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子轩献计 巧夺阳州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这支经历了生死浩劫的军队正在马不停蹄地昼夜兼行，他们一路向北浩浩荡荡地朝阳州进发。可能即将面临一场鏖战，一路上大家寡言少语，唯有飞驰的骏马“哒哒”踏地作响。

    “哎，子轩。”晚晴主动打破沉默，策马来到子轩身旁，“你别忘了，上次薛老前辈说过你只有九九八十一天的时间，千万别错过时间了啊！如果你想家的话就提前回去吧，我们现在都安全了，你不必cao心了。”

    子轩看到晚晴身着兵士铠甲，满头秀发盘起，那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岁月的沧桑烙印，他又恨又恼，居然对晚晴大声吼了起来：“你怎么总是希望我回去呢？现在才过十几天，我还有六十多天的时间，干嘛那么着急呢？”旁边的语琴单手搂紧怀里的阿黄，她来到子轩身旁伸手拉了一下子轩的衣襟，示意子轩不要冲动。

    晚晴无奈，她那甜美温柔的嗓音中略带一丝沙哑：“哎，子轩，你现在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了？我并没有赶你回去啊，我只不过是担心你罢了！”

    子轩不依不饶：“谢谢你的美意，不过阿婆因我而死，我不能一走了之，我要为她报仇！”

    晚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策马过来的朔言给劝下：“算了，娘子！没必要和一个小孩子计较，我们待会还有一场硬战要打呢！”

    “就是嘛，一个小破孩子懂什么？”晨雨轻蔑地对子轩说，“就算朔言和欧阳克云打起来都平分秋色，你一个臭小子还大言不惭要报仇呢！哼，别到时候看到他第一个躲进地缝的就是你！呵呵呵——”

    子轩气得额头青筋直冒，他指着晨雨咬牙切齿地说道：“怎么什么地方都有你？！我招你惹你了吗？你要是有本事的话，就去欺负朔言啊，你不是喜欢他吗？！”

    晨雨一听大惊失色，但她佯装镇定地说道：“谁......谁说我喜欢他的啊？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喜欢一个有夫之妇吗？”说完还故意朝晚晴的背影使了下眼色。

    子轩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从马背跌落，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而晚晴和朔言两人则面面相觑，尴尬万分。吴聪赶紧飞身上前扶起子轩上马，并仰头对晨雨说道：“晨雨姑娘，你怎么总是欺负子轩啊，他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到底怎样你们才能和平相处呢？”

    晨雨冷笑一声：“哼！他处处都得罪我了，我十分讨厌他！要想和平相处，除非他跪在我面前，亲自向我道歉！”

    语琴一听火冒三丈：“你太过分了！你一个死三八，有什么资格让恩公跟你道歉？！还跪在你面前，你这死三八也太缺心眼了吧！”

    晨雨最听不得的就是“三八”，而且还在前面加上一个“死”字，这令她忍无可忍：“你说什么？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说着晨雨便怒目圆睁地跑到语琴面前，被子轩、吴聪一把拦下。

    一直沉默寡言的姜广也忍不住发话了：“哎，晨雨姑娘，今天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哦！人家小兄弟又没招惹你，你怎么总是和他过意不去呢？再说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让人家跪在你面前岂不是太过分了吗？”

    晨雨白了子轩一眼，她一声不吭地策马走到队伍旁边。

    三四百人的骑兵队伍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约摸一日功夫便来到了阳州近郊。只见不远处巍峨城墙疑似蛟龙伏地，连绵不绝的城垣俯视着四周的护城河以及脚下的壕沟，大有九天揽月之功，鄙夷天下之势。城楼之上旗帜招展，守卫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简直易守难攻，固若金汤。

    大家不由得停下脚步，纷纷下马，姜广和吴聪自告奋勇地带一小队人马乔装成普通百姓，伺机潜入城内侦查敌情。不多时，姜广便回来了，却不见吴聪的身影，大家诧异万分：

    “姜兄，情况怎么样？”

    “姜广兄，吴将军呢？”

    “姜广，怎么只有你回来了？”

    姜广一脸严肃地说道：“兄弟们，吴将军说城里有位故人，那人正好也在军中任职，他想利用那层关系助我们里应外合，于是我就先回来报信了：阳州城内大概驻扎着两千多名地方部队，由一名叫武直的将军率领。虽然军队人数不多，但这个将军可不简单啊——他是当朝妖后的远房亲戚，以前曾任辅国大将军一职，后来因性情耿直、直言纳谏被妖后贬至此地。听说他以前就战功显赫——曾经多次平定叛乱，打退突厥屡次sao扰，有胆有谋，勇敢非凡，绝非等闲之辈，大家不可轻视！”

    朔言说道：“姜兄所言甚是——如今敌众我寡，大家还是好好商议一下该如何进攻吧！”

