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进军营大志满怀
五 枣阳城南十里处有一大片荒草地,早些年这里还是庄户人家精心耕作的良田沃地,因兵荒马乱土匪猖獗百姓们无心种地渐渐的就被废弃掉,116旅就驻扎在这片孤岗野洼之中。四年前,军部下令撤去最后一道对鄂豫皖根据地的防线,旅部随师部从安徽的六安出发,途经麻城过红安,从汉口直奔随州深山老林之中,即来之则安之,开岭劈山,修屋建房,忙活好大一阵子终于可以安营扎寨下来,一经驻守就是几个年头。去年开春的一天,师部接到军部发来的电闻,命令师部立即派出一个旅的兵力赶往枣阳驻扎,原因是阻止贪婪的日军向东侵袭延伸,为大汉口的安全增设一道防线。襄阳和枣阳本是同胞子妹县,和中国许多个城池一样被日本人霸占多年,百姓们饥寒交迫忍辱含冤地苦熬着。前年冬天日本人突然撤走驻守枣阳的全部军队偎缩到襄阳城固守,自此枣阳人民终于摆脱了帝国主义的铁锁链的束缚,而襄阳人民依旧挣扎在热火深水之中。尽管鬼子兵撤离了枣阳辖地但他们却不断的过来sao扰缠食百姓,枣阳变成了他们烧杀掠夺的头道菜。他们这样做目的是要保持从襄阳到汉口的陆地通道畅通无阳,从而把大批的军用物质源源不断运往汉口过长沙直至缅甸战场。大象不足蛇吞象,却因兵力不足弹药缺乏而望之生叹,再加上国际形势对他们极为不利,美国人早就向他们宣战接着是俄国人派兵来中国帮忙,使得他们焦头乱额惶惶不可终日。气数已尽的他们只有放弃继续东征的勃勃野心而固守襄阳,企图保住现有的丰水宝地待机再战……全旅驻守枣阳阻止日军东移谈何容易?襄阳和枣阳接壤处有百十个村庄从哪防起呢?师部派出有实战经验上校级军官前去堪查敲定,终于选中枣南那片荒草地,它处在枣阳辖地中心位置,左攻右打极其方便快捷,只需要顿把饭功夫即可到达前沿阵地进行战斗攻击或阻截。 其实,军部决定派兵驻守枣阳还另有目的,他们已预测到日本人已是秋后的蚂蚱蹦跳不到几下,其原因还是美国和俄国出兵帮忙打日本,估计着胜利很快就会到来。他们要抢在共军之前接管襄阳城收缴鬼子的武器以备后用,他们知道每逢战火燃起襄阳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因为它所处的地理位置属中心地带,向东向西东西南北都有较平坦的途径可寻,东到随州武汉,西到老河口十堰;南到荊州宜昌,北到新野南阳,水旱码头交通比较便利,有利于大兵团行军打仗。有人预言说,如襄阳失守,武汉会不攻自破,军事位置不容忽视。涛涛的汉江水从襄阳古城墙下缓缓流过,形成一道不可欲越的天然防线,庞大的城池被高大坚固的古城墙护围着,南边还有峻岭险山做掩护,汉江的北边则是一马平川的沙土地。最招人注目的是襄阳城东北方向二十公里处的黄土岗地里还躺着一道天然平障唐白河,它象一位美丽的淑女似的由北往南数百里静静地躺在那吸收着阳光和雨露的精华。 116旅驻扎下来以后,动员全旅官兵填沟垫洼平整土地夯实基础,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两个月过后,一个有着近两百亩大小的营地整建成功。光有营地没有房屋空架子一个,这么多的士兵住哪呢?在军部和枣阳国民政府的通力协调下买来了砖块和水泥,置盖营房,垒修碉堡,深挖壕沟,经过几个月的忙碌军营终于建成。落成典礼还没举行就遭到鬼子的洗理,因为有坚固的碉堡群和即宽又深的壕沟做掩护,才使得营地幸免遇劫。当时,大约有两百交个鬼子兵突然包围了军营,先是用数门迫击炮狂轰乱炸,而后兵分三路发起攻击,耗费去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越过壕沟跑到草坪上,十几个碉堡里几百支枪同时射击,密集的子弹暴雨般扫过去,来不及逃跑的鬼子立马被撂倒。久攻不下鬼子就搬来迫击炮轰炸,打完百十发炮弹却不见有任何的效果,钢筋和混凝土垒起超厚度的碉堡仍旧毫发无损立在那。国军战士拿定主义,只要鬼子越过壕沟爬上草坪就开枪。经过三番五次地轰炸五次三番地冲锋,壕沟边上已丟下尸首几十个。损兵折员又挫士气,鬼子中队长气急败坏地下达停止攻击的命令,带着他的士兵垂头丧气地撤离而去。沮丧中有伪军叫苦不迭:”日他个娘,肥rou没进肚弄掉满口牙,鸡没偷到倒搭一捧米,倒了血霉!” 营房稀稀拉拉地分布在壕沟里边,平房结构并不整齐高大,而是杂乱无章比较低矮,间隔距离有远有近大不一样,建筑造这样的房屋其目的是预防炮弹轰炸,希望能减少不必要的损失。旅部办公室设在草坪当中几间极不显眼的平房里,挨着办公室东边的一间是旅座的卧室。骑着马走进军营,潘新宇领着郭忠走进办公室东边第三间屋……不改庄稼人勤劳爱起早的习惯,一大早他就爬了起来,洗脸漱口完毕他拉开门,正准备到营地走动走动,刚出门就看见潘旅长和王县长一前一后地走过来,潘新宇朝这边打招呼:”老英雄,夜晚休息的还好吧?”说话间已经来到面前。 郭忠转身进屋,回答说:”还好,一夜没醒睡的挺舒服!” 