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气吞山河
吴铮微微侧头：“你好像对这里面了解的很多？” 柳黛鳯幽幽道：“经历的多了，了解的就多了呗。别说那些残暴可怕的黑帮，就是我们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偷渡客，也要时常面对人性中最卑劣、最阴暗的一面……唉，所以说，在这个环境里，谁还能对美好的生活留存期待，已经算一个积极健康的人了。” 吴铮默默思忖，想起了弗兰克令人发指的恶行，还有黎兆华的专横跋扈，不禁深以为然。自己和柳黛鳯的经历可能不尽一样，但却有着同病相怜的感受。 他们只是芸芸众生中两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最简单最保守的要求和目的，只是想艰辛的讨个生计，吃饱穿暖而已。然而残酷的生活和多舛的命运，连这个最起码的机会都不肯赐予，反而变本加厉的带给他们重重苦难，这究竟是为什么？ 柳黛鳯不知他所想，继续道：“再加上邦哥有时和我们闲聊，有好多事情即使没亲眼所见，也能大致想到是个什么样子了。” 吴铮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和黑帮扯上太多的纠葛……毕竟很危险。” 柳黛鳯叹道：“你以为我想啊，还不都是被逼无奈？就拿四海堂来说，他们能给我们办临时工卡，提供工作，吃穿住行……哪样都得靠人家帮忙，而且我只是在酒吧做服务员，又没被逼着去卖，这样的条件要是不抓住，就等着哪天饿死在洛杉矶街头吧！” 吴铮微感诧异，侧头道：“四海堂是黑帮，又不是慈善会，为什么肯帮你呢？” 柳黛鳯摇头道：“他们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帮，只是在尽量帮，而且首选的都是艰辛困苦的华人。邦哥以前隐约提到过一句，自打四海堂成立那天起，他们的老大就立下一条规矩，对于一奶同胞的华人们，无论是什么出身、什么条件，都不许帮会成员欺压、迫害。” 吴铮一挑眉毛：“唔？这件事新鲜，我还是头一次听到。他们的老大是谁，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真不知道。”柳黛鳯微微摇头：“所有接触过的四海堂成员，从没有人当着我们面提起过帮会的龙头老大，给人的印象特别神秘。有一次我还壮着胆子问起过邦哥……他只是笑着岔开了话题，从那以后我们就谁也不敢再问了。” 吴铮蹙眉道：“这么说，四海堂的龙头老大一定也是个华人。” “也许吧。”柳黛鳯上完了药，去取纱布和胶带：“总之邦哥说他们的老大强调过，我们的同胞漂洋过海，来美国讨生活是件非常艰难的事，大家都是自己人，自己人不但不能互相算计、互相伤害，还应该团结一致，同心同力，一起对付欺压迫害我们的外人，那才算本事！” 吴铮重重点头：“这话说的好！” 柳黛鳯却不如何感冒，精心的为他裹缠纱布，叹道：“好与不好的，跟我们这样的弱女子也没多大关系。我只求有口饭吃，有个安全的生存环境就够了。更何况话是那么说，事实也未必如人愿。我在酒吧每月赚的钱，自己只能留下一半，另一半得交给邦哥，用他的话讲，帮会也要维系、要发展，既然我们得到了利益，总也得做出点贡献。” 吴铮闻言细细思忖，无奈道：“他们这样做虽然不合法……也还算合理吧，至少这规矩没有强迫性，双方自愿，总好过你初来乍到四处碰壁。从这点看，这个四海堂有所为有所不为，很讲人情味，倒像个侠义社团。” “也不能一概而论。”柳黛鳯叹了口气：“帮会的规矩立的再好，得执行到位。他们那么多成员，肯定良莠不齐，素质低下、卑鄙无耻的人照样大有人在。我感激邦哥，佩服他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可黎兆华这样的人渣呢？你也见到了，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把我们当人看待么？” 吴铮想起酒吧储物间的一幕，冷哼道：“嗯，可惜昨晚教训得他太轻了！” “别！”柳黛鳯附在他耳边道：“我知道你很能打，可邦哥既然说这个过节翻过去，那就低调些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而且……” 吴铮侧头道：“而且什么？” 