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直破婴宁境、旬月洗练功。
他自然而然就入了“心斋”之境，沐浴在氤氲瑞气、融融暖阳下，浑身舒泰、静定安详。以往入境，谢仁的五感是能感知到身周的，能听见呼噜声、能闻到汗臭、脚臭，只不过谢仁以坚韧的毅力紧守灵台，使思绪不受五感所扰、不随五感所动；而这次入境则不同，身周的呼噜声、窗外的风声、雨声都在渐离渐远，声响渐觉缥缈，直至悄然无声；鼻翼中的异味也越来越淡，直至无味；盖在身上的棉被也逐渐轻如无物……谢仁的意识好似凭空悬浮在一片氤氲瑞气的空间之中，感受不到身周的一切，可是他的脑中却出现了整个宿舍、整栋营房的画面，身周的一切都在他的灵台中纤毫毕现：睡他对面的班长翻了个身继续酣睡，楼下一班有名战士起来上厕所，岗亭那儿哨兵正在交接岗，百夫政在台历上写下了“明晚例会表扬三班”然后关了台灯，副长在给女朋友打电话……身周约三十米内的情形，如3D全息投影一般映射在他脑中，想看哪里，哪里的墙面就会消失，就像他突然多了一双神奇的眼睛——透视眼，而且视角还是方圆三十米内任意切换的。 有了初次入境时思绪波动出离定境的教训，谢仁仍然谨守灵台清明，用这双神奇的眼睛重新观察着这方世界，他“看”到楼前花园里的三角梅在雨中微颤，雨水滴落在叶子上，溅起无数细小的水珠弹落，发出微不可闻的劈啪声…… 谢仁证入了“坐忘”之境。何为坐忘：能听而不听、能见而不见、能闻而不闻、能触而不触。是比心斋更深一层的静定，五感消退，心念出现，以心念感知四周外景，映射入灵台之中。只要是在心念的感知范围内，动念间想看哪里就能纤毫毕现，而其他的则会视而不见。 这是意识不断专注、淬炼的必然结果，到了这一地步，意识也就升华为了心念，修行人至此便具备了内视之能，观外景与观自身，在画质上并无分别。筋骨皮rou、心脏脉动、血液循环、肺泡开合、肠胃蠕动……皆历历在目。证入这一境界，无需刻意为之便能入境，在深层定境之中，心念已然独立存在，再不受思绪影响。 心念有多大，可大可小，看不见、摸不着。神气法力越是深厚，心念可感知的范围也就越大，持续时间也越长。心念大时与可感知的范围同等大小，小时仅为纤毫，是无法用计量单位衡量的。打个形象的比方：心念就像一部可以将探测到的事物进行全息3D投影的雷达，它的探测范围是一个球，球的大小取决于境界高低、神气法力深厚程度，关键是这部雷达无视任何障碍物。 谢仁现在有神气法力在身吗？当然有，每个活人都有，只是很微薄。这不，他初入坐忘过于新奇，用心念不停看看这里、看看哪里，没几分钟就头晕脑胀了。 神气法力说起来很玄妙，很多人认为是生命力，但其实是有所不同。可以理解为人体精、气、神合一后的一种神秘能量。精为精力，可以认为是储备在肌rou筋骨之间的营养及能量；气为气血，从西医的角度来讲，就是心肺功能，比如输氧和供血功能，是人体与世界互通、互换的根本；神为意识，随着修为的加深，逐渐升华为心念、神念、神识、元神、阳神……，是一切神通的根本所在。 小册子中有记载：头晕脑胀的情况是神气法力消耗过巨的表现——他接近油尽灯枯了——谢仁赶紧收摄心神，不再去感知周遭，将刚刚显形的心念收回灵台识海之中，重归体内深层静定。这段时间除了完成日常工作与修行，谢仁从未间断对小册子的反复学习与死记硬背，小册子中对每句口诀的注解也记了个七七八八。 身心再度合一，谢仁又回到了那种凭空悬浮的意境当中，心念静静蛰伏在灵台之中，身周光影幻象收摄而回，似见非见；各种声响缥缈远离，似听非听；诸多气味渐远渐淡，似闻非闻……逐渐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心念感知不到一切外景、外缘，但谢仁知道——只要动念，一切又将呈现“眼”前。别问他如何知道，境界到了自然明了。 谢仁入此定境涵养良久，丹田中忽生一股暖意，初时如黑暗中的一点星火，转瞬就弥散开来。脐下三指有拳头大小一团温热，暖洋洋就似晒着春日里初升的太阳，又像冬雪中泡入雾气缭绕的温泉，它如一根火柴、一盏油灯，如消融黑暗般融化了谢仁神气法力消耗过巨带来的不适。 这股暖意如甘泉，自丹田中涓涓流出，漫遍谢仁四肢百骸、万千毛孔，浸润片刻后又缓缓收回……如此反复浸润冲刷数次，暖意方才隐退，谢仁又恢复到深层静定之中。 谢仁收功睁眼，眼中神光闪现，瞳孔之上仿佛蒙了一层淡淡光晕，一闪而隐。全身出了一层细细密密、油油腻腻、酸啾啾的臭汗——呃，汗里还有酒味。 