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千门公子

    夜色迷人，华灯初上。

    千门公子莫玉睡在高级酒店的客房里，旁边一个女子陪着他喝着路易十三，抚摸着莫玉的胸膛道：“别生气了啊，都是那个老头的不是。”

    原来刚才莫玉正在骂“段老儿，竟给我添些麻烦，还有那个伏鹏老家伙，好好带徒弟，关我鸟事。如今一个是不知所踪，一个是传书到我门下，还好意思写到振兴千门。”

    旁边女子用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那个女子穿得很诱惑，不是裸露的吸引，而是气质的迷人。身上一袭黑色旗袍，纤细的玉臂，长发盘起用一支玉簪插着，从背后望去有民国风情，若是她再伏在红木的案台上，那真是有着陈年旧事之感，仿佛一张泛黄的照片。

    千门公子莫玉喜欢她，至少是喜欢她来陪着。她有着独有的魅力，曾问过她的名字，她虽说名字无非代号，在这里更是如此，但她还是告诉莫玉自己叫杜娇。

    那天，她调笑着对他说，自己是嫉妒娇贵，取其中间二字。莫玉并不在意，听杜娇口中说出些李清照的词句，随口回答道：“易安。”正是省去“居士”，杜娇竟然回答了一声：“嗯？”

    自此莫玉便知道原来杜娇本名叫易安，杜娇还是喜欢自己的新名字，至少在这里，易安她很多年未用了，早就淡忘了，若非莫玉提起，恐怕那就是沉浸的历史。但她一见莫玉，就不由自主回忆起过去，整个春城，乃至整个世界或许只有他还会喊那个名字。

    莫玉一口饮尽杯中红酒，侧过身看着这个女子，每当他见到她时，总有莫名的心动，但不是爱情，说不清道不明。自莫玉在这个酒店见到易安，他就再也不肯移开眼睛。易安却是对他冷淡，她对谁都如此，在这里无非是活着，漫无目的，偶尔会拿出那卷李清照的词集品味。

    易安也记得见到莫玉那天，正是自己入行半年，两人被安排到了一个房间，明眼人都能看出莫玉过于少年老成。那天是他十六岁的生日，也是接管千门的第一年，与现在的吴叶一样。千者智也，知人者智，所谓知人便可行其道，由此可知老千一说就出自其中。那时莫玉的局面复杂极了，首先是几大长老为权逼宫，之后干脆千门另推门主。莫玉无奈退出争斗，但拿走了千门门主黑水晶扳指。

    当年莫玉入千门，完全是被上任千门门主“劫”来的。当时盗门莫长老正与千门门主风玉华，在街头谈天，恰逢莫玉跪在街道旁讨钱，莫玉面似女孩，形容俊俏，只见他对着周围一看，眼睛一转，立刻找到一对面善情侣讨了些钱。莫长老望见，对风玉华道：“这个小子根骨不错，十分聪颖。”五十余岁的风玉华一看，顿时决定收为徒弟。两人一问才知道，莫玉没甚名字，他三岁就被人骗出讨饭，时至当时已经两年了。莫长老大笑，风玉华惊问：“师兄如何作此？”莫长老道：“这不正好，取我之姓，你之名，可不正好，传得我两技艺，也可二派归源，以慰禹神。”风玉华也觉不错，便以“莫玉”为其姓名带在身边，本想风玉华带几年，再学莫长老盗门技艺，可惜莫长老毕竟年岁已高，事后不久就仙逝了。莫玉跟随门主一年，就被升为千门下八将的天将，天将多是小孩子，以其哭声或打闹影响局面。

    千门之中有上下八将，上八将分别名为正、提、反、脱、风、火、除、摇，分别以八种有色石的戒指作为信物。上八将曾是助大禹窃得天下的正统，至于下八将本不在千门之中，乃是江湖不学无术之辈，为了谋得财物，不顾其他被他人成为下八将，分为撞、流、天、奉、种、马、掩、昆。历代千门门主甚为头痛，后来干脆收编入门中，使其成为千中偏门纳为下八将。

    莫玉起初就是千中偏门的天将，几年后卸任天将一位，千门技艺越发精深，风玉华看眼里喜在心上。唯一让他感到惊奇的是，莫玉丈夫气概少，而颜容却更加俊美，偶带妖媚，柳眉杏眼没有女子不为之魂牵，如是在古代恐怕是个梨园的好胚子。他那一双眼睛最具魅力，若是长在女子脸上，得有无数英雄为博一笑，失去生命也再所不惜，那双魔眼只可惜长在了男子脸上。倘若莫玉扮作女装，那不知要多少男子为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那完全是自愿，甚至可以说一种荣耀。也正因此，千门总有一二位长老不甚喜欢，乃至异常厌恶，因其门下弟子，总有失魂状态。亦为莫玉日后门主不成埋下伏笔。

