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书阁 - 玄幻小说 - 满愿石在线阅读 - 第二章 破茧(上)

第二章 破茧(上)

一杖:“计划不变,没听到我用过去式吗?要是席恩知道此事,在去始源之海以前八成就预备好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冒冒失失去闯敌人的老巢,而是尽可能多地了解。海精灵也是个神秘的种族,听说水之圣女和他们有来往,也许她的宫殿有相关的资料。”肖恩沉着脸不吭声,显然对兄长的累累罪行愤怒到了极点。维烈体贴地转移话题:“那座水之宫,是什么样的地方?”

    “据典籍记载,是可以与神域媲美,最顶尖的魔法建筑。连红夜法师也花了三年才完成,凝聚了他对水之圣女的爱,几乎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奇迹。”

    “才比不上神域呢。”史列兰积极捍卫自己的家园,“我在神域种满了天堂,很多很多,那个水之宫哪里比得上。”肖恩奇道:“天堂?那种白色的花吗?可是很单调啊。”史列兰一讶:“你去过?”

    “嗯,还看到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那是我的真身。”

    维烈已经学会不对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惊奇,比如真身假身之类,但独自搭房子这种事还是超过了他的承受范围:“你说水之宫是那位法师一个人建造的?”

    “这没什么稀奇,以前我也能轻而易举造出一座塔。”瞥见**神色有异,月拍拍他示意自己并不是缅怀,“超古时代的魔法文明远比我的年代更辉煌。法师们可以自由往来海陆空三界,甚至探索神的领域和外层宇宙,建造了大量的浮空城和水底宫殿,合成兽[奇麦拉]和机械结晶[魔力人偶]。再然后就是众所周知的[魔导之乱],起因是流派之争,一群狂妄的法师试图用各自的方法揭开神之封印,打开负位面。结果一个简单的计算错误,不但葬送了他们,还造成世界性的大灾难。除了水之宫,所有的水底宫殿都被摧毁了,浮空城也解体坠落。法师的地位一落千丈,还是因为魔族侵略,才重新得到重视。”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维烈后知后觉地指着自己:“魔族……是说我们?”

    “废话!不过别指望我把你当恩人。”月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不知为何,魔界宰相心跳加速。血龙王立刻注意到,狠狠掐住他的脖子:“为什么丧失记忆了还觊觎我的月?”肖恩慌忙阻拦:“还不都是你害的!”

    “狗屁!我就没想他的女人!”

    当事人倒没什么触动:“对我还有反应?那说不定有救。”扎姆卡特怨念地瞪他:“月,你应该给他一杖,而不是在这里理智地分析。”维烈脸红地争辩:“我、我对男人才没兴趣!”

    “那最好不过。”同性恋情侣异口同声。心脏还在狂跳的魔界宰相却无法说服自己。看出他的惧意,肖恩宽慰:“别怕,这是一个法术的后遗症,不是你真的爱上月。”

    “是…是吗?”维烈这才松了口长气。

    “你们说的爱,是什么?”史列兰突然插口。月露出淡淡的讽笑:“对了,神拥有的是大爱,这种伟大的感情不同于人类口中的爱情。”

    “所以我问你啊。”

    略带复杂地凝视他黑水晶般纯净的眼眸,月收起旧恨,以平静的语调道:“你也不用好奇。能够公正平等地去爱,是一种巨大的幸福。人类的爱并不美丽,只是**的团块。说的确切点,爱是占有,爱是自私,爱是贪求,爱是监守。”

    “这…这似乎极端了点。”维烈不赞同。月坚持己见:“无论用多少形容词去美化,这就是爱的本质。就算最清高的圣人,一旦陷入爱河,也无法做到全然的无私。”维烈默然。

    “我喜欢诺因,喜欢杨阳,很喜欢很喜欢,这是爱吗?”

