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猴子巧偷桃 （一）

    在园中游历良久，悟空轻吁一口气，转头问道：

    “园中共有桃树多少？”

    土地答道：

    “园中桃树共分三等：起先大圣看见的乃是末等蟠桃，共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中间那些是中等蟠桃，也是一千二百株，花开分层，果实甘美，须得六千年才能成熟；此刻大圣看到的便是上等蟠桃了，花树之美自不必说，单说那果实，紫纹缃核，果大味美，无与伦比。不过长得时间更久，要九千年才得一熟。”

    悟空只听得口涎直流，又问：

    “我听说蟠桃有延生长寿之功，这三等蟠桃，除了大小味道，莫非延生功效也有不同？”

    土地笑道：

    “大圣果然见多识广，所言一毫不差。那末等的小桃，人吃了体健身轻，可以成仙得道；中等的仙桃，人吃了可以霞举飞升，长生不老；这上等的大桃，人吃了便可与天地同寿，和日月同庚啊！”

    悟空惊喜交集，心道：“若是早知这些，何必苦苦修行，吃他一个大桃不就功德圆满了？”

    想起玉帝一番良苦用心，让自己来看守蟠桃园，果真这蟠桃竟然如此逆天！

    “这许多桃子，玉帝又岂能数目清楚？”

    想到这里，悟空不由窃喜不已。

    当下悟空并不动声色，只按规矩点查了树木，登记在册。悟空暗自留心，见簿册上只记三等桃树的株数，却不计点每株书上的桃子数目，越发心里有数，暗自盘算如何偷吃仙桃。

    点看了桃园，土地众神又带着悟空游览了园内的亭、阁、台、榭诸处景观。悟空久居花果山，那里洞天福地，美景天成，总以为三界景观莫能过之。此刻放眼一观，却见这后园中有山有石，溪流潺潺，亭台阁榭稀疏散布，看似随意，却能曲尽其妙，只觉眼前一亮，转身对土地说：

    “看来纵是天然美景，也需修饰点缀啊，这几处东西，虽是造得轻巧，却是妙到毫巅。想是张班、鲁班的杰作？”

    土地笑道：

    “大圣果然胸有丘壑，小神佩服！大圣所言极是，纵是天然美景，总也需装点一二，方能一尽其美。正所谓‘玉不雕不成器，人不学不成才’之理。”

    悟空见这矮子摇头晃脑，不禁皱眉，斥道：

    “你莫要给我掉书袋，老孙读的书不比你少！你只说是不是老张、老鲁的活儿就是了。”

    土地吓了一跳，不由得缩了缩他那极短的脖子，方才答道：

    “大圣休怪！大圣休怪！这蟠桃园本是天景，秀美自不待言，而且风清地暖，最宜养树；临近瑶池，取水便利，便选定此处做了桃园。建成后多有修葺装点，自四百年前张、鲁二位入了仙班，玉帝便命其把园子又装饰了一遍。大圣看到的这些亭台阁子，都是那一次做的。”

    悟空点头道：

    “我原说和我那大圣府的风格有几分相像，果然不假，非此二人，又有谁能有这般技艺？”说着，不禁陶然自得。

    土地见悟空喜悦，趁机讨好道：

    “大圣若有兴致，不妨由小神带着大圣四处逛逛，如何？”

    悟空欣然应允，便随土地漫步后山，且行且问，赏之不足。

    土地边走边讲解道：

    “大圣且看这半山亭，本是取义于“停”字，这是因为此处景色优美，需得停下赏玩才好。”

    悟空点头称是，坐于亭下，东张西望地看了一回，随即就拾级而上。

    土地看出悟空没耐心，沿途不敢耽搁，走马观花转上几条台阶，带着悟空到了一个屋宇前，指着匾额道：

    “大圣看这是什么名字？”

    悟空随他手指看去，果见大门上有个小小匾额，上书“品翠阁”三字，便道：

    “这品翠阁当是个歇脚的所在吧？”

