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诗人的体液
安宁酒家,清风雅雨阁。 这是安宁酒家最大的一个包房,偌大的包房里现在只坐着五个人,却让历史悠久的安宁酒家从上到下都是如临大敌。一切只因为这五个人之中有传说之中的祝大彪存在。 县城在清风雅雨之间,于斯推广招徕,定有高人争下榻; 君才与孟尝平原相近,从此公开和爱,且看长者竞停车。 已是临近了新世纪的年头儿,但是有着安宁酒家这般古意盎然名字的这座小酒楼依然是宁台县城里餐饮业的龙头,没有之一。 这可能是因为这里是已经有了七十多年历史的老店的缘由;也可能是这里的菜品酒水色香味确实是没得挑的缘故;但是在宁台县县长大人艾国栋看来,深厚的文化底蕴以及无处不在的源自于汉武、永乐的人文气息才是这个饭店生意长久不衰的关键所在。 譬如酒楼大门那幅和酒家的历史一样悠久的门联,艾国栋每次看到,都会打心眼里升起一种敬佩之意。不说其那笔走龙蛇之间精妙的技法以及饱含雄浑气势的墨迹,就说其字面带来的意境,就非常的了不得。 其上联的清风说的是安宁河流淌带起的微风,暗指的是安宁河平原。然后用雨城三绝之首的雅雨和清风对仗,替代距离宁台县最近的一个大城市安雅,而下联用孟尝平原与清风雅雨对仗,不可谓不妙矣。 全联对仗工整的同时,不显山不露水就把酒楼所在的地理方位交代了一个清清楚楚,与此同时更是升华了酒楼的档次和拔高了来客的身份,会让人发自内心的生出一种舒服温馨的感觉与成功附庸了风雅的喜悦之情。 艾国栋此时的心情除了这些,更多的却是忐忑。关于祝大彪去年那一顿的风情,没人能比他更清楚,那已经远不是猪和豪迈能够形容的范畴了。 猪?猪一顿能吃得了八碗蒸菜?这可不是平常吃饭的那种小瓷碗呐,而是宁台县农村用的那种大开口的土碗,一碗能装大半公斤的那种!八碗蒸菜之中两碗是香米粉蒸排骨,三碗是腌菜肥rou烧白,外带三碗囫囵个儿的高汤蒸猪肘子。这么一席饕鬄蒸菜大餐外加大白米饭若干摆在猪面前,猪都得泪流满面。 豪迈?豪迈如武老二,能喝得了三土碗的江津老白干儿?要知道这可是六十度的烈酒,再高上那么个八、九、十来度,那就是酒精了呐!武老二上景阳冈之前喝得要是江津老白干儿的话,也许景阳冈上的那只大虫还可以威风很久很久,也许武老大和潘家小娘子还可以幸福好久好久,真正打死不投降的好汉方腊也还可以逍遥太久太久。 反观祝大彪,出门闪都不带闪一下的!如此阴霾的记忆傍身,艾国栋不忐忑才怪了。让他特别忐忑的是,今天除了祝大彪,还有他那一到周末就美其名曰跟着自家闺女来蹭饭但实际上是扫荡的、人不可貌相的宝贝儿孙女儿。 好不容易自家闺女出国留学去了,这才消停了多久啊,自己又得往枪口上撞了。 另外那俩小子是第一次见,其中一个个子超大,另外一个个子还让人有点安心,只是方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嗓门下来,艾国栋的心里却更是充满了对未知少年英雄人物的莫名警惕。 虽是这样,但是艾国栋还是视死如归的将几人请到了安宁酒家,此时艾国栋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这一次请了祝大彪之后,自己和妻子得吃糠咽菜多久才能把日常生活恢复到小康水平。 上一次祝大彪一人就让夫妻俩苦比了半拉月,这次保守预算的话,怎么也得俩月以上吧?但是为了…可是,胳膊能拧得过大腿儿么?艾国栋心中相当没底,咬了咬牙,艾国栋再一次的下定了决心。 张颠自从在这清风雅雨阁坐下来之后,就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艾国栋,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在政府大院儿里的那种情况。一路行来张颠盯着好多人看过,也没有出现过类似情况。 反而是像面包车之类他之前从未见过的东西,张颠一路上认出不少来,这让张颠很是费解,不过从小到大在他身上发生的匪夷所思之事太多了,不多久张颠也就习惯性的抛之脑后了。 见气氛有些凝重,祝大彪咳嗽一声之后,一巴掌给艾县长拍在了肩膀上,咧嘴对其笑道:“小艾啊,这家馆子的菜真心不错,不过就是环境不太好。” 艾国栋闻言大惊,连忙四顾,可是除了一些早就挂在这里的明清遗留下来当地名流的书画之外,他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这下艾国栋就奇了怪了,难道这老无赖还懂风水?是风水不好? 见他没领会自己想要传达的思想精神,祝大彪连忙补到:“我是觉得这里一股子秀才的酸臭味儿,把老子搞得一身的鸡皮疙瘩,浑身直痒痒。” 祝大彪说是这么说,但是他的孙子孙女儿和张颠可不这么认为,要说他受不了秀才的文艺范儿,谁信谁****!