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养精制鸿图 整编奠雄基
易天行与叶道凡会师之后，命令石氏兄妹先后将赤龙峰营区镇守诸矿区的首领尽数邀请至主营，然后安排兵将，于席间发难，将其一一擒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了整个赤龙峰营区。接着，易天行下令将各个矿区的石蛊族人尽数迁入赤龙峰主营，统一编制，花了整整两旬时间，方才完成迁徙和整编工作。 石蛊族人迁移编制完成后的当晚，易天行一脸疲惫地躺在中军大帐的靠椅上，双眼微眯地打着盹。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谁？”易天行眼也不睁，低声问道。 “我！”帐外传来商善贾的怒吼。 “哦，商老板阿，请进。” 随着一阵疾风，商善贾满脸怒容地冲进帐来，来到易天行面前，张口欲言。 易天行双目骤然一睁，吐出慑人的精芒：“商老板，请坐。” 商善贾功力深厚，虽然猝然之下，为之一愣，随即便重振气势：“好。”说罢洒然一转身坐在旁边，嘴角隐含冷笑，望着易天行。 易天行微笑着从身旁捧起一个木箱，轻轻一翻，里面升腾起一片璀璨的九色光芒，营帐中的灯火顿时显得黯然无光：“商老板，这里有上等赤晶三颗，中等赤、蓝、青、白、黄、金六色玄晶各五，运至荆州，恐怕价值不下万金，用以交换你运来的兵器粮食，绰绰有余了吧？” 商善贾两眼发光，望着木箱，喃喃道：“够了，够……”忽然面色一板，沉声道：“不过我出手帮助你击倒石绰然，这笔账……” 易天行嘿嘿一笑，顺手从旁边一支长矛上折下矛头，扔给商善贾：“这块下等赤晶石，算是你出手的代价。” 商善贾接住赤晶石，大声道：“什么？！只值一块下等赤晶石？我……” 易天行挥手打断道：“哎，商老板，别做出一副吃亏的样子。就算下等赤晶石，在荆州也值五百两纹银左右，你施展一次多钱善贾的暗器手法又花不了多少力气，做人不要太贪心了，对吧？” 商善贾闻言一愣，一面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放置赤晶石，一面轻声嘟哝道：“你倒知道行情。” 易天行微笑道：“好歹我也是古震的外孙，商老板别把我当不识货的笨蛋，否则我怎么向九泉下的外公交代？”说着递了一张羊皮给商善贾：“希望商老板能够在三个月内，按照这张清单给我们提供相应货物，用以交换的晶石等级数量附后，你看看，是否合适？” 商善贾略一扫视，皱眉道：“你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要？炉鼎这些重物很难通过边境的哨卡，还有，我哪里去找铸剑师等各类工匠来这种鬼地方？” 易天行仰起头，淡淡地道：“我当然知道有困难，不过，听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商家做不成的买卖，是吗？”说罢双目如炬，射在商善贾身上。 商善贾苦笑道：“似乎不做到的话，我们商家真还丢不起这人。”声音一提：“好！成交！不过，费用要增加十粒上等晶石。另外，你对铸剑师和铸甲师的要求是在十位的基础上，多多益善，如果是第一流的工匠，每多来一个要多付一粒上等晶石；达到合格标准的，也要多付一粒中等晶石。” “费用没有商量。至于提供铸剑师和铸甲师超额人员的酬劳，可以答应。”易天行一面说，一面提笔上前，在商善贾手中的羊皮上补上此条，接着按下手印：“以后的交易，如果我不在，由重冠接手谈价，货到之后，则由叶道凡点收并付款。” 商善贾奇道：“你要到哪里去？” 易天行道：“不知道。世事难料，早点安排总没有坏处。商老板，现在货款两清，该满意了吧。” 商善贾笑道：“当然，当然。