    千门内斗，正是心情复杂的莫玉，才来到这个酒店，打算放松一下，刺激一下，之后就见到易安。莫玉的妖媚，对易安影响不大，大概是她心若止水，但还是让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莫玉对易安的喜爱，源于他内心的熟悉之感，他曾想若非红尘，母亲或者jiejie就是这样吧？

    莫玉望了下窗外的夜景，又转过头看易安。易安又为他斟了一杯酒，莫玉透过酒杯看着她，她将手中酒杯一晃，紫红色的液体瞬时逆时针旋转起来。

    莫玉接过酒杯，左手在易安细嫩的脸上，自上而下地缓缓抚摸，用心感受她皮肤的质感。这么一个女子让自己如此失魂，他抬起易安的下巴，轻轻在她的红唇上吻了一下。

    易安依然如此魅惑，旗袍最上面一颗扣子半开着，更添风韵，但无论怎么看，她还是不像风尘女子，倒像是大家族的末落后人。莫玉曾经问过，可易安总是笑笑不说，偶尔眼中会泛出泪光。

    千门公子莫玉摸着胸前的黑水晶挂坠，那是千门的信物，每当心情烦闷时，莫玉总会摸着它，希望曾是门主的师父能给自己指引。

    易安对这一些，并不关心，她只需要安抚好面前这个小男人，她并不知道莫玉多大，没有一个女郎会笨到询问雇主的年龄或是职业的信息。几年过去了，易安与莫玉也有几次亲密接触，虽然不多，可每次莫玉睡着总是不由自主地抱着她，还把头努力靠到她的肩上。第一次时，她曾被惊醒，看莫玉睡得香甜，才又继续保持那一姿势到天亮。

    “公子，又再想什么？”易安问道。“公子”这一称呼，是莫玉要求的，也很符合易安的风格，自此易安称他便为公子。

    莫玉淡淡道：“没什么。”毕竟他还不想让一个女人为自己cao心，况且他们可能只是雇佣关系。他深吸一口气，闻着淡淡玫瑰香气，口中慢慢品着波尔多的红酒。易安离开座位，准备为他找一支烟点上，莫玉一把抓住易安的手腕，迫使她又继续坐在沙发上。

    莫玉又吻了一下易安，甜甜的酒味。他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站起身道：“我走了。”

    “这么晚你去哪里？”易安急切的问。

    莫玉没有回答，只道：“钱在钱包里，你自己拿吧。”

    “你要去哪里？”易安严厉地问。

    莫玉用他漂亮的眼睛，看了一下易安狰狞的表情，他可不吃这一套，自己拿起钱包，拿出一沓钱放在桌上，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留下易安怔在那里。自她入这行后，心中从未有过那么难受，躺倒在沙发，抬起酒瓶一口气喝完。

    出了酒店，灯火辉煌，莫玉却不知何去何从，自号此生逍遥的他，坐在酒店门外的台阶上，外套搭在他的肩上，流露出不合年龄的成熟。

    莫玉想点起一支香烟，易安是懂他，可懂得太多了并不是好处。莫玉恃才自傲，不肯在易安显出自己无能的一面，只得选择这么个做法。可他并不知道，睡梦中的自己早就显出真性。

    “该死的段老儿，要不是当初他居然找到我，现在我也不必那么辛苦了。”莫玉想道，“不知是不是把门下八将找来？”莫玉正要起身，听身后高跟鞋的声音，一转头，易安冲出门来，把黑色外套披在他的身上。他愣住了，迟迟才转过身，易安面色绯红地笑着，毫无一丝忧容。他知道她醉了，每次易安喝醉总是显得那么开心，仿佛喝过酒才是真的她，听她口中却念道：“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无限伤感，莫玉拉住她的手，本该是冰冷的，现在却因喝过酒，热乎乎的。

    莫玉看着易安，本想说出一两句适宜的话，但似乎是思维滞后，编不出什么词句，这时易安嘟起小嘴，可爱极了，莫玉给易安一个公主抱，就回到酒店，服务员替他们按开电梯，整个大堂有不少人注视着这对。