    “……喜欢两个人?还一男一女?这肯定不是爱,除非你是双性恋。”

    “月,这一点我不同意。”肖恩摸摸受到打击的暗黑神,“爱又不局限于恋人之间,朋友师生、兄弟姐妹、父母子女之间也有爱啊。”史列兰连连点头:“嗯嗯,我就觉得杨阳是mama,诺因是爸爸,都好喜欢好喜欢。”月无力地瞅着他们:“这种爱一开始就不要拿出来相提并论,我说的就是恋人间的爱情。拿[红夜法师]举例吧,他本来是个酒鬼的儿子,最低下的贫民少年,一天被巡礼的水之圣女救下,看中他的资质收为徒。他无法自拔地爱他的老师,拼命努力想成为配得上她的男人,他也成功了,成为吾辈人人景仰的大法师。可是那个女人,是不允许破身的神眷之女。这还没什么,讽刺的是,她是个极为虔诚的信徒,性格也简直达到女神的境界。温柔、慈悲、平等地爱人世万物。是的,她爱她的弟子,但她也同样爱一只受伤的小猫,一只骨折的兔子,始终无法理解学生所说的‘只看着他一个人,只爱他一个人’是什么意思。绝望的红夜法师在某天独闯负位面,想找一种能让他博爱的老师收敛花心的神奇植物,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他好可怜。”心软的肖恩眼泪汪汪。维烈沉吟道:“我倒不认为水之圣女如此无情,她是红夜法师的老师,那年纪一定比他大,也许她是自卑,才不接受他的感情。”没想到这种可能,月眨了眨眼:“这倒没有记载,传闻都是说水之圣女太高洁,不愿沾染世间****。奇怪的是,她后来也失踪了,他们俩就成为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悲剧恋人。”扎姆卡特不以为然:“哪有植物能cao纵人的感情,那个法师应该直接睡了他的老师,就像你当初对我做的。”月罕见的满面飞红,维烈更是羞得连脚底板也红了。

    “咳嗯。”用干咳掩饰窘迫,月勉强平顺地说下去,“大概红夜法师对水之圣女的爱更接近精神上的爱恋,何况他们是师徒,这道障碍也不是那么容易跨越。不过他还是做了[记号]。”

    “记号?”

    “灵魂的刻印。神子神女死后一般会回归眷顾者身旁,这么做就可以避免神明抢人。他可能想这一世不行的话,下一世还可以重来。”

    “真是用心良苦。”扎姆卡特颇为佩服,他当初要是早做准备,也不会有后来的遗憾。说话间,由奇形怪状的鱼、珊瑚礁、水草、高山和裂谷组成的风景跃入视野。维烈惊讶地道:“我们应该来到很深的海底了,为什么还这么亮?”

    “哦,我问贺加斯借了点光。”史列兰手指上方。月托着线条优雅的下颌:“对了,这几天是金轮月的全盛期,亡灵的力量最弱。如果水之宫和海精灵那儿有这些玩意,倒是个大好机会。”肖恩提醒:“可是我们都不会镇魂魔法。”

    “只要敌人不能发挥出应有的实力就行。”

    带路的水精一个轻盈的转身,比划出无声的旋律。即使史列兰不翻译,余人也猜得出:目的地到了。

    黑发神祗让光扩大范围,逐渐浮现的景象震撼了每个人,令他们彻底失去描述的语言。

    一幢幢浅蓝色的巨型圆顶建筑错落有致地构成环形,在倾斜的土地上描绘出花朵般的图案。中央是一座高耸的山峰,无数台阶呈八角形向下延伸,长廊连起风格迥异的空中庭园,喷泉的闪光与繁花的灿烂清晰可见。最上方,这座梦幻都市的顶点,是一栋玉白透蓝的华美宫殿,十六座精雕细琢的尖塔拱卫着娇小玲珑的主堡,犹如一条巧夺天工的项链,和底下的基座一起烘托出位于链坠的珍贵存在。

    感应到协调神的力量,防御系统自动启动。澄蓝的光芒仿佛清冷的瀑布,从塔顶倾泻而下,渐渐变得七彩缤纷,将整座都市笼进极光的帷幕。泉水歌唱,花丛荡漾,更使人感觉眼前的奇景是梦中的投影,朦胧飘渺的海市蜃楼。

    “太惊人了……”好半晌,维烈才打破静默,深深吐气,“竟然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它…它是建在火山上?”