    土地大拇指一翘，赞道：

    “大圣好眼力！这阁子本是取义于‘搁’字，是我道家藏经之所。只因阁子多是楼高幽静，亦是观景歇脚的好去处。这阁子现在仅上面两层藏经，下面一层设有客厅茶座，大圣有兴里面坐坐，品一杯翠茗吗？”

    悟空心想：

    “怪道叫什么‘品翠阁’，原来是喝绿茶的意思。”便摇头道：

    “老孙不累，先上去看看别的再说。”

    土地连声答应，便继续前面带路。不多时就到了山巅，一个平整的高台赫然眼前。悟空登台四望，心中暗赞。原来这后山虽是小山，苦不甚高，但这平台选址极妙，台上望去，满园风光尽收眼底，竟也有点一览众小的气概。

    土地指着崖边一块石碣道：

    “大圣请看，这个台子名为‘众乐台’，高大平整，四下通透，观景无碍，亦可以饮宴歌舞。玉帝王母多喜春天在此摆宴设舞，款待群臣，故名‘众乐台’，取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之意也。”

    悟空皱眉道：

    “玉帝在此设宴，该谁张罗？”

    土地笑道：

    “往年摆宴都是小神等跑前跑后，玉帝王母也会派身边人传达圣意。不过自今起，以后自然是大圣在其位谋其政了。大圣初来上任，不免事体不熟，自有小神等前后效劳，大圣尽管放心！”

    悟空见如此说，方才放心了，点头称谢，土地和众力士答礼不迭。随后众人下山，转至一条蜿蜒小路，顺着溪流款款而行。

    这小溪虽是窄小，水势却是不微，叮咚如泉，潺潺不歇。溪边百十步便有伞盖小亭，或依树荫设有石凳石几，显见得常有人游园。悟空不禁奇怪：“土地，你说这园中等闲无人敢进，却设了这许多桌凳作甚？”

    土地笑道：

    “大圣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等闲自是无人敢进，但玉帝王母却喜游园，时常相偕而来，也有亲信大臣时或伴驾而行。大圣今蒙玉帝厚恩，想来今后也必要常随圣上游园了。以此看来，大圣前程似锦，必然指日又会高升！”

    悟空只是一笑，心里却有点七上八下了：

    “既是玉帝王母常来，这树上有多少桃子，或许知道也未可知。若是如此，偷桃可有点不便了。”

    然而，稍一回想那甘甜欲滴的仙桃，哪里还能把持得住？便想：

    “那树上枝繁叶茂，果实累累，我就不信他能一一点个清楚。我只不多吃，每棵树上吃他一两个，玉帝再精明十倍，怕是也难以察觉。便是如此，此计大妙！”

    土地见悟空有点心不在焉，嘴边含笑，只道是他幻想仕途，不禁心中暗笑，唯恐冷了场，便指着不远处一个小湖说道：

    “大圣请看，这溪水尽处做了一个小湖，虽然不大，也可划桨荡舟，湖中也有水榭。”

    悟空回过神来，定睛看那小湖，果然精致可爱。湖边有绳索牵着几只小船，悟空却并不登船，略略一纵身，便飞至湖心小洲上的水榭之中。土地等见状，也不敢悠闲划船，忙纵身飞至榭上，介绍说：

    “大圣，这就是水榭了，其实和亭子大同小异。因为这水亭本是玩投壶射戏的所在，就取名为‘榭’了。不过这个水榭却不玩投射游戏，玉帝王母只在这里观景，时或命乐官在众乐台吹奏，乐声跨水而来，别有一番情趣。”

    悟空惦记着蟠桃，无心继续观景，便道：

    “老孙乏了，今天就到这吧。各处数目都已计点清楚了，老孙且回家歇着，明天再来。你们各位也都辛苦了，也都回去歇着吧。”说完，拱一拱手，一纵身便已不见。

    土地和众力士互望了一看，他们都听说了这猴子曾独力击败李天王大军，法力高强，却毫无规矩，不免心中惴惴。这一番相处下来，总算皆大欢喜，各自吁口长气，放下心事，拱手作别。

    等他们走后，悟空便又打起了自己的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