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问道三法
小乞丐在破院里住了下来,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又回想了一边,一幕幕依旧血淋淋地浮现在他的眼前,这使得他的精神十分疲惫,一挨着床,他很快便睡去了,一夜无梦。 这个院子虽然破败,但是来头却不小,是前朝最富盛名的武院,仁武圣堂。只招收极少数的绝顶天才,帝国中大部分的高手都在这里学习过。只是元武登基之后,这里便渐渐衰弱了下来,虽然衰弱了,但它的底子还在,就是破败了无数倍,也仍旧要比小乞丐之前居住的那个破庙要好上不少,最为重要的是,小乞丐能在这里觉得安心,有一种家的感觉,当然这还不是真正重要的,真正的理由是,这里的床比起破庙的地板来说,要温暖柔软得多,小乞丐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睡过一张真正的床了。 小乞丐睡得很熟,老乞丐和那位老人却没有睡,他们进了侧房,面色凝重地谈论着什么。 “恩师,那人到底到了什么境界了?”老乞丐问道。 老人摇摇头“现在我也不太清楚,可是六年之前,他的实力就已经不下于我了,若是更有精进的话,恐怕已经触碰到仙道。” 一时间沉默无话。 “唉,他虽然心性不佳,但是修炼天赋却极佳,本来小灵二人的天赋也不错,想着能够压制住他,却不想还是遭受了他的暗算。以他现在的实力,就是我实力恢复,也不是他的对手了,除非攀登仙道,才能制住他。”老人接着说道。 “那恩师,你看牧阳有机会吗?如果没有机会的话,还不如让他就此隐姓埋名地平稳生活下去,也好留下一丝血脉。” “我也不知道,但牧阳的根骨极佳,比之他父母还要更胜一筹,且修炼的又是这传说中的六冥封禁术,若是能找寻到涅槃草,完成最后一步,未必不能蜕出仙胎,那就是真正的成仙之质啊,只要时间允许,等他成长起来,定能够报仇雪恨。” 老乞丐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去归墟找来涅槃草,只是书中记载,仙胎出世,天地必有异变,注定会暴露出去,怕是会引来他的追杀。这些年来,那人一直都想铲除最后的这一丝血脉,妄图免去自己的后顾之忧,要不是为了封印牧阳身上血脉的气息,我也不会让牧阳修炼这九死一生的六冥封禁术。” “在这凉城之中,我还是能够照拂一番的,且仙胎一旦蜕出,血脉感应就再也没有效果了,那还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恩师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到时候还希望恩师能够好好教导牧阳。” “这个自然没问题,尽管我现在实力不在了,但是教导学生的功夫却没丢,这样一块美玉,我自然会好好雕琢。”老人答道。他的话并不是空话,别看他现在是个形同枯槁的老人,但他的来头可不小,他独守在这仁武圣堂之中,便是帝国中最富盛名的道师——禹言,人们往往称呼他为言师,帝国之中强大的修行者基本上都在他门下学习过,老乞丐之所以一直称他为恩师,就是因为他也曾经拜在他的门下。不仅仅是老乞丐,就是牧阳的父母,甚至那个人,也都在他这里修炼过。 老乞丐内心一片震动,禹言大师一心求道,生性淡泊,而且经历的风雨也太多,但现在却对牧阳这般上心,看来真是牧阳的资质打动了他。且也是那人行事太过分,就是言师也不能任由他这般为非作歹。见到言师一口应承下来,老乞丐起身再拜。 言师把他扶起来,叹气道:“我只是担心你啊,归墟之地神秘莫测,就是我当年也不敢轻易触及,你为了去取涅槃草,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要不是为了照顾牧阳,我这条命早就跟那人拼了,只恨我实力不足啊,我这辈子是没能力亲手杀死那个贼子了,只要能让牧阳成功,我这条命又有什么可惜的呢?”老乞丐答道。 言师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朝中又是什么情况,我今日遇见了一丝淡薄的龙气,莫非他还没有将皇族屠杀干净?” “你说的是平远那小子那一支吧,当初发生大变的时候,他正在边关镇守,避过去了,等事情结束之后,他才得到消息,他的实力也不弱,且朝中通晓大义的人还是不少,那人不敢轻举妄动,这才保留下来了这一支,只是平远小子现在的处境也不太好,在朝中几乎是孤立无援,苦苦支撑了。” “唉,这条路不容易啊,就看牧阳的了。”