    “因为要种花。”史列兰喃喃道,“我感到花的气息。”月也久久不能平静:“果然,‘俗世荣耀和天上荣光的完美结合’——和史书评价的一样。”

    “咦?”众人不解地看向他。

    “瑞维恩是法师,艾蜜莉是圣职者,魔力是广泛伸展而支配,神力是高高升起而归依。你们不觉得这座水之宫很好地体现了两者吗?不过红夜法师还是个情种,把神性特别突出了,就为了讨好**。”月语带尖刻。维烈说公道话:“这本来就是他送给他老师的别墅嘛。”

    肖恩因为是俗人,没啥深刻的感动。扎姆卡特更大刺刺地批评:“全是海贝和珊瑚做的,一点也不值钱。”月用力敲他:“你这不识货的家伙!那都是顶级的玉髓贝和蓝珊瑚,一颗就足以买一堆金币!只喜欢闪闪发光,连玻璃片和琉璃瓦也区分不出的你,竟敢对那么杰出的成就指指点点!”越说越气,咚咚咚敲得起劲。

    “呜~~~知道了啦,别敲了。”扎姆卡特哀哀讨饶。

    看着这一对,维烈脑中冒出一首打油诗,言简意赅地概括了他对爱情的领悟:

    问世间情为何物,教人受气也相许。

    问世间情为何物,乃是一物降一物。

    我将来绝对不要谈恋爱。惊吓地抚胸,魔界宰相郑重告诫自己。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被人压在头顶、颐指气使。当他把感想和决定偷偷告诉友人,棕发青年的神情极为古怪,似哭似笑,好象想掐死他,又像是要拥抱他,宣泄某种情绪。

    “你有这种决心再好不过。”低下头,让刘海遮住眉眼,肖恩握着拳头背对他,“月,我们从哪里进去?”

    “等等,先观察一下,不可能没有守卫。”月收回变成凶器的法杖,又恢复冷静的态度,“你把结界分开,行动的余裕会大得多。”肖恩巴不得如此,捏了个手诀,将水球五等分。

    “露妮,到我这边来,那里的魔法结界很强,你不能靠近。”史列兰伸出手。水精恭敬地亲吻他的指尖,飞到他的肩膀上。

    维烈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使得友人发这么大的火,几次想问,对方都不正眼看他。

    随着距离的拉近,敏感的风元素体首先感到刺痛肌肤的魔力波动:“有东西从地下出来了!萨克,肖恩,你们打头阵!”语毕,向史列兰使了个眼色,默契地后退,双双护住最需要照顾的维烈。

    其实以魔界宰相的能力,破坏整个水之宫也在一念之间,只不过他不可靠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刚排好队列,泥土如洪涝般喷涌而出,惨白的骨架构筑出阴森森的巨大身影,尖锐的爪子焦躁地撕扯坑洞的边缘,浑身散发出刺骨的寒意,空洞的眼窝燃烧着绿色的火苗,张开的巨口生满利牙——是一头骨龙。

    “小心!”肖恩唤出暗镰,挡在同伴面前,“这是海底,你不好发挥,我上。”扎姆卡特的回应是轻蔑的嗤鼻,同时一道青蓝的火柱冲出地面,瞬间蒸发了亡灵巨龙,热浪连隔着冰冷的海水也能感觉到。

    虽然因为结界,不能使用喷吐和自身的力量,但地势反而有利于血龙王,只要召唤岩浆就行了。

    “别大意!还有!”月话音未落,有质无形的攻击悄然发动。大片水刃深深吃进厚实的球面,尽管被反弹,却将众人冲撞得东倒西歪。趁此机会,又有六副巨型骨架在烟尘中裸露出来。

    “我把法术主体转交了,自己控制!”肖恩百忙中丢下一句,挥动骤长的镰刀砍下其中一头的颅骨,不忘设下水幕的屏障给予同伴们缓冲,但是他忘了友人的状态——换作原来的维烈,当然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他现在是菜鸟科学家兼魔法盲,只能试着用异能取得平衡,水的浮力和重力却抵消了他的努力,被混乱的水流推得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倒,甚至没察觉从天而降的死神。

    “维烈!”眼角瞥见友人的危机,肖恩顾不得和骨龙缠斗,金黄的斗气波如怒放的花瓣绽开,交缠着涌向欲咬下的大口,轰碎了坚固的下颚骨。

    这漂亮的一击足以让真正的龙族重伤,却杀不死已死的亡灵。少了下巴的巨龙发出愤怒的咆哮,冻白的寒气跟着喷出。肖恩将计就计地一闪,几乎平贴着冻波游戈而下。若非他是幽灵,即使不被击中也会冻僵。

    “水龙显临·破!”礼尚往来,凝聚的水元素化为透明的长龙,咬碎骨龙的脊椎。余势所及,附近的两头巨龙也被拍碎。

    维烈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背后软软的像触到了实地,张开眼时,看到友人压在自己身上,琥珀色的双眸流下清澈的液体。

    “!”黑眸瞪到最大,溢满震惊和不知所措。眼泪被水膜吸收,没有落在他脸上。

    肖恩咬了咬牙,刚才一刹那,他有股强烈的冲动,想眼睁睁看着这个一脸迷糊的家伙就那么被撕咬、吞噬——原来他心里的恨,比他想象的还深吗?

