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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神都雷霆 故人造访

    风卷残云,百花凋零。神都上空乌云翻腾,遮天蔽日。原本气宇轩昂、鳞次栉比的宫殿屋宇皆被笼上了一层肃杀凋敝的气息。城内开始戒严,百姓闭门不出,唯有大队重装铁甲的禁卫军人头攒动,日夜巡逻。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里,京城的得失、君主的安危则是重中之重。

    朝堂之内金碧辉煌,圣则皇帝高高在上,文武百官位列两旁。她搔首弄姿地端起侍女递上来的雪莲神叶茶,妩媚地拨弄着兰花指,轻轻抿了一口后,突然大发雷霆,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摔在地上。身旁侍女吓得哭跪在地,文武百官也都纷纷下跪,两股战战,他们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听圣则皇帝阴阳怪气地责骂道:“哼!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是谁整天说天下太平、相安无事的,简直是一派胡言!照这样下去,恐怕不日天下反贼就会冲进朕的寝宫,而后将朕悬于三尺白绫之上,到时候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

    狡猾万分的道恒国师连连叩首,他涕泪纵横地说道:“臣等愿意追随陛下鞍前马后,纵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其他人也都纷纷效法:“臣等愿意誓死效忠陛下!”

    圣则的愤怒似乎平息了一些,她走上前来亲自扶起老泪纵横的道恒,慈眉善目地说道:“还是国师忠心可鉴啊!这次错不在你,怪就怪朕心慈手软,没能彻底铲除余孽!秦箫,你不久前班师回朝,是怎么风风光光地跟朕说的?你不是说已经尽铲余孽,消灭叛党了吗,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冤枉啊,陛下!”秦箫跪爬到圣则皇帝的脚前,连连叩首,前额鲜血直流,“这都是赵庆那个混蛋胡说八道!哦,不——是微臣用人不察,一时疏忽放跑了竹溪村反贼余党,还请陛下责罚!”

    “哼!责罚你有什么用?责罚你就可以挽回当下的局势吗?!你作为名将秦叔宝之后不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吗,怎么现在连几个妇孺乡民都打不过?!”圣则怒气冲冲地问道。

    “陛下,如果只是几个妇孺乡民的话,末将一人前去剿灭即可。可是有个叫什么朔言的逆贼,他武艺高强、jian诈狡猾,并和姜广反贼相互勾结,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委实可恨!”秦箫一脸无辜,愤愤地说。

    皇帝不屑一顾地轻蔑道:“哼!攻打区区一个竹溪村,竟然数将殒命——像常飞、范建也就算了;可是名将之后裴啸林将军竟也血洒疆场,你秦箫难道没有罪过吗,啊?!明明是你秦箫无能,还总是怨天尤人!如果你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话就趁早弃甲归田,颐养天年!”

    “不不不!陛下,末将知耻而后勇,只想待罪立功,彻底消灭反贼,还请陛下再给末将一次机会!”秦箫涕泪纵横地恳求道。

    “那好吧,朕看在你是名将秦叔宝之后的份上便饶你一回!毕竟你以前也屡建奇功,这次就姑且再相信你一次!”圣则回眸一笑,她趾高气昂地对秦箫说道:“如今全国各地狼烟四起、逆贼猖獗,河南道、河东道、淮南道、江南道尤为严重。其根源正是有个名叫王子轩的逆贼写了这个——”说着,她便开始当堂宣读《讨妖后檄》,当读到‘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的时候,她那张严峻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当读到‘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的时候,她竟然赞不绝口,连连追问此文出自何人之手。读完全文她竟然连声叹息:“宰相之不察也。人有如是才,而使之流落不偶乎?”说完她又对秦箫等手下说道:“诛杀逆贼时,唯独此人可以劝降。如若此人冥顽不灵,不能为我所用,必先杀之,以绝后患!对待其他逆贼,朕绝不手下留情:朕已派鹰扬卫将军、左威卫大将军、右武卫大将军、左右鹰扬大将军连同各道府地方军队一同前去剿灭各地叛党,并将御下五千禁卫军以及各路大军主力交由你秦箫全权掌管,并赋予你‘便宜行事’大权。以前朕曾经废除了‘御史监军’一职,可是如今看来朕不得不重新拾起了——朕决定此监军一职由婉儿担任......”说到这里,圣则转向美貌如花的上官婉儿,“婉儿,你是朕的心腹,不过这次朕派你随军剿灭逆贼,为秦箫出谋划策!”

    空谷幽兰、貌美绝代的上官婉儿高兴不已:“多谢陛下垂爱!”

    秦箫亦感激涕零,叩拜谢恩。

    圣则回到龙椅上接着问道:“如今国难当头,众卿家有何看法?狄阁老,你有何妙计?”

    只见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狄仁杰慢条斯理地回答道:“陛下,微臣以为当下局势皆因阳城逆贼作祟而起,只要我朝恩威并济,调兵遣将率先收复阳州,并昭告天下只抓阳州城叛党匪首几人,其余被蒙蔽的人们可以一概既往不咎。那么反贼就会成为一盘散沙,我们也便可以各个击破!”