潘旅长把左手端着的军衣军帽和右手提着的牛皮鞋放到床头桌子上,说:”特地给你挑了个大号的,穿上它看看合不合身,之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望着崭新军服,郭忠伸手摸摸难为情地说:”现在就换?改日再说吧,土布灰衣穿惯易了,猛一下子穿上这样贵重的军装倒觉得挺别扭的,穿上它走出去恐怕战士们要背后骂sao包了!〞 潘旅长从衣兜里抽出一圈报纸放到桌子上面,满有兴致地说:”刀劈鬼子五十人,伏击鬼子兵一百多人,辉煌的战绩一夜之间已传遍大江南北,差不多已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战士们早就想见见大英雄长的啥模样,还会有人怀疑你的能力?不会的,还是把军服穿上吧!” 捧着报纸看着,郭忠觉着有些纳闷,昨天郭家庄战斗明摆着是八路军打的怎会说成是国军一手而为?会不会是报社方面有失误?他想起埋葬鬼子尸首那天潘旅长的某些举动,先是查看现场接着连拍几张照片,昨天又让他拍了好几张照片,劳心费神的目的就是要把别人的战绩说成是自己的功劳,登报宣传又能起到啥作用呢?他想不通也不愿去多想。 潘旅长拍了拍郭忠的肩膀,神密兮兮地说:”郭家庄是我枣阳地盘,驻守枣阳的只有我116旅官兵,除此以外再没有第二支队伍,这胜仗不是我国军打的还会是谁打的?谁打的并不是太重要,重要的它能给116旅挣来万两白花花的银两,人是英雄钱是胆,只要手里有了钱办啥事都容易!” 郭忠揣着明白装糊涂,说:”报纸宣传有恁大的威力吗?” 王县长说:”杀死凶残的日本人,鼓舞全国军民的斗志,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你还记得你们父子几个齐心协力刀劈鬼子五十六人的战绩吧?仅这一项国民政府就减免了全枣阳一年税收,军部还奖给116旅白银三千两,枪支弹药也得到成倍地拨发,战士们拿到拖欠两年的薪金顿时信心倍增,有了士气肯定会大大提高战斗力,谬论的力量不可小看啦!” 郭忠说:”哦!原来是这样,盼望116旅早点发旺起来!” 潘旅长背着手走到门口,望着外面大遍的绿草地说:”不仅如此,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军部已开始酌量把116旅扩编成116师,这可是一个大手笔,辉煌的政治生涯即将开始,到时候你我弟兄可不是现在这个身价了,116官兵会和我们一样统统晋升一级,这可不是我潘某人心血来潮顺嘴胡咧咧!” 郭忠脱去外衣,麻利地穿上军服,站到俩人跟前说:”挺合身的就是觉得有些别扭!〞 王张二人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望着郭忠觉得眼前忽然亮堂不少,嗬,好一个吃糠咽菜长大的乡野村夫,一米八九的个头,高高的鼻梁,稍显黑瘦的面孔,炯炯有神的双眼,配上耸立的大檐帽和崭新得体的军装,一个老将军的形象完完全全他展现出来,并且显示得是活灵活现的,跟那个抡着镢头躬着腰正在地里挖土的乡村汉子判若两人。王县长说:”我可没奉承你,以前有句话咋说的?人靠衣着戏靠装,好马配好鞍,这样一拾掇,咦,谁还认得出?象那么回事!现在要是回到家里,儿子们会惊喜得跳起来,好样的,郭忠!” 潘旅长说:”现在呢,你跟我去去转转,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跟随着潘旅长和王县长,穿过几座营房来到老北边一个碉堡前停住脚步。潘旅长从裤袋里摸出一串钥匙,从中抽出一把插入钥匙孔中,轻轻一扭推开门,说:”看看,是不是还认得这个人!” 郭忠上前两步抬头望去,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尹武?他咋会在这?他仍旧穿着他那身还乡团常穿的黑色制服,斜靠在混凝土构筑的墙面上半闭着双眼,脸上现出惆怅无助的神态见有人来探望忙坐正身子,怅然若失地朝门口望着,猛然间,他认出来人是谁,跪爬到门前连着磕头叩拜,拉着哭腔说:”郭忠叔,谢谢你来看我,请你帮个忙代我向旅座求个情,尹武我确实是冤枉的,我没有做过任何对党国不利的事,是有人陷害于我。念在多年亲戚的情份上你得给我说说好话,放我出去。我对党国忠心耿耿问心无愧……!” 郭忠站到一傍,对眼前发生的事情即惊又喜,惊的是早些时候尹武还太平无事地跟着王县长和潘旅长去过郭家庄,现在突然被关进囚房;喜的是这个欺男霸女鱼rou百姓的家伙终于被绳之于法地关押起来。有句话没有说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可恶家伙罪有应得活该死,但他很快地揪正了自己的想法,抗日战争正处关键的时候何不起用这些作恶多端人?把他带到战场上说不定还能够起到一定的作用。 潘旅长上前两步瞅着尹武说:”死到临头你还敢嘴硬?我只想问你一句,前些日鬼子兵来扫荡的时候你在哪?你的保安团在哪?只要你老实交待,我可以到军情处给你求个情,兴许你能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小命!” 