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熏陶
除了极有限的几个人，很多接受过张小尤进步思想教育的祝家寨人氏其实是把这送行礼当成是封建迷信来凑这个热闹的，甚至连这次送行礼的主角张颠都是如此。 直到很久以后张颠才知道，原来这样规格的祝氏送行礼每隔五十年才有一个幸运儿可以独享。礼，是仪式也是礼物，不过这却又是后话了。 半梦半醒间，有人在说话。 “安宁河流域是蜀川省第二大平原，这里素来有着鱼米之乡的美誉，号称粮仓的川西南龙头——宁台县城正是安宁河流经的第一座城池。”这是一个女声，好熟悉的感觉。 “曾经的城池，现如今的小县城。就这，和象鼻子山的直线距离都在一百公里以上，山路难行，真正的行走距离可想而知。”这是…祝爷爷在说话，这么说，刚才那个是猴姐！？ “把宁台县城说是城池，是有历史依据的。锦屏山脉和其余的一些大雪山山脉和横断山脉这两大山脉间自成体系的小型山脉、以及这些山脉间的地带并称为——大小凉山地区。凉是荒凉寒冷之意，而锦屏山脉就位于大凉山深处。汉武大帝曾经下令给大小凉山数十处人类聚集地修建城池，其中，宁台县就榜上有名。” 记性还不错嘛，居然几乎完全把爷爷地理课传授的内容完全背了出来…眼睛怎么睁不开，到底是怎么了… “那傻老头这样怎么把三羊子教得会嘛，三羊子，听好了啊，据野史传说，到了明朝开国年间，大将军邓愈，也就是朱洪武手下的一流双花红棍，懂了没？恩，邓愈攻灭夏蜀之后，夏蜀是当时的一个不入流的政权，懂了？真聪明！邓愈攻灭夏蜀之后，更是将他的一个儿子还是侄子留在了宁台县镇守边关。” “爷爷！野史不能信的！”听声音就知道，猴姐是有些着急了。 “猴妮子，你别被竹竿儿蒙蔽了！三阳，听好了啊，甭管野史还是正史，也甭管是儿子还是侄子亦或是孙子，事实就是邓愈的一脉后人以宁台县为中心，大力发展大小凉山地区，以至于安宁河流域后来成为永乐大帝攻灭并统治胡朝最有力的物资与兵源供给地之一，知道胡朝是啥吗？胡朝是越狗历史上的某个朝代，怎么样，爷爷渊博吧…” “这么牛呐，我还以为宁台城也就比咱象鼻山多了个安宁酒家哩…”这是三阳的声音…这个奇才，说他是猪都有点玷污小白这个圣洁的称谓了… … 二月二，龙抬头，春意盎然的安宁河平原，正是油菜花开的季节。 张颠醒来随之就被油菜花那特有的芬芳瞬间给淹没了，睁开眼睛，阳光下的油菜花映射得天地间黄灿灿的，自己死了？不然怎么到了天堂？ 张颠自小从未出过象鼻子山，那里高寒，容不下油菜花的生长。 这是张颠头一次见到油菜花的实物，如此纯粹却又华美的油菜花海，无疑让张颠震撼，以至于他短暂的失神了。 而当张颠因此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看到的另一种整齐划一的色彩之后，这才回过了神来——如果说这是天堂，那无疑就是地狱！ 一片血色！除了那丝自小就嗅惯了的、在那时却悔恨没有好好珍惜过的芬芳。 慌忙四顾的张颠惊动了守着他的祝三阳。 见他醒来，祝三阳咧嘴一笑，用他那直追他爷爷的大嗓门高声传唱着张颠醒来的消息，以至于差点没把张颠再次弄晕死过去。 待他喊完，张颠才有气无力的问他，这是哪里。 当被告之这里已经临近回龙场的时候，张颠有些明白了，原来这里是安宁河支流之一的南垭河流域最平坦开阔的地带，难怪这里有这么多油菜花的存在。 张小尤虽然挂了一个祝家寨小学老师这种堪称‘山地野鸡小学教师’的名头，但是不可否认其的学识是很渊博的。 特别是关于地理、历史、生物方面的知识，据祝家寨小学毕业后第一个去县城里读中学的祝莹莹说，张老学究在这些方面的造诣也就比县城里的优秀教师高了大概一座象鼻子山的高度。 有这么一个渊博的爷爷一直熏陶着张颠，张颠是幸福的也是悲惨的。幸福的是张颠不出象鼻子山就可以把整个宁台县乃至整个大小凉山都装于胸中。悲惨的是，张颠因此少了很多玩耍的时间，特别是每次祝莹莹一放假回象鼻子山，张小尤教导他的热情就会好似泼了油的火苗一般高涨。 而现在，这种教导的真正威力却是体现无疑，稍加思索，张颠就说出了让祝三阳这种学渣目瞪口呆的话：“那我们只要跟着南垭河水走到其汇入安宁河的地方，就到了宁台县城的郊外。” 