婴宁，这就是婴宁！ “婴宁，婴而后宁。静极生动、无中生有；洗练炉鼎、复归寂静”——这是那道士对婴宁的注解。 可以这样来理解：在深层静定之中，意识极致纯粹精炼而后化为心念，可感知外景，具内视之能，可凭深层静定涵养神气。涵养时，人体精气神自然合一，于是气机发动，以真气洗练rou身，疗炉鼎之隐疾病灶伤患，复又重归寂静。反复洗练治疗，直至炉鼎康健，为今后的修行打牢坚实的“物质基础”。 也就是说，证入婴宁境界，气机自然发动，开始洗练rou身、治疗病患，改善人的身体状况，调和体内五脏六腑，使得修行者有一个强健的体魄。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就无法承受施展神通给身体造成的负荷，更无法面对修行路上的重重劫数。 说到“劫数”，在婴宁之后就会陆陆续续的迎来。它伴随着层层修行次第境界的求证，就像是每一层次第的考验，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通过了考验才能更上一个台阶。 前人将之分为“天劫”与“人劫”。天劫大多是定境中的种种幻象，让人迷失其中，直至寿尽坐化重入轮回；人劫则是世间的因果缘法所致，大多针对的是身体行为，或是遭遇伤病、或是奔波劳碌、或是重伤垂死、或是牢狱之灾……不一而足。天劫、人劫皆避无可避，天劫一重险过一重，人劫或可凭缘法化解，每历一重劫数、经历一次磨难，对修行的感悟就会更进一层，身心都会得到升华，修为境界自然水涨船高。劫数何时来，境界高了或冥冥之中能有所觉察，但想要主动去寻却是寻不到，功夫到了自然就会迎来。 就像小册子中所注，每一重劫数都只是简单介绍，并无具体的应劫措施与手段，概因每个人的心性、机缘不同，劫数各不相同，无法枚举。修行传承在传下心法口诀的同时，更加注重的是对传人心性的点拨与磨练，只因修行路上劫数重重，若心性有偏定会陨落。 谢仁在证入婴宁之境后，也即将迎来修行路上的第一重“人劫”——身受。小册子中没有介绍每一重劫数如何应对，但在“身受祛病强炉鼎”的注解中，却用了很大篇幅介绍“何为劫数”、“为什么会有劫数”、“劫数考验的是什么”等基础性、理论性知识。 谢仁看了这些介绍，知道劫数躲不过、逃不掉，该来的总会来，担心害怕也没用，于是也就没放在心上。再加上修行中的所悟和今晚论道所得，心境更平和了、心态更轻松了、心性更随缘了。 劫来了，历就是，怕死不是新军！不得不说，部队的教育和锻炼，养成了谢仁意志坚定、雷厉风行、勇往直前、坚韧不拔的作风和品格，对他历劫非常有益！更是让他在证道修行的路上获益匪浅。 打定了心思，谢仁忍着一身臭汗带来的不适合眼而眠，睡前他想：明天一定要去洗澡房洗个澡！ …… 这个月过得很快，谢仁迎来了戍边营的年度第一次比武竞赛——入伍训练阶段比武竞赛，也是谢仁参加的第一次比武竞赛，时间就定在本月的最后两天。比武竞赛设置了十多项内容，以千人队为单位每项内容五人，同台竞技。 谢仁这一个月来都停留在婴宁之境，每天子午两时气机发动洗练四肢百骸。同时他还学起了太极拳，早cao之后练上一遍，心念出现可以内视，练内家拳尤为方便。 随着修行，谢仁的身体素质越来越好，简直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各项体能课目成绩大幅提升，提升到什么程度？徒手八公里只需要三十分钟左右，而且丝毫不觉得疲累！其他体能课目就更不在话下，往往需要有所保留才能让成绩不至于高得离谱。记忆力也明显增强，基本上可以过目不忘，这是心念深层静定涵养洗练的结果。 老汪看着他的成绩提升，从最初的惊喜到惊讶，现在则只剩惊悚！谢仁也察觉到大家像看外星人一般看自己的眼光，仿佛在说：这成绩提高也快得太吓人了！ 所以他只能“压着步子悠着点，慢慢跑”。就这样，也快得有些离谱——整个滇南边军去年比武的第一名也就二十八分四十秒啊！ 与此同时，他对全身筋骨皮rou的调摄功夫也是到了一个极高的水平——蚊蝇不沾身，只要动念震颤肌rou皮肤就能做到。无论是步枪还是手枪，据枪瞄准时枪身都是绝对的静止。打了几次满环后，为避免引人瞩目，只有刻意打偏一两发，可就算偏，也没低于过八环。 谢仁时常想：这就是武侠小说里描写的内劲吗？修行才刚入门，我这体能都可以冲击奥运会世界纪录了。再修行下去会如何？谢仁对今后的路越发的期待了…… 于是乎，老汪信心满满，给谢仁报了个全能，所有课目都上！ 