不过，费用……” “一口价，否则我托表哥另外联系其他商家的人，听说你们商家内部派系甚多，商老板虽然最擅长蜀州这一路生意，却也不是唯一一个能做的。” 商善贾立即转口：“好，三个月之内一定交货，公子准备好晶石便是。” “呵呵，这点商老板敬请放心，此次由于涉及占领整编诸多杂务，耗时甚巨，下次一定货到即便付款，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 次日清晨，耿雷等蜀山派中人早早便来到易天行帐中议事。 易天行待耿雷等人坐定，首先开口：“诸位军旅生活习惯吗？” 偃谓之微笑道：“易兄弟这么早叫我们来，不是单单为了关心我们生活吧？” 易天行肃容道：“修道乃是修身炼己之事，行军则讲究服从配合。二者水火不容，我今天请你们来，是想知道你们是否能够适应军队的生活。” 姬电淡淡地道：“适应怎样？不适应怎样？” “如果适应，我自然会倚重诸位帮忙率军练兵；如果不适应，诸位还是早回蜀山，以免日后理念冲突，伤了你我朋友情谊。” 林媞道：“易公子多虑了，玄师妹既然托我们协助你，我们自当尽力，你放心好了。” 易天行缓缓摇头：“我并非害怕你们不尽心，而是担心你们不能接受军队的行事法则。兵乃诡道，整日对外算计对手、离间收买刺探暗杀，无所不用其极；对内严明纪律，赏不讳仇、罚不避亲，军纪之下，虽亲如父母妻子，亦不得免；遇事谋划，以利为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种生活，并非人人都会接受认同的，尤其是修道者。我问你们，你们能毫不犹豫地屠杀无辜、甚至无力作任何有效反抗的妇孺吗？你们能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作为诱饵倒在自己眼前，自己却在一旁袖手不顾、静待时机吗？你们能为了战事大局，亲自下令让自己至亲至爱的人去送死吗？你们能把阵亡将士的血rou充作干粮，来解决补给不足吗？你们能把自己认为错误的命令执行到底吗？” 林媞骇然道：“你怎么会有如此想法？你难道不能行仁义之师、德服天下吗？” 易天行仰天笑道：“呵呵，呵呵，仁义之师？条件允许，自然应当行仁义，滥杀的恶果便是敌人会誓死反抗，而且己方折损的兵力亦无法得到补充。以自己同伴的血rou为粮，即便是野蛮的生巫，也难以保证士气高昂。随意将自己亲友送上不归路更是白痴的行为。但是，没有任何军人可以担保自己一生中不遇上非常之时。我问你们的内容，运气好的话，一辈子也碰不上，不过，我从来不将胜利的信心押在运气上面。只看你们的脸色，便知道你们根本没有仔细想过战争的残酷，根本不明白什么叫战争，什么叫不择手段！我们人少粮乏，进缺利器，退无坚城，手下大部分士兵刚刚收服，而且他们的族主犹在，人心不定，久战必失。现在我们出其不意，以暗击明，方能略有收获，待到敌人知道我们的存在，恶战便在所难免，任何残酷不仁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如果谁上了战场，还把个人的修养cao守看得比整个军队的生死存亡更重要，无论亲疏，我都定斩不赦！作战并非平常之事，不可以常理处之，如果你们没有这种心理准备，趁早听我的劝告，离开这里，免得对人世失望，影响道心。” 耿雷沉声道：“能否容我们仔细考虑一下？” 易天行道：“当然。我希望每个人在拔剑之前便想清楚为什么拔剑？会不会后悔？！因为，剑一旦出鞘，便需要达成目标，攻者攻城掠地以取利，守者戍边护土以卫得，无论哪一方，都将面对满路荆棘，不决胜负，永远不能回头，永远不能放下。” 林媞娥眉轻皱：“为什么不能放下？” 易天行冷冷一笑：“兵者，国之大事，劳民伤财，死精亡壮，没有必胜的把握，不可擅动。