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记得你爷爷说过，你的学习成绩很好啊，连跳了好几级，你干嘛不去考大学？要知道，学无止境。”

    “回头是岸”没等文三爷说完，鸟丝就接上这么一句话，让文三爷后面的话直接说不出口了。“我实在是静不下心来学习了，家里的一摊子事情也扔不下，别的不说，我总不能带着那么一窝鹰去上大学吧。再说了，文爷爷您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爷爷所有的钱都拿去办后事了，父母亲也都相继远行，虽然还有些存款，但是如果我去上大学，家里那几张口，半年就能把我吃空。”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要不我们几个老兄弟凑一凑，还是能保证你完成学业的。”文三爷家里做的是字画生意，按说是挺挣钱的，不过这条老街上的几个老住户家里都有需要大花费的用度。

    就说文三爷家吧，少了不说，一年下来，三四百万的收入还是能有的，可是为了回收家传的那些古籍，四方打听，加上高价收购，三四百万，每年结余基本都还是负数。要不是文三爷的几个儿女工作生意比较好，他老人家的奢侈生活都成问题。

    什么算奢侈生活？鸟丝知道，自己现在喝的这碗茶，花钱买的话两百块钱一杯都算便宜的，因为文三爷家里的茶叶最便宜的都要上千块一两，还有熏香之类的文雅消耗品，花费大着呢。

    再说斜对过的孙爷爷家，祖传的铁匠世家，这几年手工打造的刀剑等艺术品价格直线飙升，但是他们家据说有点钱就拿去买上好的金属了，家里也是过的很紧巴。

    隔壁的张天一张老爷子，国内瓷器口能排到前三的大师级人物，家里过的竟然也是非常紧巴，这让人很无语，但是鸟丝却知道，成功的背后，是无数次的失败得来的，外号张一炉的张老爷子，郊外烧瓷的作坊后面，有个深深的大坑，坑里的碎瓷器没有一百吨也得有八十吨了，几十年如一日的三天一炉，大家只看到了成功，就没看到过为了成功而无数次的试烧。

    左手斜对过的石老爷子，虽然鸟丝不熟悉，但是他却知道，近千平方的小院子里，各式各样的石头，没有十万也得有九万九千块，已经快堆成一座小山了。

    现在玩古玩行流行的赌石，石老爷子几乎是知道就去，几万块，几十万块，甚至上百万块的石头，只要被他看好，二话不说，直接入手，到手之后也不开出来，直接后园一扔。要说最有钱的还是石老爷子。不过鸟丝又跟人家不熟悉，就算是熟人，自己有手有脚，干嘛要求别人呢。

    “好吧，知道你小子有志气，就不跟你计较这些了，那你要是以后在这古玩街上混饭吃，那我就给你说说规矩，以及你不知道的一些东西。”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文三爷就给鸟丝上起了启蒙课。

    “先从鬼市说起，咱们港城的鬼市，就这一家，每月的最后一天晚上三更，也就是每月初一的凌晨两点开市，时间是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持续到早晨六点。收市以前，响三遍锣，执锣的有五家，就是咱们最里面这五家，每家一年，一年十二次。唯一一点不同的是，大年初一不出鬼市，每年农历七月出两次鬼市，初一一次，十四一次。不过每年七月十四鬼门关开门，市面上不准见血物，指的是各种动物皮毛爪牙，不准见土物，刚出土的古董。”

    鸟丝听的很认真，文三爷看见鸟丝迷茫的眼神，于是又解释道：“老辈里讲究，鬼门关开门，万鬼巡街，按道理来说，七月十四这天的鬼市是不做活人生意的，可是你知道，咱们都是rou眼凡胎，怎么会分辨的出来呢。所以定下规矩，不见血物，其实就是不见血污，寻常鬼物倒是没事，要是恶鬼见到血腥，可是容易发狂的，要是跟兽血中的兽魂融汇了，那才麻烦了。不过吧，这么多年我是没见过这情况，就连所谓的鬼物，咱们rou眼凡胎的也看不到。”

    “不能有土物，刚刚出土的东西，及容易沾染些不干净的东西，被人打扰的鬼物，最恨的事情就是被挖出来，碰上七月十四鬼门关开门，极容易出事情，以前就有过不知深浅的家伙拿着刚挖出来的东西赶七月十四鬼市的，最后落得个疯疯癫癫的下场，很惨。所以一定要听老话守规矩，不过这跟你没关系了，你们家除了遛鸟就是敲打些瓶瓶罐罐的。”