没见他在象鼻子山和张小尤整天腻歪在一起、俩人好得跟基友似得么! 一见祝大彪这样,三个后生都知道祝大彪可能是要出什么幺蛾子了,因为那次他用三阳开泰来羞辱他堂哥之前,走得就是这么一套流程。于是三人纷纷提起了精神,准备好了拭目以待。 可惜艾大县长并不知道这一茬,于是他连忙解释到“祝老此言差矣,这里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无病呻吟的文弱之处!” 对此,祝大彪只是不置可否的恩了一声,好为人师的艾大县长可能是扫盲学习班办多了的缘故,连忙给其讲解了起来:“祝老可知门口那副狂草对联是谁所题?” “我管他谁画的呢,那破画儿还没俺家三羊子小学一年级时画的蚯蚓好看。”祝大彪说完还十分赞赏的看了祝三阳好几眼,这让打小在学习方面得过的表扬屈指可数的祝三阳虚荣心瞬间爆棚,以至于都红了脸颊。 看着红了小脸儿的祝三阳,艾大县长还以为这孩子是害羞了,只是,这孩子真的有这么高的艺术素养?还有,把草书认成国画的祝大彪的话又有多少的可信度? 可还来不及质疑出声,就听祝大彪语出惊人道:“小艾啊,你知道吗,要说诗人,糟老头子和你其实还颇有渊源的呐。” “此话怎讲。”艾大县长大奇。 “你姓艾是吧?你祖上有个诗人叫艾什么来着。” 见祝大彪做冥思苦想之态,机智的艾县长连忙回到:“不是祖上,是同姓,同姓而已,他老人家叫艾红。”说完之后艾县长腼腆非常的同时,心里更是好似吃了蜜糖一般的甜美,其状态简直就是直追祝三阳而去。 闻言,祝大彪一拍脑门道:“就是就是,他那诗怎么念来着,什么什么什么体液来着?” 说完祝大彪又做冥思苦想状,只可惜他这次说得实在是太模糊了,县长大人对此好一阵的恍惚。而张颠则是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爷爷给自己讲艾红的诗时,祝大彪就在一旁。
当爷爷讲到,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的深沉的时候,祝爷爷当时破天荒地的发表了他老人家对诗歌的深度见解:为什么他的眼里常含着体液?因为他只是一只不能扛枪的弱鸡罢了! 对此两人当时大辩了一场,论得那是一个面红耳赤。张小尤的论点是这是诗歌,不能用军阀的思维来解读,所以张小尤对对方辩友的观点实在是不敢苟同。而祝大彪则是胡搅蛮缠的认为对方辩友是在找借口胡搅蛮缠。 最后俩老头儿差点就不要文斗要武斗了,索性还有张颠这个临时裁判在场,才没有酿成类似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这样的人间惨剧。 张颠对两人的观点都有一定程度的认同,后来他也就这个问题想过很多。所以当县长大人怎么都想不出答案的时候,张颠连忙博学多才了一把:“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着…” 祝大彪苦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不待张颠说完,祝大彪猛的一起身高声朗诵到:“啊,为什么他的眼中常含着体液?因为他只是一只不能扛枪的弱鸡罢了!” 对此,艾县长实在是不能忍住,小声的纠正了一下:“是泪水。”且在心中不断反驳着祝老爷子的弱鸡谬论。 “泪水不是体液么?”祝大彪反问道。 这一问把艾国栋问得那是一个目瞪口呆,其内心不自觉的想到:这还是祝大彪吗?怎么才思如此的敏捷? 好像是看出了艾国栋的心中所想,祝大彪对着他爽朗一笑后正色正声道:“萧剑,字佩雄,英勇就义的红色革命先驱者,也是宁台近现代史上最杰出的诗人、书法家、文学家。这馆子门口那对联是他十九岁时打马经过县城之时,恰逢此酒楼开张,因其忘带银两,又饿又困之下其用了狂草一气将之呵成,以求速成之后可以换碗饭吃。可喜的是,店家是一个识货之人,当即给他奉上了一桌大餐不说,且告知乡里,以后只要萧剑来安宁酒家吃饭歇脚啥的,一概免费。” 这一席话之后,艾国栋原本端在手里的茶杯直接就滑手而出,说得有些口渴的老祝十分机警的顺手一抄,拿着杯子就润了起来,看得艾国栋差点没一屁墩儿摔地上。 对此,祝大彪只是表情依旧十分严肃的道:“忘了告诉你了,之所以说你和我有点渊源是因为我祖上也是诗人,他和艾红一样,也经常流体液。” 艾县长全身哆嗦的问道:“是谁?他也经常流泪么?”祝大彪满不在乎好似不值一提淡然道:“他叫刑天,他流的体液不是泪,是血。” ———————————————————— 注一:呃,本章开头那副对联是引用的。 注二:我是艾青老师的脑残粉,不要因为小说情节误解了我的一腔敬佩。 注三:刑天是诗人是度娘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