面上星光流转，紫微、天狼、极首逆天旋转，从湖面上看来，竟是顺着赤松子白衣的线条移动了起来，三星汇集，焦于一点，发出璀璨的星光。 赤松子心中一惊，似乎是想起了很久前忘记的事情，他撩起长衣，轻浮纹理，白衣那一丝丝流畅的线条在他的拨弄下，暗合奇门遁甲，随着天理流淌，汇集在一点，陆静修将衣袖翻开，那一点星光灿烂。 “不好！”陆静修酒意全无，一柄仙剑刺破苍穹，发出惊鸟般的喝呖。 陆静修随风而起，俯冲人间。俗世间此刻血雨腥风，漫天的风雨，残血裂甲铺满天涯，昔日的采诗官仗着剑，静静的坐在鲜血中。 世人只道李白的诗，裴旻的剑术，张旭的草书为三绝，却不知“谪仙人”李白善舞剑，为天下第二。 赤松子落在战场，脸色冷峻，凡人从未见过的仙剑在他手中发出悲鸣，这柄剑在凡间挥动如斩蝼蚁。他缓步向当日的采诗官走去，每一步都要踩着温热的尸体，天地间阴气弥漫。 李太白看着好友，微微笑出声来，一口战后的淤血呛了出来，使这一声笑声惨烈无比。 “别来无恙啊。”他笑道，四周轰鸣。 鲜血从战场上升起，被热血****的夜空上，众鬼在黑暗中凝结出自己虚幻的身躯，吟唱着葛天氏时代的绝唱，在无数的尸体上撕咬冲撞，用狂欢来庆祝重生。 一匹八丈烈马，踩踏着阴鬼的头颅，流淌着阴煞的冷气，向主人奔来。疯狂的速度中，烈马用马嘴咬下阻挡它前行的阴鬼，在口中不停咀嚼，化为凛冽的寒气，用粗重的鼻息仰头吐向凌乱的夜空。 李太白踩着安禄山的尸体，骑上阴间的烈马，鞍辔在他的手中颤抖不已。一声凄厉的马嘶后，烈马狂吐着阴气，载着李白腾空而起，向着最阴暗的角落奔去。 嘶鸣声在血天升起，众鬼欢腾，追逐着他的流光。 “此后，李太白凭着超凡的谋划成立了魔教，接纳天地阴鬼，世间不容的修士闻风而至，掌控阴鬼之力的魔教便成了扰乱天下的狂徒。” 池浸月轻吸一口气，接着说道： “李太白被昔日好友陆静修斩杀后，魔教传于噬魂家族，此后一代代鬼尊掌控着阴鬼之力，至今也是作乱千年了，上一代鬼尊被掌门真人斩杀后魔教式微，只是而今又起。” 池浸月仗剑立在小南山顶，俯视着天下苍生。 “不惜人命者为魔。”路小真听见师姐呢喃。 “所以你要努力修炼斩妖除魔啊！读书有个屁用！”池浸月转头吼道，瞬间变脸，一手把路小真抓起，似要动粗，“你到底开没开天眼啊！我跟你说了这么久到底有没有用啊！” 小真被师姐举着，手足无措，低声道：“还……没……” 池浸月叹一口气，心中暗想小师弟根骨竟然这么差，因心中着急，说道：“当初你们村子的惨案，都是因为魔教妖人，你自己不想着要……” 池浸月看着小真阴暗下来的脸，心中一惊，急忙打住。 她自知失言，此等血案确实不应该再向小真提起，少年修真贵在心清，时常念着恐怕养成凄厉的性情，便按下不表。 她看着师弟，看着小真沉默不语，心中便浮起淡淡疼痛，伸出手来说到：“算了，剑鸣这么久了，我带你去见见久真山的大场面，你留心观察，对开辟鸿蒙有好处。” 路小真依言携着师姐的手，踩上师姐那柄秀丽的匕首，抓着师姐的衣袖御剑飞起，虽然已经坐过一次了，第二次依旧是充满新鲜感，只是他心有旁骛，虽是御剑飞翔，心中只剩悲伤。 每次想起村子，小真心中便是一恸，悲伤情绪便充满了心胸，奇怪的是，没有任何愁苦、悔恨、离殇甚至是仇恨，只有满的溢出来的悲伤，眼泪也落不尽似的，一提起便要掉下泪来。 乘师姐不注意，小真擦了擦眼睛，向前望去，久真山奇伟的山峰近在眼前，在云雾中露出苍翠的色彩。 小真看着远处青翠的山石，心中郁结的那股悲伤，如化为实质一般被小真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落进小腹中，消散不见了。 毕竟，他还有遥远的路要走。 此时，空中正有上百道宏光向久真山飞去，形影绰约，都是御剑的同门，仙雾散尽后，小真第一次看清了久真山全貌：一眼碧湖，一股清泉奔流而下，几座瑰丽的云中楼阁参差不一，让人望而生归意，生阔论；若看透境外之境，便忘乎所以，似临风上浮，星河灿烂。 “怎么样，好看吗？”池浸月御剑向前，问道。 “恩，好看。”小真以蠢话答之，自己似感觉描述不尽，又补一句：“好好看！” “就知道你觉得我好看，以后可不要起歹心啊。”池浸月头都不回，说起来云淡风轻。 小真正如久真长辈们所见，“天性善良单纯”、“愚钝”。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便羞红了脸，向师姐觑去，师姐临风御剑，衣袂依依，顺柔的秀发因风凌乱，吹出万千情丝，露出脸颊那惊心动魄的弧线。 至于池浸月，她正想让小真转移注意力，忘掉自己失言所说之事，看到小真那羞涩蠢相，她嘴角一笑，加速向空鸣殿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