    是的，鸟丝的爷爷并不是靠打造驯鹰用具生活的，毕竟根本没有人去买那些东西，最早刚解放的时候，是敲铜盆，后来是补锅，再后来人们有钱了，就敲打些铜壶、铜瓶之类的装饰品，这些手艺都还算是简单，鸟丝这么聪明，很快就全学会了，当然了，这也是爷爷逼着学的。还是那句话，艺多不压身，总有一条路能让自己变得有用。

    “鬼市之后就是白天的古玩市了，每逢初一、初五，初十、十五、二十、二十五，每月六天咱们这条街会出大古玩市，早晨八点开市，晚上八点收市。逢大雨大雪大风天，推迟到下次，每个摊位一天十块钱。每个月这六天之外是小市，每个摊位一天五块钱。各家门前四尺地，钱交给每家门脸，你们家门脸窄，只能摆下两个摊位。”

    “咱们这条街上比较杂，什么都可以卖，不过也有几样不沾的，毒不沾，枪不沾，人口不沾。但凡是贩枪的，贩毒的，贩人的见一个抓一个，街口派出所里的王胖子，你只要报上去，就一定给抓了。其他东西不限，珍惜皮毛，管制刀具，走私文物之类的违禁品，只要你不让人逮到出处，那么咱们这条街上是不限的，想卖就卖，你爷爷以前还经常弄些上好的毛皮，这也是一大进项。”

    “嗯，文爷爷您知道我们家是养鹰的，抓到的野味不少，有价值的狐狸皮什么的都是给自家留着的。对了，今天没带什么东西给您，送您一张火貂皮吧，知道您有老寒腿，这张皮子能做两个护膝了，保证您几年内不会再犯寒腿病。”其实这张火貂皮是鸟丝他爷爷早就给文三爷留好的，只不过前一阵子，皮子刚刚硝制好，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撒手归西了。前几天正好是文三爷的七十大寿，鸟丝没来得及送礼，现在正好补上。

    文三爷当然也知道，当初鸟丝他爷爷是答应了他，七十大寿的时候送他份大礼。恐怕指的就是这火貂皮了，貂有很多种，雪貂，黑貂，紫貂，火貂算是貂这种小东西中比较特殊的存在。红色的貂皮并不难搞，但是大多都是背部暗红，腹部黄白色。浑身上下一个颜色的貂，绝对是稀有品种，而只生活在长白山的大森林中的火貂就是其中最难找到的一种。就算鸟家的驯鹰遍布全国的名山大川，能遇到这种极品也是很难得的。

    鸟丝不知道其中的价值，但是文三爷在这条街上混了这么长时间，当然知道这整张鲜红色的火貂皮价值几何。保守估计，拿去拍卖的话，二百万的成交价很容易能达到。当然这得去国外的拍卖行，国内是禁止买卖珍惜动物毛皮的。

    “好，好，好，这份大礼我收下了，不过我可不白收，你文爷爷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书看的多，门下弟子多，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开口来问我。”上好的火貂皮，仅仅只需要巴掌大的一块就能做出个护膝的关键地方，足够把膝盖骨罩进去了，一张貂皮，足够再做两块护肩了。

    离开文三爷的小楼，转身就进了自己的家门，沿着木质的楼梯一直走到三楼，还有一道不算是楼梯的木梯，这是直通楼顶的通道。

    文三爷家，张一山家在鸟丝他们家两侧，但是三家其实是在一栋楼上，建筑历史超过百年的老楼了，不过其结构却绝对当的上稳固如山，一尺八寸厚的墙面，一尺二寸粗的红木大梁，八寸厚的楼板木，就算拿到现在来说，也绝对比十公分厚的钢筋混凝土楼面结实。特殊的处理手法，保证百年老楼木材没有一丝一毫的腐烂。楼顶不是木头的，是琉璃瓦的阁楼，三家的阁楼是连通的，只有鸟丝家可以用，这早在卖房的时候就说定了的。其实，鸟丝家的这座祖楼还有另外一个更大的功用，那就是防御。楼顶上有女墙，遍布着射击孔，晚清的时候是用来射弓箭，民国的时候是用来打枪的。、

    而整个阁楼的建造标准当然是按照城墙的建造标准来的，最外层墙壁厚达一尺八寸，也就是接近六十公分厚的厚度，并且用的还都是上好的花岗岩，每块长不过两尺六寸，以古代砌城墙的嵌入法垒起来的。石缝接石缝，黏合用的是糯米浆加瓷土，整栋楼建好后，火烧了三天三夜，瓷土完全凝结后才后加入木质的栋梁、地板、门窗等装饰。所以整栋楼从外面看是黑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