尹武跪在地上拱手谢拜,说:”谢谢旅座宽宏大谅,我说我说,当时鬼子兵气势忷忷地冲进县城,我怕保安团抵挡不住敌人的攻击会吃大亏,就带着保安团逃至枣南耿集一个乡村里躲避起来,至于中间发生的事我全然不知,你随便找个团丁打听一下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要是有半句假话你割我的舌头,旅座!” 潘旅长问:”春满楼两妓女到底是咋死的?你不会不晓得吧!” ”当夜我们慌慌张张从县城中心往南撤退,途经南街口时遇上保安团俩嫖客带着两妓子跑过来,见鬼子兵追来两妓子不由分说跟着我们就往城外跑,半夜的时候我们来到一个偏僻的村庄停下来。大伙的确是惊心破胆人困马,随便找了个窝坡躺下来,哪还有心情招惹窑姐呀!你相信我,我说的全都是实话!” 潘旅长又问:”俩妓女到底是咋死的你真的不晓得?” 尹武大声说:”冤枉啦!全团两百多号人我咋可能对每个人的行踪都去过问?这件事你可以去问问副官马彪,问贺老三也行啊,他们喜欢玩女人,喜欢干丟jingzi掉银子的亏本买卖。那一夜我连妓女的一根毛都没摸到。我是冤枉的旅座,念在我为党国効力多年的情份上你得救我出去,我还能上前线杀鬼子还能为党国做事情,旅座!” 潘旅长伸手关上门没好气地说:”动不动就鼻流憨水地哭三泪四,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爹妈咋法生出你这个无用的东西!耐心地等着吧,调查清楚了我会向军情处反映的,再听到你鬼哭狼嚎小心我割你的舌头!妈的,婆娘生的软骨头!” 离开碉堡,三个人朝营区走去。一路走着,郭忠心里有些不平静,都说国民政府昏庸腐败,咋还会旗子鲜明的整治邪恶弘扬正气呢?从他们去郭家庄问寒问暖送奖金到现在揪出坏蛋尹武种种表现说明什么?仅仅有王县长的努力还是不够的,没得潘新宇极积配合也是枉然。潘旅长到底是个啥样的人物?他的立场是站在国民党那边还是站在共产党这边?他百思不得其解。朝前走着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正是用人的时候老关着他也不是个办法,让他带罪立功到战场上跟日本人拼命不是更好些吗……。” 潘旅长纳闷地回过头朝郭忠看看,说:”你真想放弃前嫌收留他?你可别忘了他祸害肖家差点抢走你家老二的媳妇,再说象这样顽固不化的家伙你能把他改邪归正过来?算了吧不该cao心的就别去瞎琢磨,打击日本人多他一个少他一个无关紧要!” 郭忠挺认真的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你还是把他放出来算了,我就不信改变不了他……!” 朝前走着,潘新宇点了点。郭忠说:”cao场在哪?领我去看看我战士们吧?还不晓得他们认不认我这个泥腿子团长!真有些丑媳妇怕见公婆的感觉,心里怪紧张的!” 王县长说:”赫赫有名的战斗英雄谁人不知?还怕见公婆?” 潘旅长说:”先吃饭,点到肚子饿不吃难得过!吃罢饭以后我不仅要带你去见你的士兵,还要让你去见识一个人。十年植树,百年树人,缘份加机遇,我要在官兵当中慢慢地把你的威信建立起来,相信我,没得错!” 郭忠有些生疑,问:”旅座,你是让我去认识还是见识一个人啦?” 潘旅长说:”两头都有!这个人年轻有为很了不起,人称八十万晋军教头林冲的就是他,官位和你一样,是我们武汉战区最厉害、最有名气的拼刺教练,他武艺老练心狠手辣,绝非软弱无能之辈,在军营比武当中被他打死打伤的有二十几个,盛气凌人狂妄的很!你有没有信心跟他较量一下” 郭忠明白过来,说:”哦,你的意思是想让我跟他切磋武功?” 潘旅长说:”不光是切搓武艺那样简单,步枪射击也要比试比试,你应该明白我的良苦用心,这样做对你和你以后的领兵打仗有利而无弊,我要让所有士兵都知道他们的长官是一个有着超人刀枪功夫的英雄好汉,决不会是一个浪得虚名窝囊废!” 郭忠有些担心,说:”拼刺还可以将就一下,步枪射击我不是太熟练!” 潘旅长说:”别谦虚,相信你的射击水平不会差,自己要对自己有信心,其码棍棒比赛你得打败他,要打出116旅的威风,让全军将士都知道我们的厉害!我要提醒你一句,今日你若是比不赢他,那你别怪我做事狠毒,今早上这顿饭即是你进入军营吃的头顿饭也是你离开军营的最后一顿饭,招才纳贤公平交易!” 郭忠有些紧张起来,只觉着心里热乎乎的,他的热血在沸腾!潘旅长实话实说绝非虚张声势,也许这顿饭是自己进军营的头一顿饭,也许吃完这顿饭自己就会脱下军装回家种地,两条道路自己选择,公平竟争、自谋前程!千万不能前脚进军营后脚却要退出军营,那样的话岂不是太丢人?自己要对自己有信心,一人对付十几个鬼子兵都打过还怕这一对一的较量?要战胜他,要打出郭家父子的威风,无论如何要战胜他! 走进食堂,潘新宇迅速地打好饭菜,他端着一大碗干饭从拥挤的官兵中走过来,说:”老郭,要吃饱喝好养足精气神,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打败他,你要为116旅官兵争这口气!” 