    “主帅，我认为不可强攻，只有智取！”大家循声望去，原来是子轩。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你这臭小子打过仗吗？！”朔言不屑一顾地说道。

    “哎呀，朔言，我看子轩很有见地的，而且好几次不都奏效了吗？你就听听他的想法呗！”晚晴上前劝道。

    朔言似乎有些不快，他半信半疑地问道：“可他平时的那些‘雕虫小技’管用吗？这可是攻城略地，搞不好要全军覆没的啊！”

    “哼！什么叫‘雕虫小技’啊？你堂堂主帅就有‘雕人大计’了吗！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可是你怎么就没有容人之雅量呢？”语琴不满地诘问，惹得朔言毫无办法，只能干瞪眼。

    这时子轩走到众人中间，慢条斯理地说道：“《孙子兵法》有云：夫用兵之法，全军为上，破军次之。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如今敌众我寡，不可强攻，唯有智计取之......”

    “你哪有那么多废话？！”晨雨又将矛头对准子轩，可是子轩并没有理她，他继续说道：“不如将十几名兄弟打扮成山贼土匪的模样捆绑起来，到时就说抓了很多聚众作乱的匪徒，不过有几名土匪扮成百姓模样逃入城内，所以我们现在要进城继续抓捕他们。等我们骗开城门全混进去之后，再以手势为号，大家便一起动手，届时敌人肯定会被打得措手不及、防不胜防。当然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流血牺牲，朔言主帅可以和吴将军里应外合，擒贼先擒王！”

    “那好，你的想法确实不错，可是由谁来扮演土匪呢？”朔言故意朝子轩使了个眼色，晨雨也兴风作浪起来：“呵呵，土匪当然是由那个最土最丑的臭小子去好了。”见子轩怒瞪自己，晨雨亦不甘示弱，“你看什么看，干嘛朝我瞪眼睛？是你自己出的馊主意，还想让别人替你背黑锅吗？”

    语琴愤愤不平：“绝对不可以！恩公不会武功，他断然不能去冒这个险的；而且他足智多谋，屡屡献计，那便是谋士、军师，试问哪有让军师去打仗的道理？你们见过刘备让孔明上阵杀敌的吗，怎么一点礼贤下士的道理都不懂？！”

    “算了，语琴妹子，”子轩坦然说道，“扮演土匪也没什么，反而很有意思啊。再说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既然我是导演，那么肯定也是最棒的演员！还有大家平时都认为我很胆小、很懦弱，那么我这次便不会再退缩了，我要向大家证明一下我自己！”

    大家听完子轩的一番慷慨陈词后，虽然似懂非懂，但都热情地鼓起掌来。

    一切准备就绪后，竹溪军民来到阳州城下。城楼上的士兵厉声问道：“什么人？”

    朔言高声回答道：“我们是江南道直属游骑军在回营述职的路上，遇到了一群聚众作乱的悍匪。”这时朔言指着前面被绑的‘匪徒’继续说道，“这些都是我们抓到的，不过还有一些匪首被我们一路追赶扮作百姓模样逃到了城里，我们要进城搜查，还请贵军多多配合！”

    “你们等着，我去找主帅出来定夺！”

    不一会儿，身披黄金铠甲的主帅来到城头。只见他虎背熊腰，魁梧凶悍，身长八尺有余，满脸络腮胡须，双目炯炯有神，眉宇间透着盛气凌人的杀气，此人应该就是武直。他仰头大笑：“哈哈哈！原来是兄弟部队到此，有失远迎，请勿见怪！来人，放吊桥，开城门！”

    朔言作揖谢过，而后大手一挥，示意大家赶紧进城。浩浩荡荡的队伍开进城内，子轩等十几名“土匪”被五花大绑地送到敌军主帅跟前。朔言上前作揖道：“久闻武将军大名，如今一见，真所谓实至名归啊！在下钦佩之至！”

    “哈哈！过奖过奖，你这个小将也气宇非凡、年轻有为啊！请问尊姓大名？”

    “在下免贵姓方，这些都是小将抓获的悍匪，不过有些匪徒扮成百姓模样逃入了城内，还请将军行个方便！”朔言趁说话的机会，又向前走近了几步。

    “好的，那我就先来杀了这些土匪！”武直挥剑朝子轩头上砍去，子轩心想完了，早知如此就不装逼充好汉了，这时旁边一个“土匪”舍身抱住子轩，挡在身前，子轩定睛一看原来是语琴。朔言见状立即飞身上前挑戟隔刃，救下了子轩。可是兵器利刃碰撞的一瞬间，方天画戟却扑了个空，那把宝剑连同敌军主帅顿时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于无形；旁边的敌军喽啰们也同样如此。

    正当大家诧异万分的时候，城门突然关闭，一大群真正的敌军从四周埋伏的屋内一窝蜂涌了出来，将朔言一行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武直，跟刚才那个敌军“主帅”长得一模一样，只见他得意忘形地笑道：“哈哈哈！一群黄毛小孩，此等雕虫小技怎能骗得了我？刚刚你们看到的都是幻影，是我利用‘西域光影法器’制造出来的幻像，哈哈哈！”