一旦发动，总要分出胜负，只有胜利者，才不负国家的重托，才不负自己做出的种种牺牲。所以，兵戈起，必取胜，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采取何种手段，一定要赢！否则，为此牺牲的人就白死了，为此抛弃的做人cao守也白白付诸流水了。”说着声音一顿，低沉着声音道：“嘿，到底是因为付出了太多牺牲，所以必须取得胜利以作补偿；还是因为必须取得胜利，才付出了太多的牺牲？这个问题，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 耿雷霍地站起来，拱手道：“容我等考虑考虑，三日之内，必定给易兄弟一个交待。” 姬电紧随而起：“易兄弟，手头有兵书吗？” 易天行笑道：“姬兄要看兵书，还是找叶老吧。而且……可以听听他当年的经历，对你们作决定有帮助的。” 林媞道：“其实我一直想问，叶老的来历……？” 易天行道：“雾师不怎么出名，但是风帅你们应该听过吧？” 耿雷等人齐声惊呼：“风帅卿琅？！” 易天行点头道：“不错，风帅卿琅，当年卢勇手下的破狄上将军，战功彪赫，在龙城七将军之中首屈一指。他一直以迅疾如风的行军速度、神鬼莫测的战术，威震群狄，但是罕有人知，他的战术策略，多出自他的军师——雾师叶道凡。”说着悠然一笑：“所以，无论理论，还是实战，叶老都很在行，军事上的问题，向他请教即可。” ※※※ 耿雷等人甫一出门，叶道凡与乌桓鹰便掀开帐门，大步走到易天行面前。叶道凡拱手道：“易公子。”乌桓鹰却俯身拜倒：“末将乌桓鹰，拜见易公子。” 易天行招呼叶道凡坐下后，徐徐道：“乌桓旅长。” 乌桓鹰道：“末将在。” 易天行递上两张羊皮：“立即派传令官去一线天，召重冠、严靖、赫于惇、滕邳、支相贤、长于巫顸、周祁云、慕仙儿、方子意、叶骅师徒来此。另外，请醉神翁、隍山君带五百石蛊族士兵前往一线天帮助把守。派遣完毕，立刻与石蛊族诸首领来这里议事。” 乌桓鹰立即接过羊皮，领命出帐。叶道凡望着犹自振动不止的帐门，沉声道：“公子打算先练兵、后出击？” 易天行摇头笑道：“哪里有时间慢慢练兵，只是见招拆招、只看眼前也非良策。我打算一面依照具备的条件，逐步完善军队编制；一面建立有效的奖惩，驱兵征讨四方。” 叶道凡含笑点头：“嗯，有道理。不过，奖惩之道，在于知心。人们希望获得的，才可以作为奖励；能使人畏惧的，才可以作为惩罚。石蛊族数万之众，溃于须臾，并非坚韧豪强之士，制约之术更要小心把握。” 易天行笑道：“这个自然，不过这也显示出他们逆来顺受，谨遵上命的性格。只要他们诚心归顺，还是很容易役使的。” 叶道凡道：“如何使之诚心？” 易天行道：“石蛊族虽然称雄一隅多年，但是除了族中贵胄，普通族人的生活条件并不好。我估计他们祖先抢占玄晶矿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用玄晶雕凿石像，用来祭炼该族特有的石蛊之术，可是此地物产颇丰，盘踞的时间一久，族中贵族便失去本意，日渐骄奢yin佚起来，不但没有将采集的晶矿分发给族人，反而图一己之私、聚敛无度。光看这里的石蛊族人的分工便可以知道，三万人中，无所事事、坐享其成者便占了六千有余，而采矿者逾两万，负责采摘捕猎者不过五千，所获晶石食物都要尽数上交首领，有剩余才能分发到平民手中，平民生活之困弊可知。” 叶道凡沉声道：“公子打算如何改变这种局面？须知这六千坐享其成者，乃是此地精锐。” 易天行嘿嘿一笑：“不错，的确是精锐。不过其中大部分只是士兵，以前虽不事生产，却也仅够糊口，谈不上多么享受，只要提高他们的待遇即可安抚，至于贵族，只要能得民心，区区几个跳蚤，何足挂齿，何况，他们都服过我的蛊丸，想翻天？我怕他们没有那个胆子！所以，现在首要之事，是要给予降人以希望，让他们感到追随我的好处。” 