六 从食堂出来,仨人走进隔壁办公室稍稍歇息便来到营房南边百亩大草坪上,想必这里就是116旅的练兵之地。郭忠背着手走动着察看刚组建的二团官兵跑步训练,三百多个战土排成两个队列正顺着草坪周边来回跑着,在领队的陪同下不住地喊着步伐口诀:”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仨人行走在队伍边上,不时抬头朝士兵们看看。跑着步不少的战士朝郭忠投去好奇的目光,因为他们已经听说新任团长已于昨天傍晚来到军营,眼前这个陌生的军官会不会就是刚调来的团长?看年龄他可不怎么年轻,其码在五十岁左右,两眼炯炯有神,步伐坚定有力,高高的个头威武雄壮气质非凡,毫无疑问他就是前来上任的新官。边走边察看,郭忠忽然认出队列中两个人,虽然叫不出他俩的名字,但他知道这二位是还乡团的骨干分子,平日里跟着尹武没少去郭家庄,上次绑架春桃姑娘就有他俩,虎假虎威地跟着主子混吃混喝胡作非为。还乡团被收编他俩自然而然会到这里来当兵吃粮。他听人们谈说过,那帮家伙除下帮政府收粮纳捐以外,有时候还装模作样的抓匪抓贼抓壮丁,剩余的时间尽搞些偷鸡摸狗欺男霸女的勾当,把老百姓折腾的够呛。二团兵力不足导致建制不全,从潘旅长眼神中他已经看出这几百个人就是自己所要领导的那个团,杂牌队伍纪律松懈人心散乱,真要是动起刀枪来这些家伙肯定会拔腿往后跑,绝不会拼了命的往前冲锋,这样的兵怎样去带领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把他们训练成一个敢打敢拼的合格军人,必须得言教身传多下功夫多cao练,除此以外再没有任何更好的行之有効的措施。 远处,营房正东边那条弯曲的黄土路上,一辆吉普车正急速行驶着,穿过大吊桥进入兵营区,来到大草坪上急转弯快剎车停住。潘旅长忙着集合队伍准备夹道欢迎,等到战士们列队坐下以后,他和王县长迎上去打招呼。先下车的就是李少青,且看他个头中等穿着整洁的上校军服,鼻梁上架着副墨绿色眼镜,大檐帽高高地耸立着,黑皮鞋明光闪亮,白手套像雪样白漂,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特别霸气。从驾驶座位跳下来,跺跺脚原地蹦跳两下,活动活动两只口胳膊,朝着一傍坐着士乒们招招手打个招呼,搓着手满有兴致地说:”哎呦!又是一个好晴天啦,就是天太寒了点,脚手冻的麻木难忍,是该好好的比试比试!〞 车上又走下来的两位,穿着黄布大衣的是师长尹金贵,他体形中等稍显肥胖,脸大rou厚红中透着白,跟在他后边抱着大肚子冲锋枪就是卫兵张仨。几句客套话过后,尹师长在众人的陪同下迈步走向草坪中央,边走着他说:”揪心啦,鬼子兵就住在百十里地的襄阳城,说来顿把饭功夫就能赶到,百姓们惶恐不安怨声再道,作为地方驻军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听说你们正在搞精兵习武活动,军部叫我过来实地考察一下,准备在全军开展这个活动!只有兵强马壮才能早日把小日本撵跑,才能拯救处在深水热火之中天下百姓!” 潘旅长说:”师座说的有道理,这个活动早就应该开展起来!” 尹师长说:”今天早上,看罢新华日报刊登的报道我深受感动,为数不多的国军意外的遇上鬼子的一个中队,不但没有打退堂鼓逃离,而且还迎着敌人冲上去跟他们拼命,结果呢消灭了鬼子兵一百多人,一百多人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功劳不小可歌可贺,我要给你们报功请偿!” 啪!潘旅长行施军礼大声说:”谢谢师座关照116旅全体官兵向你致敬!” 几个头面人物迈着大步从场外走进来坐到队列的前面,潘旅长走到场地中间的草坪上大声说:”今天,招集大伙过来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叫你们观看一场棍棒比武,希望你们能从中学到一点拼搏的技巧。大家知道全旅即将开展精兵习武活动,其中就有棍棒和刀枪散打这一项,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大家应该好好地观看细心地琢磨……有请军区武术总教练李少青上校入场,鼓掌欢迎!” 李少青精神抖擞地走到场地当中,用脚剔起放在地上的一根木棍,右手拨拉着在头顶上旋转十几圈,然后轻轻地往上一扔就见那木棍飞向空中,转过几圈后落下来他伸手抓住,站立着朝在场的士兵再次挥手致意。哗,官兵们差不多都伸出手鼓起掌来,声音特别的清脆响亮。战士中间有不少人认识李少青,有的还接受过他的一对一训练,说得上是熟人加导师感情深厚,所以对他的到来大伙抱着很大的希望,相信他能战胜破格录用的郭团长。 潘旅长说:”下一位你们可能不认得,他就是新任二团团长的郭忠。别看他白毛苍苍他的本事大得吓人,那天就是他带着自己的几个儿子欲血奋战刀劈鬼子五十六人,昨天他又成功地帮助我们消灭了鬼子一百多人,缴获不少枪支弹药现在还放在郭家庄,他枭勇善战战功显赫是一位名符其实的抗日英雄!