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君命难为
寒风过境，止戈皱着眉，心思又沉了几分。 他抬头看了看当空的月亮，一轮圆月贴在空中，明亮而又清澈。他轻呼出一口气，问道：“小七，几更天了？” “将军，二更天了。”传话的小七老老实实地低头说道。 “都这么晚了，宫中的人居然还没休息。”止戈狡黠地低笑了两声，“这几日，宫中那边就没闲着吧？” 止戈这话虽然是问句，但更像是自言自语。小七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止戈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怨气的，尤其是在对待楼丞相这件事上。当自己接到皇上圣旨的时候，止戈都有冲动撕了它。 人人都觉得止戈木讷冷淡，对待任何事情都没有情绪，他就是一个只会打仗的武夫。既然是武夫嘛，会打仗能打胜仗就足够了，懂得那么多朝中的事情做什么？做好皇上手中的剑，听命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可是人就会有情感，止戈看似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但终究还是有心的。他本以为自己会一直冰冷下去，直到遇到了沙璃楼清霄和洛玉湮。第一次与军营之外的人饮酒，第一次与别人成为朋友，第一次觉得自己还可以同朋友说说话。 三日前的密旨令他猝不及防，他没想到皇上居然会下令让他带着银羽卫围了丞相府。他板着冷漠的脸接下了旨，可心中的抵触的情绪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 长公主回宫的当日，都城中一片喜气洋洋，好久都没有这么大的庆典喜事了。为了沾些喜气，家家户户都去围观庆典。 本该带兵去丞相府的止戈意外没有出现，他难得找了个托病的借口，将事情全部都推给了崔九绍。崔九绍看得出来止戈心情不好，一口应承下来，结果当天忙得焦头烂额。 宫中银羽卫的事情止戈早就推给了崔九绍，崔九绍第一次担此重任，自然尽心尽力事必亲躬，几天就累得暗自叫苦。楼相这事止戈摆明了不想插手，但皇帝的旨意不能违背，结果这事又落到了崔九绍的身上。 当天止戈将自己关在家中，听着外面喧闹的声音，独自坐在院子中擦拭着银枪。从喧嚣一直坐到夜深人静，家仆送来的饭却是一口也没动。 楼家被关押起来之后，他只是为了应付皇命而远远地探望了一眼，甚至没有让楼家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他可以直面楼家人，可是他不知道之后该如何面对楼清霄。 止戈微微叹气，很多事真不是自己逃避就能换的来的。 小七还恭敬地候在一旁，止戈摇摇头，最近想得太多，都不像是他自己了。 “走吧，去迎接一下宫中的大人。”止戈将银枪放在一旁，起身后深吸了一口气，大步朝大门走去，每一步似乎都有千斤重。这个时候宫中来了大人，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事情的。 当止戈见到朱惟庸的时候，先是诧异了一下，紧接着心揪了起来。朱惟庸其实就相当于圣旨一般，这三更半夜能差遣朱惟庸跑一趟传旨的只有大殿上坐着的那位了，而且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朱惟庸依旧是那副笑面，他见到止戈，微微躬身说道：“深夜来访，还望未打搅到大将军的休息。” “朱大人不必多礼，想必是带来了皇上的圣旨吧。”止戈保持着一惯的木讷冷漠，就连客套的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朱惟庸笑脸相迎，作揖说道：“小人确实带来了皇上的旨意，只有口谕没有圣旨，而且此事只当将军自己知道，万不可外传。” 止戈眉头微蹙，朱惟庸虽是笑脸，可眼神中的冷意他看得分明。止戈将朱惟庸引入了正堂之中，遣走了守在一旁的小七，朱惟庸也将跟随而来的内侍遣到了院子中。正堂之中，只剩下两人。 “还望大人明示。”止戈起身抱拳说道。 朱惟庸起身，从衣襟中摸出一封姜荀御笔的信笺，恭敬地递交给了止戈手中。止戈心中疑惑，接过之后当着朱惟庸的面小心地将信笺打开。 姜荀的字迹止戈是熟悉的，霸气之中带着风骨，朱惟庸连夜送来信笺自然不会作假。可当他看到心中内容的时候，顿时惊住了。 止戈双手有些颤抖，他捏着信笺反复读了好几遍，甚至最后一遍是一个字一个字看的，直到最后都不敢相信信笺上的内容。 “这……这是……真的？”止戈实在是太过震惊，甚至都开始怀疑信笺上内容的真假。 朱惟庸低眉敛容，说道：“将军，这话问得不对。” 止戈抿着嘴，将信笺工工整整地重新叠好，朱惟庸轻声说道：“这封信笺既然将军看过了，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该怎么做相信将军一定明白，小人就不多言了。” 止戈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他随手将信笺一角放在了烛火上，火舌舔噬着信纸，顷刻间化为了灰烬。就在火舌舔噬到指尖的时候，他松开了手，任由烟灰四散。 “既然将看到了信笺，小人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皇上还等着小人回去复命，不打扰将军了。”朱惟庸适时提出离开。 止戈还怔愣在方才信笺中的内容，直到朱惟庸又说了一遍，他才回过神，说道：“好好，有劳朱大人了，我派银羽卫送大人回宫。” “不必劳烦了，还是皇命要紧。小人多嘴提醒一句，皇上还在静心堂等着将军去复命呢。”朱惟庸轻声说道。 止戈点点头，说道：“请朱大人回复皇上，末将听命。” 朱惟庸也不再同止戈客气，他转身离开了正堂，带着内侍和赤卫大步离开了止戈的宅邸。 止戈负手站在正堂前，四周寂静，他清楚地听到朱惟庸驾马离去的声音。小七不知何时又走了过来，今晚是他值夜，他静静地站在长廊的拐角处，不会打扰到止戈的清净，同时止戈也可以随时传唤他。 “煌朝啊……”止戈轻声叹着气，不知该哭该笑，“小七。” “将军。”小七立刻抱拳回应道。 止戈看了眼顷刻间阴云密布的天色，说道：“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