叶道凡道：“现在我们所获晶石众多，可以分给他们以安民心。” 易天行摇头道：“玄晶是现在我们购买物资的不二选择，不能乱用。而且，这些玄晶对于普通巫人，也不过是一颗颗发光的石头或者上好的兵器，远不如衣食来得实惠。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立即提高他们的生活质量。” 叶道凡皱眉道：“这里是山区，不宜农耕，如何增加食物供应？总不能将多数人派去打猎吧？” 易天行哈哈笑道：“不宜种植五谷，不等于不能农耕。这件事我已经有了办法，叶老不必担心。”说着声音一提：“下一步，我要让所有人明白，尽其力方能获其利，建立功勋的人，地位和物品分配都将提高，甚至可以惠及家人；不能建立功勋的人，便只能接受贫困劳役的命运；犯过之人，即便贵族也要遭到贬斥和惩罚，小及财物，大至性命，都可能失去。”说罢从身旁拿起一卷绢书：“这里是我仿照太初古制制定的赏功罚罪之法，叶老看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定稿之后，便要立即实施。” 叶道凡尚未来得及打开，帐外已经传来脚步轰鸣，知道各路首领已至，便徐徐将绢书纳入怀中，正襟而坐。 各路首领进帐行礼后，易天行当先问道：“石潼，你的族人已经安顿好了？” 石潼躬身道：“是。而且末将已经全部按照公子的指示，以家庭为单位，编制了户籍。”说罢呈上一个箱子。 易天行瞥了一眼箱子，淡然道：“这才是开始。我不用看，也知道里面的档案杂乱无章，三万人的档案，不是短短时日可以完成的。哼，你叫他们自己填写，然后装在一起就拿来了吧？” 石潼满脸愧色地拿回箱子：“是。” 易天行紧盯着石潼，大声道：“现在编制完成后，共有多少户人家？” 石潼额头汗珠涔涔而下，嘶声道：“还没有统计。” 易天行用力一拍桌子：“混账，这都不清楚也敢把什么户籍呈上来？！从今天起，你立刻开始整理汇总户籍资料，整理好了，再给我看，需要人帮忙的话，找乌桓鹰。”说罢望向石绰然：“你那边呢？” 石绰然连忙出列：“末将已经将历年积蓄以及叶军师运来的晶石全部归入宝库。这里是清单。”说着战战兢兢地呈上一卷绢书。 易天行展开一看：“唔，条理清楚，比你哥好多了。待我清点无误，会论功行赏。”说着眼睛一瞪石潼：“这样，户籍之事，由石绰然接手。”接着扫视石蛊族诸将：“从现在起，你们都担任我军卒长，手下拨付一百士兵。其余士兵，暂时交由乌桓旅长统管。” 乌桓鹰闻言一愕，上前道：“公子……” 易天行喝道：“退下，慌什么？只是要你暂时统领，很快我便会调整。”说罢转向石绰然：“你现在立即开始整理户籍，每五户为一伍，由他们自己选举伍长，十伍为甲，选一甲长，十甲为屯，选一屯长，凡我制定的政令、需要传授的农牧知识，由你负责传达给屯长，屯长负责传达给甲长，甲长负责传达给伍长，伍长负责传达给伍中众人，民有所不知政令、不明农牧者，追查传达者的失职之罪。另外，每户按人头取丁，每五人出一人参军，作军籍，统一交由叶军师管理；每五人出一人服劳役，暂时由叶军师统管；其余人口按照我划分的地域，建立家园，自行选择耕作牧畜或者担任工匠，耕作者由司农负责管理，按自家人口上缴粮食给粮库，工匠由司造负责管理，他们制造成果可以抵家中粮税。不过现在工匠缺乏导师，司农、司造亦乏人选，暂时搁置，不过耕作必须立即开展。”望着石绰然犹豫的神情，道：“石绰然，有什么困难吗？” 石绰然上前拜倒道：“末将精力有限，而且不明农牧，实在难以……” 易天行笑道：“好了，不要你传达农牧知识了，你现在只要把户籍整理好，尽快选出屯长，交给我亲自教授即可。以后有了司农，就由司农负责，你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