有请郭忠郭老英雄上场,大家欢迎!” 有几个战士鼓起掌来,声音显得是那样的单调广无力。郭忠快步走到场地上朝着坐在前排正鼓掌的战士拱拱手说了声:”谢谢了诸位!”然后弯下腰拾起地上的木棍。见状尹师长站了起来挺和气地说:”诸位,这可有点不够意思啊,你们是不是瞧不起新任的团长啦?刚才潘旅长不是已经说过吗,别看他头发斑白年岁也不小,打起鬼子他可是凶猛无比呀!掌声不够响亮,再来再来!”带头拍起巴掌。哗,因为有师长的号召,热烈的掌声再次响起。待掌声停住,潘旅长大声说:”现在我宣布,李少青上校和郭忠团长一对一棍棒散打比赛,开始!” 李少青双手紧握四尺来长的木棍说了声:”得罪了,老英雄!”话没说完抡起棍子朝着对手的头部和腿部连连出手。他仗着年轻精力旺盛又是科班出生,再加上多年的实战练习造就了他独特的武术道行,大小赛势已思空见惯从未失过手败过阵,军区总教练的招牌自从树起就没有人能够动摇过他。参军六年多武术精英的舒荣就享用了六年多,他根本没把面前的对手放在眼里,在来枣阳的途中他就在寻思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平日里又很少摸枪舞棍有啥了不起的?偶尔杀死几十个鬼子肯定是瞎猫子逮个死耗子碰机会罢了!当夜他和他的儿子们可能是遇上一群因连日行军打仗而疲惫不堪正在睡觉的鬼子兵使得他们有机可乘,也有可能是遇上一群贪吃贪喝已醉成乱泥的家伙他们突然挥刀劈砍杀死敌人?毫无疑问那都是老天爷发善心给了他和他的儿子们一次机遇,使得他们能够走出那个穷乡僻壤的小村庄堂而皇之地步入军营,能一对十地斩杀几十个鬼子在中国乃至世界战场上都属罕见,真是不可思意从未听说过!不是潘旅长和王县长故意从中捣鼓就是社会谬论蓄意煽动,其目的是想号召全国的军民立马行动起来同日本人作斗争。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连续三十几个回合过去,郭忠察觉到对手的棍棒技艺确实非同一般,出手迅速,收棍敏捷,左打右点,直刺横扫,力度有轻有重软硬兼施。尽管对手心急手快狂打猛扫凶狠之中存有欠缺,当棍棒打砸到一起的时候他立马察觉到对手的棍棒并不怎样的沉重有力,给人的有花拳绣腿故意摆活的感觉。在比武之前他仔细地观察过几次,李少青个头中等性情爽快,留露出富家子弟惯有的玩事不恭满不在乎的模样!他的气力究竟有多大?从花拳绣腿中完全能看出来,但他相信能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六年多经久不衰没得精钻的功底他是站不住脚的。存有傲气的他似乎忘记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句名言,吃粮当兵走进军营谁不想升官发财光宗耀祖?想晋级升官就得拿出真功夫真本事踏踏实实做点业绩,如果说商场竞争激烈那么军营里的比拼更加激烈残酷,人人求上进练枪比刀比棍棒都想出人头地怎么办?就只有在战场上和比武场上见高低分输赢,胜者可以晋级升官享受荣华富贵,败者只好失去美梦从头再来再辛苦,除此以外还会不会有更好的渠道可以代替呢? 久战不胜,李少青有些着急起来,喘着气头上冒着汗珠子,匪夷所思怎么打不倒他呢?平时比武哪里会耗费这样长的时间?差不多都是三招五招就把对手打爬下或是打出场地,根本用不上劳心费神大动干戈的棍棒相陪,老家伙果然功夫了得名不虚传有两把刷子。他后腿蹬前腿弓步步逼近往前冲,棍棒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闪动着快如闪电,又是几十个回合还是不分高低和胜负,这时候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场景,去年在军区举办的一年一度的武术比赛中他曾遇到过一个大块头的家伙,久打不胜他非常气恼就使出了绝招,结果呢把对手打得腿断胳膊瘸滚到台下,那胖子躺到医院疗养几个月才可以拄着棍子下地走路。打铁要趁热,速战要速决,他瞅准机会边打着边朝前移动脚步,估计棍棒完全打得到对手的时候他突然收缩棍棒左右一晃,两手平端棍棒用尽气力朝对手小腿部位横打过去却没有击中,棍棒并没有因此停下来而是继续呼呼地叫着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横扫直奔对手腿部而去,他认为全方位的棍棒飞舞能把对手打倒在地也能把这场比赛打结束。 当看到李少青向前移动脚步并加快攻击速度,郭忠很快意思到对手有可能另有企图便做好准备。好一个年轻有为的上校军官,他要被斧沉舟做最后一击。他应战着慢慢地往后退着,估磨着对手棍棒扫不到自己就停住脚步,刹那间就见对手的木棍呼啸而来,来似风去无影有千钧之力,擦身而过接着而到的又是整圈地棍棒飞转,仅此一棒就能分高低论胜负还能把自己从军营里赶回郭家庄去种地,而他呢却能继续享受他武术精英的荣誉吃香的喝辣的过快活日子,可恶的家伙想的过于简单。