    千门公子莫玉才不管这些，他早就在三岁时就遭过任何邪眼，蔑视，对于这些异样的目光，没有让他自愧，反而更激增了他的兴趣。莫玉更是自得的昂首挺胸，让易安搂着他的脖颈。易安却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虽然不知道莫玉是什么人，但这样确实不好，心念：“公子，你对我真好，可这要是被你女友看见那怎么了得？”所以始终不肯把手勾在莫玉脖颈上，莫玉见此干脆抬高右手，深深地吻着易安。

    易安顿时手足无措，脸色越发红，都快红到耳根了，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样吻她，还当着那么多人，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份，让易安越发难以自拔，她知道自己深深爱着面前这个男人，哪怕就爱一个小时，她也愿意。

    莫玉不由地用上了千门媚术，他喜欢易安，反正事已至此，何不再高一等。媚术一展，周围的服务员，无不惊诧莫玉的帅气，易安的动人。他们身边的人，似乎停滞了几分钟才清醒过来，两人透出爱的浓意，让身边的无不钦羡，甚至有一个客人在大堂大喊一声：“这才是爱情。”眼中流出无限向往。

    待二人带着这一吻进电梯，整个大堂活动后才渐渐恢复正常，一时间见到这一情景的各位老板，都争相询问易安的情况。有人甚至不惜重金，愿结识此女。更有甚者，几人在大堂里打了起来，还好保安来的及时才劝阻开来。有一大堂经理也道：“以前我怎么不知道杜娇这么有魅力，今天总算见到了，我么，一次也知足了，加上曾与她相识多年，也算值得了。”

    莫玉对自己刚刚的表现十分满意。千门媚术是千门上八将中的反将前辈钟盈创出，反将是多是女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子。女子在不经意间施展其魅力，媚术顺势而出，令入局者放松警惕，迷乱自身。媚术使用不易，须得遵循特定的时间，运用特定的手法，让所有的人包括使用者都沉浸于自己所造的气氛中。千门先辈是用此技，迷惑敌手屡试不爽，特定的时间限制加大其运用难度。莫玉正是抓准，大家对自己行为鄙视、好奇一类的关注，才不由用出千门媚术，这是他第一次用，为了易安。

    易安受着这一吻，就沉醉了，片刻就睡在了莫玉怀里，刚才的事情并不太知道，她睡得很甜。莫玉把她放到客房的床上，为她盖上被子。莫玉出了房门在客厅里，看着那瓶喝尽的红酒，点起一支烟。

    忽听的身后道：“抽烟不好。”

    莫玉知道易安醒了，转头应付道：“就一支。”习惯地自下而上看，只见易安一袭黑色旗袍，赤着小脚踩在木地板上，两只小手揉着眼睛，一头慵懒的长发。她眼神迷离道：“怎么这么晚不睡，还抽烟？”

    莫玉吐出一口烟，随着烟渐渐散去，也未说什么。他心烦，易安看得出，却不知道该如何帮他，男人的世界，对于一个女人毕竟还是复杂了些。莫玉吸着烟，脑中想着段乘龙的交待，一不小心竟然岔了气，咳嗽两声。

    易安还是未动，莫玉也是站在沙发一边，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没有谁觉得不好。也许他们的爱情，总是横着一道沟吧，尽管二人不在乎，可不代表不存在。

    烟抽到三分之一，莫玉转身把它捻熄在玻璃烟灰缸里，他习惯抽烟只是三分之一，根本不在乎是否浪费，易安从沙发后走过来，想靠着这个男人片刻休息，感受在大堂的余味，可莫玉却避开到沙发一边。

    千门内乱，盗门不兴，无一不是莫玉考虑的问题，现在他可没有心情再谈爱情，那么飘渺无用的东西。两件大事，加上面前的易安，这足以让十八岁的莫玉头痛了。就算他经历过多少人世沧桑，可年龄的局限还是让他一时应付不了。他再次抚摸师父给他唯一的信物，深深吸气，整个胸腔都向上起伏。

    易安斜靠在沙发上，像一只晒着太阳的懒猫，慢慢欣赏着面前的男人。她甚至不知道莫玉的名字，更不知道他如此年轻，只觉得面前的男子充满着生命的活力，但又死死被什么东西禁锢着。莫玉妖媚的面庞，出现一丝愁容，更添了几分成熟，偶尔会把舌头舔向上嘴唇，抿口自笑，沉浸于自己的思想。

    两人似乎被凝滞于时空中，无言无语，甚至无声无息，就这样一直到天明。易安混混沌沌就快睡着，莫玉不禁拍了一下大腿道：“管他的，找得到是缘分，找不到也是缘分。”就这一拍，易安被惊醒，莫玉抱起她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