柳黛鳯咬了咬嘴唇：“而且黎兆华这人在帮会里也有势力的，他跟邦哥是面和心不合，只不过碍于身份地位矮了一截，不好公然顶撞邦哥罢了。我昨晚接到酒吧姐妹的电话，说看到黎兆华和手下被人揍的猪头一样，就猜想一定跟我有关……还提醒我说要小心，他好像在到处纠集人，并不甘心吃了这个大亏。” 吴铮微微眯起了眼睛：“对他这种人渣，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打！打到他甘心吃亏不就得了？” 柳黛鳯想起吴铮在储物间低开高走，后来居上，把黎兆华等人打的狼狈万状，毫无还手之力，心底也颇觉解气，微微一笑：“算了，打架不能当饭吃，也未必能解决所有的难题。我既然惹不起他，总躲得起吧？老娘今天就搬去城南，安安稳稳的在快餐店打工，离这个瘟神远远的。” 吴铮见她笑的勉强，皱眉道：“去快餐店打工，肯定没有在酒吧赚钱多吧？你还要被分走一半的收入，以后的生活……” 柳黛鳯抿嘴笑道：“饿不死就没事！大不了我再偷偷兼一份职。其实我早就想过，在酒吧里这样厮混下去并不是长久之计。你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你。刚好借着这个机会换一个安稳的环境。” 吴铮看着她的笑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柳黛鳯泼辣、豪爽的背后，是淋淋尽致的坚强和勇敢，无论面对怎样的困难，身临怎样的逆境，她都不会认输、不会放弃。即使作为一个小人物，她也在不屈不挠的谱写着自己的传奇，始终同悲凉的命运做着抗争。 柳黛鳯见他发怔，妙目流转，嗔道：“你不说话，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吴铮一怔，刚要张嘴，咣咣咣……房门突然被砸的震天响！紧跟着外面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公鸭嗓：“叫吴铮的孙子，别光顾着在里面玩那个小婊子，出来和爷见一面，送你一份礼物怎么样？” 柳黛鳯花容失色，一把搂住吴铮的手臂：“是黎兆华！” 吴铮沉默不语，脸上罩起了一层寒霜。 柳黛鳯胆战心惊，喃喃道：“一大清早的……他怎么知道你来我这里了？” 吴铮伸手取过外衣，长身而起。 柳黛鳯扯住他的手，连连摇头：“你别出去！黎兆华敢有恃无恐的找上门来，肯定带了好多人，他们甚至还有枪！我们可以报警……可以打给邦哥……” 吴铮挣脱了她的手，淡淡道：“我刚才在想，这些人就和我们的命运一样，始终在打压你、蔑视你，如果被欺负的太狠，不下决心做个了断，就永远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黎兆华毕竟不是一般人。”柳黛鳯急道：“他背后是整个四海堂，你斗不过他们的……” “我要教训的是黎兆华，不是四海堂。”吴铮平静的道：“按照你刚才说的，这个帮会的头目们都应该深明大义，自己内部出了这样的败类，难道还任由他胡作非为？” 柳黛鳯急声道：“四海堂也不是铁板一块，内部早就有不和谐的声音，拜托你别想的那么天真好不好？” 吴铮不理，沉着脸走向门口，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说的没错，我来美国两年了，一直把一切都想的太天真……但是，从今天开始，不会再那样了。” “吴铮！”柳黛鳯突然语气一转：“你特么要是有心养我，就别走出这扇门！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但总不能和具死尸或者一个终生残疾的男人去过下半辈子！” 吴铮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静静的回首。 柳黛鳯眼中泪珠莹然，嘴巴却噘的老高：“不管你信不信，老娘没那么下贱……来美国的这几年，我从没让别的男人碰过！你小子运气已经不错了！” 吴铮心头涌起一阵暖意，还有一丝欣喜，他果然没看错人。 “我想好了。”柳黛鳯的眼泪还是滴了下来：“这次搬去城南，准备叫上你一起。你不是遇到状况了吗，不是想在我这里躲一个月吗……我答应你，无论遇到什么麻烦，我都陪你一起面对！” 