不是你失败就是我糟殃,各奔前程谁也不会辜息谦让甘败下风!他跳起来举起木棍朝对手打过去,跳起来让过那根要命的连环棍,打过去是想出奇制胜让他措手不及无还手机会,他相信自己的这一棍棒会让对手吃不了兜着走,以其人之道整治其人之身合乎情理。 ”哎哟!”李少青惊叫一声不由自主地丟掉木棍伸手捂住右手腕,刺心般疼痛立马显现出来,他咬着牙皱着眉满脸惆怅地蹲到地上。他在心里责怪自己,该死的技不如人败下阵来。一个念头从脑子里闪过,怪事?自己使出的连环棍棒术怎么会被他识破并且利用呢?岂不是自己服毒遭贱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吗?问题到底出在哪?老家伙不仅精通棍棒术武艺非凡,而且身大气力足臂膀特别硬朗。 郭忠扔掉棍棒朝着战士们拱手致敬然后转过身离开比武场地。 望着坐在草地上的郭忠,潘新宇默声细语地说了句:”他用他的实力征服了他的士兵们,同时也为116旅争了光彩!”他站起身提着两支早准备好的步枪走过去,把一支步枪递给郭忠,把另一支递到正抚摸着手腕的李少青面前和气地说:”李教官,要不要紧啦?实在顶不住我去叫医生?小心使得万年船,大意会把船弄翻,一不留神就会伤到自己。轮到射击比赛了你看还比不比?” 李少青绷紧的脸上冒着汗珠子,疼痛难忍加上羞愧难当使得他不好面对众目睽睽的士兵们,望着已呈青紫色并逐渐肿胀的手腕他推开面前的步枪埋怨似地说:”我发现你今的话特别多,你没看见啦?伤成这样还能比吗?妈的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以后还怎样为人师表去教训别人?” 潘新宇顺和着说:”那是那是,晓得走这一步就不该有这场比武!” 七 半晌午的时候,肖家大院里随着客人到来渐渐地热闹起来。按照当地风俗习惯,红白喜事必须是拟定日期的先天晚上客人就得到,一直到第二天吃罢中午饭才算结束,中间有三顿的酒席;而妇女生小孩和老人或小孩过生日只是一顿酒席,吃过之后客人就会自觉地散去各自回家。习俗归习俗也得因时因地制宜,考虑到日本人随时都会卷土重来施加报复,肖家把三顿酒席改为一顿;加上连年的天干雨涝收成不好,庄稼人的日子过的是紧巴巴的,肖家只通知了姑夫舅舅和叔伯姨娘等几家重要的亲戚,除此以外再没有告诉任何人。谁知那些没有接到通知的亲朋好友还是闻风而至,拿着三块两块纸票或提着三斤两斤小米前来祝贺。礼无大小走到就好,进屋都是客就得招待。功夫不大又增添了几十户人家,大人小孩全到齐,喜气洋洋等开席,吃好的哪个不喜欢?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落雨难料房屋漏,肖耀祖跑出跑进作大难,原先预备的二十桌酒席根本不够还差十几席的酒菜,只有抓沙堵水水到现挖渠,赶紧派人去赶集,灌酒买菜割大rou以填补空缺和不足。
晌午时分,客人们陆续到来,前道院和二道院已人满为患。灶户门口,厨师挽胳膊抹腿地围着刚搭起灶台使劲地切着剁着忙活着。十几个帮忙的乡亲各有分工,择菜的烧火的,洗碗洗筷的,搬桌子板凳的……其余的便是等着坐席的。俩新郎官仍旧穿着八路制服,腰勒牛皮带,胸戴大红花,满怀喜悦的心情跑出跑进迎接客人,一会儿发烟递火,一会儿端碗倒茶,客气话不晓得重复多少遍:”你稀客,里边坐!里边坐,你稀客!”天啦,繁琐的礼仪不要不得行要得太多也烦人!很快桌子板凳全摆齐,客人等得已着急。端菜的师傅大喊一声:”闯油!”刚刚开席就听到门口有小孩喊叫着跑进来:”来客了,好些人,当兵的!” 兄弟俩快步来到大门口,只见副队长黄德彪领着几十个战士排着队背着枪来到大门口。因为客人来的不少,院子里有些拥挤不堪,郭文本想等客人们吃罢散去后再叫战友们过来,没想到他们却迫不及待地提前到来,生怕坐不上席似的。朝院里走着,一个战士说:”队长你莫怪,坐席忘记带钱先赊着,大伙确实身无分文穷的丁当响,等赶走了日本人给你补上行吧?”郭文说:”瞎琢磨,先赊着!队长的酒rou战士不吃哪个吃?不吃白不吃,吃了还想吃!到里边挤挤准备开吃,快点!”大伙毫不客气的往院子里走。边走着有个战士小声说:”俩肩膀抬张嘴前来维持秩序,防止有人偷吃红烧rou……!”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个妇女尖叫一声:”哎呀!八路军要偷吃红烧rou,快来人抓住他!”那战士拔腿就往后院跑,边跑边搧自己嘴巴责怪说:”叫你嘴长好说话!黄泥巴抹到裤裆里是屎也是屎不是屎也是屎,屎没屙出来草踩死一大块子,真够火背的!”正跑着稍不留神绊到板凳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他扭头看见几个妇女已追到跟前,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祥和热闹的婚礼宴很快就结束了。帮忙的送完桌椅洗盘子洗碗忙活着。