    圣则欣然大笑:“哈哈哈!还是狄阁老最英明睿智、老谋深算,狄公最近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别通宵达旦地cao劳国事而累垮了身子啊......”

    狄仁杰受宠若惊,他惊惧万分地说道:“托陛下洪福,微臣身体近有好转。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臣等又怎能不管不顾呢?阳州逆贼气势汹汹,撰写檄文扰乱天下江山,此乃大逆不道之举!而今之计,唯有以彼之道,还施其身......来,婉儿,把你的《讨逆贼书》呈给皇上吧!”

    圣则皇帝从上官婉儿的手中接过后打开一看,开怀大笑:“哈哈哈!就按狄爱卿所说的办,今天退朝!”

    话说阳州起义军“敢为天下先”的革命精神和首创精神犹如一阵春风席卷全国各地,唤醒了许许多多沉睡在梦里而愚昧无知的人们,很多遭受迫害的忠臣良将纷纷举起义旗,大有群雄并起、直捣神都之势。而朝廷则是调兵遣将、厉兵秣马,急火流星地去扑救四面八方熊熊燃烧的“大火”。他们毕竟兵多将广,粮草充足,并采取合纵连横、逐个击破的策略,再加上狄仁杰的妙计和上官婉儿的《讨逆贼书》,“火势”逐渐越来越小——原先遍布天下的大小十几支队伍如今所剩无几——有的跟风随大流,毫无目的性,又胆小怕死,很快被招安了;有的是一群乌合之众,毫无战斗力可言,刚刚碰上朝廷的铁甲部队便被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有的队伍之间相互猜忌,又因分赃不均而相互斗殴,不等朝廷动手,自己已经元气大伤......最后只剩下阳州朔言、泗州许刚以及和州徐敬晖这三支队伍。

    而阳州城内,全民皆兵。朔言振臂一呼,顷刻间便聚集数万之众。周围数十座城池连同乡县纷纷响应,此刻阳州城已不再是一座孤立城垣了,而是由周围城池众星拱月般围绕起来的一个较为强大的割据势力。不过这也不全是阳州军民的功劳,而是阳州山高皇帝远,处于一个最为优越的地理位置上——它在泗州的东南、和州的东北,其东面毗邻海洋;而朝廷势力位于正西的位置。所以每当朝廷欲讨伐阳州的时候,都受到许刚军和徐敬晖军的阻挡而莫能东进,鞭长莫及;而阳州北面有淮水阻隔,南面正好是长江天险。这样一来,即便朝廷好几次想水路并进讨伐阳州都无功而返,所以这给阳州势力的发展与壮大提供了得天独厚的契机。

    但偏安一隅绝对不可取,阳州城内的军机要臣们也懂得“居安思危”的重要性,他们又集聚一堂,针对当下不容乐观的形势进行商讨——

    朔言端起青铜高脚酒杯率先发言:“自古以来,‘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如今我阳州士气冲天、军民一家,南征北战旗开得胜,周边乡县纷纷响应,势力不断扩大,已经拥有五六万名能征善战的将士。这都是各位股肱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的功劳。在这里,我朔言先敬大家一杯!”

    一干而尽之后,子轩一脸严肃地说道:“主帅所言甚是,然则居安思危,勿忘其本。今妖后手下党羽众多、兵多将广,而我们起义队伍良莠不齐、各自为战,以致如今天下义军除了我们之外只剩下泗州与和州两支队伍了。就算我们三家军队全加起来也只有十几万人,哪里能跟妖后手里的百万大军相抗衡呢?虽然我们节节胜利,不断壮大,但和妖后比起来还是微不足道、势单力薄了啊!”

    姜广说道:“长史所言甚是!当今天下形势确实不容乐观,原本子轩兄弟的《讨妖后檄》言辞激烈、铿锵有力,天下反响非凡,大有直捣神都之势;可是妖后那边有一个叫什么上官婉儿的,她写出来了一个针锋相对的《讨逆贼书》,然后天下义军就军心涣散、一盘散沙,最后被妖后给分化离间、各个击破了。”

    是啊,《讨逆贼书》到底写了什么内容呢,怎么会有这样的魔力?正当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姜广继续讲到:“我认为要想扭转当下局势,必须要找到应对《讨逆贼书》的办法。文中这样写到:

    ‘今临朝圣则皇帝,励精图治、勤政爱民;知人善任、文武兼通,实乃冠绝古今之女帝,可谓巾帼不让须眉也。圣上即位以来,政通人和、天下清明;选贤举能,讲信修睦。故朝堂之上,从善如流;朝野之下,民风淳朴。普天之下,家裕人足;粮草满仓,币绳糜之。是故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安居乐业,天下大同。圣上虽孤凤取代蛟龙,却未丝毫逊之其右;陛下虽改朝换代,却未曾忘却太宗之法——“降则抚之,叛则讨之”,致使夷狄远遁,天下太平!