吴铮露出淡淡的微笑，刚待向回迈出脚步，冷不防门板咔嚓一声破裂，一把硕大的板斧劈了进来，利刃上泛着藏青色的光芒！ “我送你们这对狗男女去地狱！”黎兆华尖尖的嗓音响起：“在那里躲个百八十年都没问题！”斧头抽回，又是咔嚓一声，把门板上的缝隙劈的更大！ 吴铮原本温情脉脉的眼神，瞬间变的冰冷。 柳黛鳯看出不妙，快步抢来：“吴铮……不要冲动！” 可是为时已晚。召唤声中，吴铮毅然转身，对着木门径直“走”了出去！ 没错，他连开门都懒得动手了，索性直接用身体硬闯！ 咔嚓、咔嚓，碎木横飞，吴铮这种出场方式石破天惊，第一眼就看到了手执巨斧的一名壮汉，怒火攻心中想都没想，重重一拳猛力击出！ 这一拳看不出力道，速度上却并不如何迅捷，那壮汉咧嘴一笑，轻轻松松一收板斧，挡在了拳风前。 他不相信硕大坚硬的钢斧表面，还抵挡不住对方的一个小拳头。 除非这小子傻，明知吃亏，还要用血rou之躯硬捶钢斧。 然而吴铮丝毫没有畏缩，仍旧坚定不移的挥拳，好像不打在斧头上还不满意似的。 壮汉狰狞一笑，运力于臂，牢牢握紧了斧柄……然后他就看见了蓝天！再之后，他就感觉到肚子里的五脏六腑全搬了家，差点没互相拧在一起。 吴铮对神秘能量的控制越来越熟练，这一拳击在斧板上，并没产生吸收的效果，而是刚猛的带动斧板，又撞击在壮汉的胸腹上……于是所有人看到的一幕就是，那壮汉接近300斤重的躯体突然仰躺腾空，一直抬升至三四米高，然后轻飘飘的像个纸鸢，连人带斧呈抛物状足足飞跌出十几米外，噗通一声砸在了地上！ “哇！”全场哗然，之后就是死一般的沉寂。 急急跟来的柳黛鳯目睹了这一幕，惊骇的戛然止住脚步，双手捂住了樱唇。 直到这一刻，吴铮才看清，至少有上百人黑压压的挤在门前，呈扇形延伸排开，居中一人尖嘴猴腮，手肘打着厚厚的石膏和绷带，正是黎兆华。 只不过他怒极一拳势大力沉，把那名执斧壮汉硬生生击向半空，在这百余人头顶飞过，场面太过匪夷所思，直把这群来势汹汹的敌人全看傻了。 四海堂的帮会成员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区区打架斗殴只是家常便饭，可此刻全都一脸懵逼，鸦雀无声。他们见过打人的，甚至见过杀人的……可一拳能把人“打飞”这样的效果，绝对是出娘胎来的首次。 300斤体重的汉子，被打到“飞起”，还是在众人头顶“飞”过去的，这尼玛不是拍电影吧？ 吴铮后退一步，轻轻攥住柳黛鳯的纤手，低声叮嘱：“回屋去。” 柳黛鳯才缓过神来，脱口就道：“我不！”反而将整个娇躯贴了上来。 吴铮在储物间痛打黎兆华等人虽然就发生在昨晚，可和现在相比，绝对是两个境界。不客气的讲，他当时的状态充其量只能用“可圈可点”形容，而现在，就是名副其实的恐怖了！ 柳黛鳯已经看到了吴铮“很能打”，可是做梦也没想到，他“能打”到这种地步！ 这还是人类能发出的力量吗？恐怕只有机械才能达到这个水准吧？ 震撼、惊喜、讶异、离奇的感受纷涌而至，柳黛鳯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可当她依偎在吴铮结实的臂膀上，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一切又那么真实…… 吴铮冷冷的一抬手，杀气四射的直接用中文喊话：“大家都是华人，没有听不懂中国话的吧？今天的事，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黎兆华这个猪狗不如的卑鄙小人是对是错！我只想说明一点，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矛盾，就在我们俩之间解决，与别人无关，与你们的帮会也无关！” 全场静肃，百余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不知该如何表态。 黎兆华神情紧张，一双三角眼咕噜噜乱转，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如果有人一定要为虎作伥，”吴铮语气森寒，遥指远处横卧于地的壮汉：“我保证这个人的下场不会好过那头死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