    朔言冷笑道：“哼，你可真算煞费心机啊。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哈哈哈！这都得归功于我的好弟弟啊！来人，把他带上来！”

    大家循声望去，顿时傻眼了——只见吴聪五花大绑地被押到众军面前，他一看见朔言等人便立刻跪了下来，泣不成声地说道：“兄弟们，都是我对不起你们啊！原本我想劝哥哥也和我们一同并肩作战，却没想到他二话没说便将我绑了起来，我真的该死啊！”

    “哼！我们武家没有你这样的反贼——犯上作乱，扰乱江山！今日我便要大义灭亲，消灭叛党！”武直厉声喝道。

    “吴大哥，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晚晴不解地问道。

    “哎，其实我不姓‘吴’，而姓‘武’，和武直是亲兄弟。我们兄弟二人都是妖后的远房亲戚，以前都曾经是朝廷将军。但是树大招风，后来我哥哥性情耿直，他因直言纳谏被妖后贬至此地；而我则是辱没圣则使命，并受小人排挤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其实我们兄弟二人也算难兄难弟了。这一次得知阳州是我大哥镇守的，实在不忍心伤害大哥，才会......哎！”武聪悲痛欲绝地解释道。

    “哼！兄弟？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反贼，竟然还敢和我称兄道弟！没错，当今圣上是有些过错，但是她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又怎能恩将仇报呢？！而且她还是我们的亲戚，没有她圣则也就没有我们的今天，这些难道弟弟你都忘记了吗？”武直振振有词地说道。

    “这些小弟自然刻骨铭心，不敢忘记。可是哥哥你可能有所不知：如今的妖后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英明睿智、从善如流的圣则皇帝了。自从她崇尚佛道，任用道恒国师以来，就逐渐变得失去理智、惨无人道——先是罢黜一大批贤臣之士，然后又对薛家满门抄斩，赶尽杀绝，对很多手无寸铁的忠良之后都不肯放过；现在她对内残酷剥削贫民百姓，弄得民不聊生，苦不堪言；对外又战火连连，和突厥、吐蕃战乱冲突不断。试问身为臣子的还有必要侍奉这样一个无道暴君吗？既然我选择了倒戈相向，必然会义无反顾，进行到底！希望大哥你也好好想想！”

    武直则不以为然：“既然弟弟你死不悔改，大哥也只有将你和那些反贼一并交给圣上处置了。当然我可以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能够回心转意，那便回头是岸，一切既往不咎！”

    “恐怕该回头是岸的是你吧！”大家循声望去，只见赤霄剑的刀光剑影划过空中发出萧萧声响，很快武聪身上的绳索就被割断了，周围押解武聪的敌兵也都在瞬间全部倒下。埋伏在城楼上、四周屋顶上的弓箭手倾巢而出，他们对武直的手下进行了反包围，这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情急之下武直挥剑相迎，却没想到赤霄剑气迎面扑来，他手中的利剑便很快断成两截。“怎么样，没想到吧？”姜广得意洋洋地用赤霄剑顶住武直的脖子，而武直面色铁青，浑身颤抖地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哼！刚刚又是谁说我们是‘黄毛小孩’、‘雕虫小技’的？现在你怎么不猖狂了啊？！”朔言手执方天画戟，准备劈向武直，却被姜广给拦下了：“哎，朔言兄，不急！就算要杀了他也不能让他做一个糊涂鬼，那样该多无趣啊！还是让我来解释一下吧：其实为了以防万一，我们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接着，姜广便将子轩如何出谋划策，又如何吩咐自己乔装打扮先行进城，而后做好埋伏以防不测的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

    武直听后仰天长叹：“哎，这真是时也，命也！老夫戎马一生，阅人无数，却没想到今天竟然栽在你们这几个黄毛小子的手里！哎——！”

    武聪上前劝道：“哥，你也不必灰心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跟我们一起并肩作战吧，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到时候我们一定能够所向披靡，我们兄弟二人的事迹也会永成佳话的！”

    “我呸！我们武家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孬种？你就算造反作乱，也是为他人，为薛家卖命，意义何在？！而我武直一生仰不愧天，俯不怍人，堂堂正正，忠心为主，却落到了个兵败被俘、城破人亡的下场，我不甘心哪——！”说完武直拿起手中的断剑引颈自刎，一道鲜红的血柱直喷长空......

    “哥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云霄，武聪跪倒在武直的面前，泣不成声。武直拼命地抓住武聪的一只手，竭尽全力、断断续续地说道：“弟弟，你做......做你想......想做的......不过......你答......答应我一定要平......平平安安的......这样，我才能安心见......见九泉......”话未说完，武直的手便垂了下去，武聪连连点头，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