    而今天下群贼作乱,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者不计其数,家破人亡者惨不忍睹,此诚危及存亡之秋也!此番生灵涂炭当属阳州逆贼聚众作乱,谋害朝廷命官,戕杀黎民百姓,污蔑陛下之过也!其余兴风作乱之徒乃受妖人蛊惑,不明事理委实可怜,可尽数宽宥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惟有放下兵刃,归为我朝顺民,则一切既往不咎;若迷途知返,助我朝擒拿逆贼有功,便可赏千金、封万户侯;若死不悔改,即便株其九族也不为过也!’”

    众人听后无不讶然惊叹,面面相觑却又无可奈何。连最擅长玩弄文字游戏的子轩也一筹莫展:真是一大才女啊,以前历史中就曾说过上官婉儿出身名门,饱读诗书,明达吏事,聪敏异常,如今看来果真名不虚传——她能够避实就虚为妖后正名,然后分化敌人,各个击破;并且恩威并重,赏罚分明,重点来对付我们,这下可真的摊上大事了!这该怎么办呢?莫非就像当年孙刘联合,共抗曹cao那样,我们来个三州联合?

    想到这里子轩正欲发言,却有军中卫士来报:“启禀主帅,有一文人自称骆宾王,他前来造访一位故人,并且想面见各位英雄豪杰!”

    子轩一听“骆宾王”这三个字,吓得差点没叫出来:完了完了,骆宾王,你就大人有大量吧,我只不过提前抄了你的文章,你为了维权申诉找上门来至于吗?看来还真是原创者光荣,抄袭者可耻啊!

    得到朔言应允后,有位书生模样的中年人在士卒的带领下走进大殿,大家定睛一看:此人面容清秀,文质彬彬,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nongnong的书生气息。只见他拱手作揖道:“在下骆宾王,东台详正学士。如今见阳州城池揭竿而起,朔言主帅威风凛凛,在下仰慕万分,故投奔来此!”

    这时华扶站起来作揖笑道:“哈哈,骆学士名声远扬,在下姓华名扶,久仰久仰!”

    “哪里哪里!华医师医术远近文明,在下亦钦佩之至啊!不过在下不顾危险,登门造访的缘由还有一个——众所周知,《讨妖后檄》此文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大有气吞山河之势,却不乏沉鱼落雁之姿;于豪放之中又不乏婉约之美。而且文中竟然有很多想法与在下先前所想不谋而合,请问这篇檄文出自哪位高人之手?”

    众人皆朝子轩看去,而他满脸通红,低头不语。姜广介绍说道:“正是这位小兄弟写的,姓王名曰子轩,是我们的长史。哎,子轩长史,你来说几句话吧,这位兄台找的正是你!”

    子轩缓缓抬头,看着骆宾王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他慌忙行礼道:“骆学士风度翩翩、学富五车,久仰久仰!”

    骆宾王连忙回礼:“王长史言重了,比起您的远见卓识,在下可是远不能及啊!”

    子轩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原来他不是来找茬的,那便是再好不过了。这下可以得了便宜又卖乖啦,嘿嘿!只见子轩故作姿态,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足下过誉了!本人不过是沽名钓誉、装逼成性罢了;不像骆学士自幼神童,七岁能诗,简直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啊,今后还请骆学士多多指教!”

    骆宾王拱手作揖:“不,王长史您谦虚了!在下也曾想撰写檄文讨伐妖后,不过看到长史所写,能将王公贵族和贫民百姓这两个向来水火不容的敌对双方团结起来,共举讨伐义旗,真乃想人之所不能想,做人之所不敢做也!这真令在下心悦诚服、五体投地啊!”

    子轩心花怒放、喜不自胜:“哈哈,骆学士真的是抬举在下了,鄙人愧不敢当!在下久仰骆学士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一见如故啊!不过请问骆学士,您对当前局势有何看法?”

    骆宾王微笑着吟起诗来:“平生一顾念,意气溢三军。半壁江山影,天星合剑文。弓弦抱汉月,马足践妖尘。不求生致仕,唯当死报君。当今天下义举之事虽凋敝不振,但吾一路走来,见三路大军意气风发、士气冲天,尤其是阳州城内厉兵秣马,将士舍生忘死,兵民一家,其乐融融,此乃大吉之兆也。为今之计,当三州联合,一致对外;共讨妖后,则大业可成也!”

    校尉大力无奈地说道:“哎,骆学士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如今泗州与和州之间因地盘纠纷而摩擦不断,他们也因多次替阳州阻挡了妖后的进攻而满腹怨言;而我们不想祸起萧墙也一直未敢西进,停滞不前。将士们对此也都抱怨万分:明明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为什么一直按兵不动?所以眼下三家矛盾重重,很难共商大计啊!”

    朔言劝慰道:“大力兄弟莫要灰心!方才骆学士所言甚是,只有三州联合,方能消灭妖后。不久就是冬元节了,我们趁此节日举行盛宴,一方面犒劳大军;另一方面,邀请泗州、和州使者前来赴宴共商大事,何如?”

    众人欣然同意,骆宾王凭借独到的智慧当上了参军一职,平日里辅助子轩出谋划策;并由子轩推荐兼任军宣队副队长一职,帮助武聪开展义军思想宣传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