老汪把谢仁的各课目的摸底考核成绩往统领面前一放，统领脸上顿时就乐开了花，心里想着：“咱们千人队今年可是要好好打个翻身仗了，看那几个老小子还敢在我面前鼻孔朝天不？”脑中勾勒着其他几个统领，被比下去的丰富表情，他马不停蹄的找到谢仁，板着脸下达了任务：“只准第一、不准第二！完成任务，我请你喝酒吃rou，千人队给你请功。” 谢仁也不怯场，因为他看了比武的内容设置，那几个课目拿第一，手到擒来。于是拍着胸脯受领了任务，还提醒统领他的酒量有点大。 两天比武结束，谢仁六项内容毫无悬念的六个第一，半仙也在理论常识这个课目捞了个第三。 周末，千人队大开庆功宴：各百人队晚饭加菜会餐，每人两瓶啤酒；所有军官都到千人队大帐集中，把会议桌围得水泄不通——大块吃rou、大碗喝酒，硬是把统领的一坛松茸泡酒榨得一滴不剩才尽兴而归——那一坛子可就是二十斤！ …… 酒足饭饱，谢仁与半仙勾肩搭背施施然往百人队营帐行去，半仙捏着根牙签剔着牙道：“你小子可以啊？研究文化不行，搞这些体力活儿倒是把好手，去年都没觉得你厉害……怎么着，回家奔丧吃了灵芝仙草？呸！” 半仙吐了根剔除的rou丝，腆着脸道：“要是有多的，也给我两根呗？” 谢仁：“你说你这成天五迷三道的，还灵芝仙草呢，上哪找去呀？” 半仙：“嘿嘿，我告诉你啊，前面这片大山指不定就有。你看那簸箕顶，终年云雾缭绕的，一看就像仙家福地。而且这片的山脉走向那里最高，是这片山脉的灵枢汇聚之处、地气生发之所，要说有灵芝仙草，那里最有可能。” 谢仁：“你就吹吧。就你这半吊子、二把刀，糊弄糊弄百人队里的战士们还行，但别想糊弄我。还望气寻脉呢，你要真会，你望望我的气，看你说得对不对？” 半仙眯眼打量谢仁，装模作样的道：“生气很足，没有死气……” 话没说完就被谢仁一脚飞踹。 半仙一边躲一边说：“你现在身强体壮，我干不过你，但你别逼我啊，小心鱼死网破。我跟你说真的呢，刚才看你生气充足但飘摇不定，估计近期将有一番劳碌奔波。咱俩打个赌，敢不敢？” 谢仁：“赌什么？” 半仙：“如果我说中了，你陪我去趟簸箕顶探探有没有灵芝仙草。” 谢仁：“你就这么肯定能说中？要是你输了怎么办？” 半仙：“我输了免费给你算一卦。” 谢仁：“你还真是个神棍啊！望气都望不准，算的卦会准？” 半仙：“那你说。” 谢仁：“这样，也不为难你，你输了得领我去你老家旅游一圈。旅费我出，你当向导！我输了陪你走一趟，你输了陪我走一趟，公平公正，如何？” 半仙伸掌与谢仁一击握住：“一言为定！” 谢仁：“一言为定！” 谢仁为什么想去半仙老家？被半仙忽悠的。 什么张三疯成仙之所、什么阴阳鱼河道、什么斩龙宝剑悬桥下、什么规律性龙走水……谢仁开始修行之后，对这些神话传说也是越来越信了，他想去探访仙踪。就算没啥收获，去给同道前辈上上香也是可以的。他还有自己的小心思：从这次奔丧来看，家里给他介绍对象的事必然已经提上日程，一想到探亲假里天天相亲、疲于奔命，谢仁就头大。还不如找个理由，四处闲逛，反正他们家也不差这点旅费。 俩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回到百人队。 半仙：“我要去上班了，您自便？” 谢仁：“滚！打游戏就打游戏，还冠冕堂皇的上班……” 半仙酒后微红的脸讪笑道：“好不容易周末嘛……” 谢仁：“滚！哥哥洗澡去了。” 半仙一溜烟直冲电脑室，一边跑一边叫：“兄弟们，等我！等我啊！马上带你们大杀四方……” 谢仁回到宿舍，整理衣物，拎着洗漱用品往洗澡房而去。自从上次证入婴宁之境，谢仁三天两头就要洗次澡，不然那腥臭的汗味儿实在是……伍里的同志则以为是他备战比武训练量大、出汗多，倒是闷着鼻子认了。 淋浴头哗哗的浇下，谢仁以站姿入婴宁，气机发动洗练四肢形骸。但他不是在行功，而是在排酒！今天喝了不少，在座的各位长官都是频频举杯给他敬酒，谁让他是这次比武的大功臣呢？谢仁仗着有修行底子在，来者不拒、端杯就干，倒是吓着了不少人。估计明天就会多个“酒桶”的雅号吧。 洗练数次，融入血液中的酒精从毛孔中排出，又被温水冲掉，谢仁觉得在洗澡房排酒很好，如果在伍里干这事儿，估计会醉倒一两个。 虽然谢仁现在洗澡用不上沐浴露，但他还是装模作样把应走的流程走完，这才收拾物品回返连队。子时的功课从未落下，也不知这洗练身体的功行要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