老乞丐说道。夜已经深了,风从破门里吹进来,有些寒冷,天上几颗星星寥落地挂着。老乞丐望了望天,站起身来,像言师告辞,他得启程了。 言师站起来送他,叮嘱一句“活着回来。” 老乞丐点点头,他舒展了一下身体,身形又高了一圈,面孔也年轻了些,他走出破院,轻轻把门合上,纵身跃走。夜空之中闪过一道青色的雷光。 小乞丐醒来时,太阳已经升上了天空。小乞丐往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雷爷爷的身影,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在那个破庙里了,而雷爷爷也已经为了他,独自去往了归墟。牧阳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清醒过来,床头放着一套青色的衣袍,那是昔日仁武圣堂的弟子袍,虽然不是什么华贵的袍子,可是在当年,却是最值得骄傲的身份的象征。尽管现在仁武圣堂已经成了个破院子,但是比起小乞丐之前的那个烂衣服,自然要好得多。 小乞丐把衣服换上,房子里的桌子上摆着一面铜镜,他来到镜子前,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欲求道,先得正衣冠。他把自己的头发束起,又打来水洗净自己的脸,一张清秀俊秀的脸从铜镜中露出来,一双眼睛熠熠生辉,铜镜旁边放着一枚木质的腰牌,上面只有两个字:“牧阳”,牧阳拿起仁武圣堂的身份牌,郑重地系在了腰间,从今天开始,他就不是小乞丐,而是牧阳了。 牧阳从院子里的水缸中打水的时候,往院子里看了一圈,禹言大师居住的侧房门紧紧闭着,在心中想着,不是要开始修炼了吗?看来言师还没有起来,我就再等等吧。可是他回到屋子里,这才发现铜镜背后压着一张泛黄的纸页,上面飘渺地写了几行字,墨迹还没干,牧阳拿起纸页来,最上面的一行字让他心潮翻涌,上面四个大字:问道三法。 终于要开始修炼了吗?但接着读下去,却让牧阳的脸上不由有些失落的神色。上面写的是:第一法,劈柴两担;第二法,挑水一缸;第三法,做菜。 这是问道的方法?劈柴挑水做饭?言师是不是弄错了?牧阳心里充满了不解,甚至忍不住要敲开言师的门去好好问问,可是言师会跟自己开这样的玩笑吗?牧阳想到这里,又摇摇头,言师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自己不过是个修炼路上的新手,而言师的经验是何等丰富,自己照做便是了。 他继续往下读过去,才读出里面隐隐含着的玄机。下面有几行小字,写的是这三件事的具体要求。第一件,劈柴,要求把每一根柴火都劈成长短,粗细一些样的木柴。第二件,挑水,要求每一次都挑满整整两桶水,在路上一滴也不能漏出来。第三件事,做饭,要求看起来是最简单的,但其实是最难的,只有两个字——好吃。 就这几个要求,顿时就把那三件看起来很容易的事情,变得无比艰难了,但牧阳并没有就此发愁,不论怎们说,即使看起来再难,先做再说。可随即他就发现了,不仅仅是看起来艰难,做起来,更加艰难了。 首先是劈柴。柴火有一大堆,堆积在院子里的墙角下。都是黑乎乎的木头,就是雷爷爷平常在破庙里烧着的那种木头,牧阳并没有劈过柴,但是看着雷爷爷拿着一把破菜刀,轻描淡写地把那修柴火劈开,那就应该不是太困难,即使是要求粗细一样,也没有多难。 牧阳四下寻找了一番,只有一把卷了刃的斧头,牧阳看了看,凑合着用吧,劈木头而已,也不需要多锋利的斧头。可是随即他便知道自己的想法错了。那黑乎乎的木头看起来不起眼,可一拿到手中,才知道不一般,居然比石头还要沉!牧阳心中咯噔一响,很沉,也就意味着密度很大,也就意味着很坚硬,那劈起来就得废大功夫。但牧阳脸上没有为此露出忧愁的神色,而是充满了战意,隐隐兴奋起来。 牧阳先尝试着拿斧头劈了一根木头,斧头砸在木头上,居然像是砸在了石头上一样,碰撞的那个部位一道淡淡的精光闪过,很快又消失不见,变回了普通的黑色。而牧阳握着斧头的手,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微微发麻。牧阳知道了深浅,并没有放弃,再一次拿起一块木头,直立起来,然后用尽了自己浑身的力气,啪的一声,才终于把木头给劈开了。就这么一个来回,牧阳就已经浑身出汗了,而他的任务是完成一担柴火!而且还要求粗细长短一样!
