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碎梦
宁台县城海拔1700多米,高海拔地区的初春时节往往会让人在朝夕之间就能品尝到春夏秋冬的千般滋味。 暮色昏沉之际,来自城周边雪山的寒意伴着各处山口刮出来的晚风会让这方天地间的各种生物在这傍晚时分会犹如嘘嘘结束前亦或是啪啪到最高处时那般好一阵不由自主的剧烈摇摆。 春风调戏得河流水面涟漪不断、撩拨得庙前杨柳千娇百媚、更是凌乱了藏家打扮的女子那满头各色珠宝点缀的长长小辫儿。 面纱只到鼻梁处,眼角依稀见得几条鱼尾般的波纹,由此可见把她唤作女子可能是有点不恰当的了,应该换做阿姨或是大婶更为贴切一些,而当她开口说话,她的年龄果然昭然若是了。 “阿龙哥,让开。”这是一把沉稳的中年女中音,隐隐听得出几分岁月的沧桑,只是除了沉稳与沧桑之外,其中更有无尽的冰冷。 张小尤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无奈的摇头道:“我不能让你过去,央珠,听我的,回去吧。” 好似早就知道会是如此,这个唤作央珠的藏女在不等张小尤说完,她手上就多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物件,这物件散发着阵阵血光,在夜色将至的山庙之前,显得分外诡异和幽美。 “碎梦!央珠你!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听为兄一句劝,回大雪山去吧,就算你见到了他,亦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张小尤此时心中一片苦涩,虽然对此早就有了一定的猜测,但是当猜测变成事实的时候,这种感觉还是会让人相当的无可奈何。 “阿龙哥,我敬你是兄长,所以在此与你虚度了一天的光阴,如果你不让的话,那就别怪meimei我翻脸不认人了!” 这狠话一放,央珠满头血色玛瑙顿时泛起万千血光,血光好似液体一般汇聚在了一起,当这好像一条蜿蜒的溪流一般的血光汇入她手中那个名叫碎梦的物件儿之时,碎梦顿时迎风而长,流光溢彩的同时,更是显露出了它那无比的狰狞。 这是一面有着三个圆角的单手盾,宽大概一尺,高约三尺,一拳那般厚,它的狰狞在于正面不知用何种材质与工艺铸造成了一个充满立体感的、呲着无数尖利獠牙的大口。 隐隐血光间,那张不知灵感是取自于何种猛兽的大嘴巴成了名符其实的血盆大口,且随着央珠卓玛头发上的血光玛瑙不断涌动而出的潺潺血光开始闪耀得越来越引人入胜。 张小尤只瞥了一眼,就觉得好像有一种巨大的牵引力像是要把自己的灵魂都给吸了进去。 张小尤轻叹一声,他明白央珠肯定不是放狠话这么简单了,于是他也只有好似认命般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 见他这样,央珠也是暗自把心中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下去。 可就在央珠卓玛头发上的那些玛瑙散发的血光快要完全寂灭之时,张小尤却猛的睁开了眼睛! ‘哈哈’一笑的张小尤来不及擦去他额头已经快要滴落下来的那些汗水,连忙一把将慢慢软到下去央珠卓玛扶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张小尤另外一只手已是接住了眼看就要掉落在央珠身上的碎梦。 失去了玛瑙之光注入的碎梦恢复到了巴掌大小,渐渐归于幽深,不再如同刚才那般让人心悸。 此时的央珠睁圆了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如果说目光能杀人的话,张小尤恐怕已经被她凌迟了十万八千遍以上! 张小尤视若无睹,他只是捶着腰缓缓站了起来,大风之中,张小尤的身影如同青松一般傲然,只是眼光中却尤见得几许忧愁。 夜色将至,是否暮年之后的未来人生之路也会像夜色一般黯淡无华? 黯然中,张小尤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央珠,你和他的事按理说我不该插手。只是你已为人妇,更有了子嗣,你教我如何能放任你再继续任性下去?我们都不年轻了,做事还是得想想后果。你私自拿了你师门的镇派重器,你想过后果没有?你那么纵容你的儿子,你又想过他会造出什么罪孽来?” 说完这些,张小尤伸手虚空一抓,一点如同萤火般的银光从央珠卓玛身上飘起,回到了他的手中。 这不过只是一根银针罢了,只是从张小尤用其不动声色的就偷袭了手持碎梦且声势浩大的央珠就可以见得,这根针断不只是银铸这么简单。 