郭文和郭列因忙着招呼客人们吃喝而误了吃饭时间,这会儿他俩站在灶户里大口地吃着剩饭剩菜,不饥不饱地草草完事从灶户出来,迎面碰上刚从堂屋出来的肖春梅,她把一份电报单递到郭文手里,说:”只知道鬼子从山东菏泽增兵,没想到来的这样的快又这样的多,看来敌人还是要对郭家庄动手!” 看完电报,郭文有些着急起来,他说:”是的,我也没想到敌人援兵这样快就来到襄阳,增兵八百人那可不是个小数字!你现在就去打电报向情报科问清楚,鬼子增兵襄阳的情报是不是属实?还有,老家派来的援兵几时到?他们现在已经到达哪个地方?情况紧急要打电报催他们!” 肖春梅解释说:”军中无劝言,情报科两份电报中完全肯定了敌人援兵人数,并强调说这股敌人是冲着郭家庄来的。102团前天已从瓦得堡出发,他们现在正行进在河南西侠牛头山一带,途中鬼子的兵营和据点太多……最快也得到明天夜里才能进入襄阳辖地!”说罢转过身朝屋里走去。 正是这个时候,在日军驻襄阳大本营指挥所里,山本正和四个中队长围桌而坐商议并制定征对郭家庄的作战方案。幸免遭破腹自尽的小野坐在山本的左边,右边的三个是下午刚从菏泽赶来的。山本总结完前两次失败的教训和经验,顺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和建议。很快,攻打郭家庄的详细方案就拟定完毕。他站起来瞪着蛤蟆眼瞅着中队长们,说:”这是最后一次攻打那个神秘的村庄,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因为山东基地已尽其所能的把援兵全部派来襄阳,再无一兵一卒可以调动,所以这次剿灭作战只准成功不准失败,谁要是再敢败退而回当场剁头剖胸,帝国的军规你们都是知道的。战斗分偷袭和剿灭两个步骤,偷袭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占领敌人阵地,剿灭是用武力摧毀阵地上的敌人。现在我布置任务,小野、鸠山!” 小野和鸠山迅速地站起来木头人似的昂首挺胸朝山本瞅着。 山本紧绷着满是皱纹的驴脸严肃地说:”你二人带领一百勇士连夜出发直奔郭家庄实施偷袭计划,务必在天亮之前占领该村庄!” 小野和鸠山异口同声地回答说:”为天皇尽衷死而无憾!”说罢坐下。 山本把目光转向稳坐在面前的二位,说:”大田和小田你俩听着!” 大田和小田站起来盯着山本等待命令。双胞胎兄弟出生在北海道一个贫穷的渔民家里,他俩没读满三年书就弃学回家,跟着爹娘起早贪黑地在海面上捕鱼摸虾忙碌着,还是无法维持饥寒的生活,苦熬着他俩逐渐长大成人。三年前的某一天,因厌倦艰辛困苦的渔民生活,在天皇”去中国发大财”的召唤诱惑下他们报名参了军,离开爹娘和海边那间破旧的石屋走进军营坐上船,经过两天一夜的颠簸进入山东境地,先后转战关东多个城市,后又随部队来到冀中平原同八路军武工队较上劲。因为他们脾气温和办事稳沉很得上司的赏识于不久前晋升为少佐,他们知道这晋升来之不易就暗下决心要好好地干,争取早日混出个人模人样来把自己的父母接到城里去享清福,免得他们再去过饥寒交迫的日子,可怜的爹娘每逢逮不到鱼的时候他们总是习惯地拎着小箩筐到海边捡些死鱼臭虾回去充饥,以此填饱饥肠辘辘的肚皮得以生存活命。 山本说:”你二位带六百勇士,务必在天亮前赶到郭家庄,作为第二梯队保障进入队伍的安全,待前进部队成功后迅速实施包围,全面歼灭该庄之敌,实行三光政策以雪耻辱,听明白没?〞 大田和小田理直气壮的大声回答说:”司令官阁下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八 俩人提着枪走出肖家大院来到门前,就看见赵铁牛伙跟俩个战士走过来。因为要换岗,郭列转身朝庄北头走去。郭文站在那打量着走过来的几位,可能是因为中午多喝两碗烧酒的缘故,他们步伐散乱衣帽不整,仨人来到跟前不约而同地站住。郭文知道他们来的目的,走上去替赵铁牛戴正帽子,替另一个战士掩胸拧扣,埋怨说:”你们自己看看,哪里还象个革命战士,敞胸露怀,摇摇晃晃,越搞越不象话!你们跑这来做啥子?炊事员做饭了没?” 赵铁牛傻笑着回答说:”没有!”他推推身边的战友又说:”你不是老惦记红烘烧rou吗?咋不说话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那战士怯生生地说:”咋不敢说呀?晌午我站岗回来晚了一块红烧rou也没吃到,好不容易等到队长结婚这一天,公平吗? 郭文听说炊事员没做饭责怪说:”混蛋,哪有红烧rou?酒席办有几十桌,直到现在我还没尝到一块,草屋前有锅有灶为啥不做饭呢?我不是说过战争时期,吃过上顿还不知下顿啥时候再吃,还不晓得吃得到吃不到……这里是肖家不是我郭家,隔着门槛你懂不懂?干么要麻烦人家?毕竟是军民关系!”见几个战士转身往回走他叫住他们,说:”莫慌走听我把话说完,你们几个跑步回槐树林把大伙都叫来,特别是要把俩个老炊给我叫来,我要问问他们到底居心何在?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快去快回,我去热菜等他们,尽都是饿狼脱生的,是谁规定每天非要吃三顿饭?