牧阳不知道的是,这不是普通的木头,而是一种极其名贵的木柴,拥有辅助修炼的奇效。这种木头燃烧的时候,能够散发出一种带有异香的烟雾,能够让人凝神静气,还能够强化人的身体。但这种木柴的价格十分昂贵,即使是一些贵族也只是把它当作熏香来使用,哪里有这么奢侈,当作普通的柴火来烧。破院作为前朝最富盛名的仁武圣堂,要供一个学校的弟子使用,拥有这么多木柴不奇怪,而他们在破庙中烧的,则是雷爷爷在逃亡途中,亲自去找到的,牧阳自小使用的就是这种木柴,虽然他没有正式地开始修炼,但是他的底子却不差,这也是他的身体为什么那么坚硬,而且能够登上十层天梯的一个原因。 牧阳成功地劈完一担柴火,已经花了大半个上午了,接下来他需要去挑水。挑水倒没有什么太大的玄机,只是路途有些遥远,需要到城外的河边去担水,使用的木桶也没有动什么手脚,只是那个要求实在是太难了,要求在路途之中,一滴水也不能掉出去,这就要求有巨大的控制力,身体要平稳,稍微有一点偏,木桶中的水就会洒出来了。 要是平坦的路,只要小心一点,也许做到还不算太难,可是到城外河边去的那一条路,可算不上什么平坦的大道,一路坎坎坷坷,甚至有一个地方还需要跳起来,才能够通过。这就大大加大了难度,好在牧阳平日里做事就很认真,性子也稳,对他来说这本就是强项。且水缸不大,要是成功的话,只需要两个来回就能装满了。可就是这样,牧阳还是跑了几十个来回,才终于成功地完成了这第二项任务——中途稍有不慎,漏出去了一点水,他就得把水倒了,重新来过。 在这个过程之中,并没有人监督牧阳,只要把水缸装满了,也没有人能够分辨清楚,到底是不是溢出去有水。但牧阳还是一丝不苟地严格要求了自己,他知道这些修行都是为了他自己好,虽然过程无比繁琐无聊,甚至可以看作是作弄和挑剔的要求,但是的确对他有益处,他发现自己的心性和控制力都有了极大的提升。 如果说前面两项方法,牧阳还能理解的话,第三项做饭,牧阳可就怎么也想不明白了。劈柴,可以锻炼力量,挑水,锻炼的是控制力,这些都与实力有关,可是做饭呢? 这个问题,如果让言师来回答,就会知道,这个才是最重要的一环,它培养的是最重要的一项——悟性,或者说是灵感。修炼到了越高级的层次,悟性就越发重要,这也是测试一个人资质的最核心的内容。没有悟性,强大的武技无法领悟,强大的功法,无法修炼,更别提触摸玄奇的仙道了。 而做菜就是一个锻炼的好办法,如果没有学习过,怎么做,该放多少油,多少烟,该用什么酱,该炒还是该煮,是蒸还是炸,这些种种,都需要自己摸索,考验的便是灵感。一道菜要好吃,需要发挥出食材所有的味道,这和修炼是一样的,所谓的招式武技,无非是发挥出自己最大的力量;所谓好的功法,无非是发挥自己最好的修炼资质;而所谓悟道,则无非是和这个世界更好地沟通。其中蕴含的道理,和做菜是一样的。传说之中,便有以厨入道,羽化登仙之人。 牧阳虽然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都认认真真地去做了。他每道菜都只做一小点,然后自己全部吃掉,即使是味道再不好,他也一点不剩,一来他流亡的经历,使得他对于一箪食,一瓢饮都无比珍惜,二来,他需要好好品味其中的滋味,才知道怎么改正,了解了食材的味道,才知道该怎么做。 在他的努力之下,他的厨艺渐渐变得好起来了,淡淡饭菜的香味飘满整个破院。言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了牧阳的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牧阳太过于专注,没有发现。禹言大师看着牧阳,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重要的是,饭菜的香味勾起了他的馋虫,他饿了,那今天的问道三法就到这里吧,要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