一根针的华彩,却如同火种一般点亮了整个夜空,月亮初升,银光浩渺,耀得天地间好一片的银光素裹。 张小尤收起‘银针’,而后把巴掌大的碎梦扔还给了央珠,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山风呜咽,央珠亦在流泪,直至失声痛哭。 看着张小尤那越来越远、渐渐模糊的背影,央珠终于是哭喊出声:“阿龙哥!!你不是一直站在meimei这边的吗,怎么连你都变了,难道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吗!?告诉我,你告诉我为什么!” 张小尤身形一停却并没有回头,好像思索了一下,张小尤才用他标志性的语气和语速回道:“时间会改变我们的容颜,能将我们的记忆和经历过的一切腐蚀得千疮百孔,但是这并不代表就一定要毁灭。你拿了碎梦来,是想毁灭什么?于公于私,我都不能让你这样。” “我不信!你少拿这些道貌岸然的理由来敷衍我,你告诉我,是不是那老不要脸的贼厮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我们义结金兰的情分都不顾了!!?”此刻的央珠情绪有些失控,虽是如此,但是当她把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她却也是一怔,好像后悔将这伤人的话说了出来。 “卧虎将他家的刑天血脉传承给了我的独孙子,就是因为这天阶血脉之力,我才会来拦你,我负了咱们兄妹的八拜之情,从此我张藏龙和你央珠卓玛恩断义绝,你我都好自为之吧。” 就好像平时在祝家寨给孩子们上课念书一样,张小尤十分平静的说出了这些话,然后闲庭信步的走了,再也没了踪影。 听到张小尤这不痛不痒的回答,央珠卓玛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气话却是歪打了一个正着,央珠卓玛恍惚间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是自己的心么?
举目四顾,除了黑色还有就是比黑更浓的墨色,就连月亮都躲在了云层之后,空气有些潮湿,应该是要下雨了吧? 贼老天,你怎地如此不仁?若不是拿了碎梦,自己怎能知道卧虎哥哥他身在何处?若不是纵容那个所谓的儿子,又怎能引得阿龙哥你也现身? 一道闪电划过,天要下雨,谁能阻挡?央珠卓玛一口鲜血吐出,湿了手中的碎梦,天空飘落阵阵春雨,湿了这个哀莫大于心死的女子,春风化雨让万物复苏,却独独枯萎了她的心… … 张小尤的步伐很沉稳,更多的却是沉重!可以踏雪无痕的他,下山之时一步一灰,带起了一路的尘埃。 惹了牵挂,乱了心境,泪了双眼。张小尤很想仰天长啸,到底是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如此薄待这朵曾经可爱纯洁无比的卓玛花? 双眼朦胧,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了张小尤的面前。 张小尤也不言语,上去就是霹雳啪啦的一顿拳打脚踢,直接就将这恐怕得有两米高的汉子打得弯下了腰,长时间都无法直起身来。 一边喘着气,张小尤犹如一头受伤的猛兽一般低声的对着此人咆哮道:“为什么,为什么?” 这人待张小尤咆哮完了之后,才慢慢直起了身,擦去嘴角的血迹,咧嘴一笑:“竹竿儿,老子让你打,你都不能把老子打出屎来,你真的是越来越废了。” 这人正是祝大彪,在历经耗时整个下午的一顿便饭之后,他把三个小伙伴儿扔给了艾大县长,说是要独自出来跑几圈消消食儿,却不想他来了这里。 张小尤一听顿觉得这老货是在讽刺自己,当即就要证明自己是廉颇未老,只是这一回祝大彪却是十分矫健的躲开了。 看着一脸哈巴狗讨好主人样看着自己的祝大彪,张小尤也只得将一口恶气憋了回去,怒斥道:“以后这种生孩子没屁眼儿的缺德事儿,别找老子!滚开!死狗!” 张小尤说完一把刨开了祝大彪就要离去。 祝大彪对此也不阻拦,等张小尤走到了他的身后,他也不转身,只是背着手很贱的嘚瑟道:“真的啊?那我去看看卓玛有没有想不通寻了短见去了啊,你别跟着哦,谁跟着我谁是我孙子!你个老不要脸的货,都特么多大了你,你还硬得起来吗?你还生孩子没屁眼儿?你瞧你把你自己给夸的!当了坏人就承认了嘛,偏偏还要装作被逼无奈,你这牌坊立给谁看呢……” 说着说着祝大彪直接插起了腰,貌似是把吃饭之前丢失了的灵感连本带利的找了回来,准备好好用演讲这一形式好好骂一骂张小尤这个鱼和熊掌都想兼得的货色,顺便抒发一下自己那好比梦遗一般随时都有可能降临的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