肖家就是百万富翁也会让你们吃穷吃干净的!”说罢转身朝院里走。 赵铁牛随着两个战士转身往庄子后边走去,埋怨说:”自己想吃就自己来说,为啥要牵扯我呢?落了个里外不是人!” 待战士们陆续吃罢散去,天完全黑下来。点着马灯,肖耀祖到灶户帮陈四妹收拾碗筷。郭文和郭列提着枪从外面进来。郭列把枪靠在门后面正要到灶户里去找肖春挑,就见姐妹俩各端一盆水拿着只毛巾从外面进来,春桃问:”换岗了?”郭列说:”换了!”姐妹俩把水盆放到兄弟俩面前然后找位置坐下来。兄弟俩脱鞋洗脚觉得挺不好意思的,郭文指着洗脚盆说:”叫俩个美女端洗脚水挺不是个滋味的,还是过来一路洗吧!”肖春梅朝meimei看看走向郭文,说:“洗就洗吧,哪个不敢?”春桃走向郭列。两对新人就着两盆水洗脸洗脚,完毕因为时候还早,进洞房睡觉怕父母笑话,双双坐下想陪父母聊聊天,等到夜深人静时进屋休息也不迟。 片刻,肖春花提着只马灯从灶户里走出来,肖家夫妇跟在小女后边,仨人走进堂屋,肖夫人把端着的一大盆菜放到桌上,朝郭文说:”这盆剩 菜明早上端到食堂去给战士们吃,别忘记了!”说罢坐到椅子上。肖春花熄灭了马灯挨着娘坐了下来。肖耀祖朝两对新人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完整地置办了他们的婚礼就象压在心里边的一块大石头突然沉渊落地似的,他觉得轻松了不少,以后不再为她们担惊受怕,她们成了家有了男人再也不会招来恶人纠缠,自己可以高枕无忧地过下半身……美中不足的是大喜的日子里却不见郭忠回来。幸幸苦苦几十年把儿子们拉扯大又劳心费神给他们请媒说媳妇,总算盼到结婚这一天却不能回来实在太不幸太遗憾,但他相信象郭忠那样惜子如命的人要不是有大事困手他是绝对会回来的。望着门外漆黑的夜色,他自言自语地说:”可怜的人今年应该是五十六岁了!不晓得他最近在忙些啥子?” 郭文满不在意地说:”他能忙些啥子?还不是在那翻动他那支破部队!” 肖耀祖又想起了往事,他说:”当年,你爷爷被国民政府处决的时候他才十三岁,上有瘫痪在床的老娘,下有六个年幼弟弟,要吃饭要活命他不得不退学开始种地。因为家里穷无钱买耕牛他就一镢头一镢头地挖着,不论天寒还是地冻总是起早贪黑的在地里忙活着。记得有年冬天的一个大雪粉飞的日子,我从县城回来路过八亩地的时候,忽然看到白茫茫的雪地里有个东西在动弹,觉着奇怪就走过去踢开上面的积雪,哎呦我一看吓了一大跳,他躺在雪窝里手脚已冻得僵硬。扶起他背回家放到椅子上,抱来柴草燃着烤火取暖好半天,他慢慢地醒过来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坐着吱吱唔唔说不成话,嘴巴还僵着,你娘跑到灶户里边烧火边擀面,功夫不大端来半盆面条一口口地喂着,面条还没吃到一半他呼地站了起来,开口说的头一句话是,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陈四妹站起身说:”天不早了,都累一天了早点睡吧,明的你们还要站岗值班。春花,跟娘到西厢房去睡!”见春花拉着春桃的手不松开她走过去把春花拉到自己的跟前,说:”娘把西厢房收拾好了,往后别老缠着二姐,二姐已经嫁人了,懂吗?” 肖春花迷惑地朝娘望着问:”为啥不能跟二姐睡?啥叫结婚啦娘?” 两双亲人差不多同时起身正要回各自房间睡觉去,肖耀祖叫住两双儿女,说:”孩子们,莫慌走!”他们不约而同地回过头看见老爹依旧坐在那。郭文上前两步说:”爹,你有啥吩咐的只管说,都是自己人!”肖耀祖说:”老爹这几天猛然心慌气短眼皮跳,总觉得有啥祸事要发生,凑我两眼还睁着想跟你们说几句话,现在你们都已经结了婚组成了一个家庭,以后要相互体贴相互照应,少年的夫妻老来的伴,好好地过你们自己的日子,爹娘不会陪你们太久,说不定哪一天就离开了你们。我把家里情况给你们说一下,郭忠临走时给我撇下一百个大洋,叫我为你们置办婚事,我没有舍得动他的钱,因为肖家还有些积蓄。我把那一百个大洋放在地窖里,到时候你们拿出来分着用!肖家总共有土地四百多亩,姐妹三个一人一百多亩,再就是这房子,子继父业,也是你们三个的……!”说话间眼泪流出来。 郭列走到肖耀祖跟前,说:”爹,你为啥要说这些丧气的话?你的儿女们已经长大成人,没得人再敢欺负你和婶娘,要是有人敢在你们面前胡来我第一个饶不了他们!属于你的田地跟房子早晚都是你的,我们有手有脚凭个人的劳动能养活自己……你和婶娘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就是我们的幸福,莫想那些伤心的事,进屋睡去吧!”走上去扶着他走向西厢房。 坐在床前望着跳动的灯花,肖春桃默声细语地说了句:”过了今夜自己就是郭家的人了,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婚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