张颠实在是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兴趣了，因为打小学习不好、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祝三阳已经满不在乎的别过了头去，张颠可没有热脸贴他冷屁股的习惯，以至于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 … 回龙场到县城已经修起了柏油公路，坐公共汽车的话，只需要三十分钟就可到达宁台县城，而要是包一辆面包车的话，则是只需要二十分钟就可以登陆宁台城。 据祝三阳说，祝大彪正是让他们在这里等着，他独自去回龙场叫面包车去了，祝三阳呼喊过后没多久，提着一个胀鼓鼓狼皮水囊的祝莹莹就赶了过来。 与此同时，张颠在一阵好似山洪暴发般的排泄声过后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躺在一辆牛车之上，而自己的头就处于牛屁股的斜后方… 牛粪的味道瞬间替换了油菜花的芬芳，把正在深呼吸陶醉油菜花香依然有些醉意盎然的张颠直接熏晕了过去。 祝莹莹听张颠醒来那是相当之兴奋与激动的，这从她奔跑间‘胸涌’的波涛就可见一斑。可是好一阵‘七上八下’奔跑过来之后发现，居然是祝三阳在用狼来了的桥段在逗她玩！ 于是乎，祝大彪口中、传说中可以开泰的、天生神力的、祝三阳的——耳朵，继送行礼那次之后再一次变成了疯狂摇摆的大风车…… 当张颠再次醒转过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放到了空中，睁眼稍微观察，脑袋瓜好一阵刺痛过后，他的脑海中莫名的就出现了一个名词：面包车。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这种感觉和半夜起来撒尿看到了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就知道那是狗豹子是一样一样的。 这有些诡异的无师自通让张颠一下就懵了，以至于都没来得及嘲笑蹲在车厢尾部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一般正被祝莹莹疯狂数落的祝三阳。 … 这是一辆只有驾驶位和副驾驶位的面包车，祝大彪坐在副驾驶位上，敞开了他那堪比雷神的嗓门正跟着车载录放机高唱着《在希望的田野上》，一首如此炊烟袅袅的歌曲，直接就被其演绎成了战争电影配乐。 瞥着祝大彪不断朝自己投来的、我是歌手般的飞扬目光，司机大哥也只得一边开车一边讪笑陪着。 谁让眼前这人是祝大彪呢，这次出车，可是县长大人接到这老货从回龙场打来的电话之后钦点的，所以…就把这当做一次另类的熏陶吧。 两人后面躺着张颠、蹲着在犄角旮旯里的祝三阳和坐着小板凳、发威母老虎般喋喋不休的祝莹莹。 祝三阳实在是太委屈了，张颠明明是醒过来了的，可是…都是那只拉不上车的屎牛！刚要不是看它才拉了，可能没了库存，不然小爷非得把这犊子给揍出屎来！ 祝莹莹可不管他委屈不委屈，反正从小到大，整个祝家寨祝大彪老大她老二，甚至连祝三阳的亲爹祝北战和亲娘陈春花对她都是溺爱纵容无比。 以至于张颠之前老是在祝三阳面前提及的、所谓是生活在祝莹莹阴影之下的感觉，在祝三阳看来都是羡慕嫉妒那个恨呐，所以这小子那天给张颠放血的时候，才会爽得欲/仙欲死。 爽过之后，冲动的惩罚就来了。 本来原计划之中祝三阳是不在出山人员之列的，张颠醉过去了，出山的时间又耽搁不得，不然就赶不上开学了，那么，可以开泰的硬汉，你也跟着一起走吧。 英明神武的祝大彪点将天生神力的祝三阳为骡子，让其负责驮着张颠赶路。 下山，淌过雅砻江，祝三阳一路背着昏迷不醒的张颠走了两天，起码得有近二百里山路，才找到一户有牛存在的人家。 祝大彪一把票子掏出来押在那儿不说，还让祝三阳花了两天的时间帮那户人家将那头牛未来小半个月要做的农活干完之后，才将那头害得祝三阳如此境地的牛祖宗给借了出来。 在他堂姐劈头盖脸的数落声中，祝三阳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鼓足了勇气的他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小声说道：“姐，我饿。” 可叹的是，他如此音量在如此他爷爷浓郁的熏陶歌声之中显然是毫无立足之地的。根本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的祝莹莹见他居然还敢扭捏无比的还嘴，直接就挽起了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