    蓦地,他眼中迸出冰冷的杀气,环顾周围,一群水傀儡包围住他们。

    眼见同伴被困,月等人却无暇下去救援。继化成灰烬的骨龙之后,是一道迅捷的红影。拖曳出耀眼的轨迹,在水中自由翻转,每个锐角都爆开一朵火花。一眨眼功夫,结界就削弱了一半!

    “火凤凰!?”龙的视力捕捉到敌人的残影,扎姆卡特浮起惊喜之色,急切地喊道,“喂,是我啊,你们的王!快停止!”

    “萨克,那不是火凤凰!”月用传讯术纠正他,“是火元素的凝结体,红夜法师的使役兽!”

    “……是吗,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掩饰失落,血龙王cao纵火焰之蛇直追掉头的敌人,耳边却响起幼鸟的哀鸣,下仆菲尼克斯失望至极的眼神清清楚楚地浮现。

    不!我不能杀死他!紧急间偏移攻势。火凤凰得理不饶人,振翅冲下。月大惊失色:“萨克!”

    十米高的风涡卷起波浪,形成致命的水龙卷撕碎火凤凰,光屑般的羽毛纷飞。扎姆卡特呆呆看着这一幕,好一会儿才转向**。只见凌乱的黑发披散在大了一号的白袍上,稚气的俊逸脸蛋卸下冷静的面具,只能用切齿形容。

    “混蛋……”以法杖撑着幼嫩的身躯,月气喘吁吁地咒骂,“开小差也要看看时间,在这个鬼地方,我只能用自己的能量!”

    “……抱歉。”扎姆卡特勉强牵了牵嘴角,红瞳是不同于平日的柔和,“不过,月,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呢。”

    “哼!”

    “没事吧?”解决了水傀儡的肖恩带着已掌握了诀窍的维烈浮上来,瞧见缩水的同伴都愣了愣。不及互相慰问几句,每个人都感到一股无来由的情感激流:喜悦、悲伤、愤恨、嫉妒、渴望……剧烈冲击心房,意识渐渐模糊。

    “稳住!是精神攻击!”身为神的史列兰只失神了一瞬就清醒,大声唤醒同伴,抬手挡下趁隙而来的雷矢雨。碎散的电弧沿着冰墙游走,连同爆裂的冰粒碎片一齐四散飞舞,与拔地而起的屏障敲打出杂乱的乐章。

    “那是——”月瞪大眼,“石巨人!这关可不好过。”看那泛着青光的表面,应该是最坚硬的石材青晶石,周身缭绕的水气也能有效地抵御熔岩的威力。

    “我来。”不想成为累赘,难得有表现机会,维烈双手推出。以他为中心,弧形的波动如同浪潮重重拍击那沉重的躯体,空间扭曲震荡,像一张纸被折叠弯曲。石粉簌簌滚落,恐怖的裂痕纵横曼延,高大的石巨人犹如崩塌的土偶,无声无息地解体溃散。

    对应前所未有的威胁,最后两道防御接连发动。无形的力场消融了余波,十六座尖塔张开紫金色的半球型光罩,表面密密麻麻绘满了优美的精灵语。史列兰双手交抱,宛如金属蜂鸣的清脆声响震动了整个海底。

    神罚之剑·出鞘。

    炽烈至极的光柱从掌心中央激射而出,墨黑透亮,围绕着丝丝鲜红如血的细线,烧尽一切挡路的事物,直直插向目标。剑锋与防护罩的撞击处,白光刺眼得令人无法逼视。巍峨的建筑群开始颤抖,从顶部到尖端,在数万年后的今天终于经历痛苦的洗礼,显出崩溃之貌。

    只短短几秒,光罩就变得忽隐忽现。在魔法塔的力量耗尽之前,神剑及时提起——他们的目的是进入而非摧毁,也必须留下支撑的底子。

    “干的好!”月夸奖。扎姆卡特哼了声:“不过尔尔。”

    “是我们才能这么轻松!换成其他人早死了!”

    诚然,顶尖的魔法战士,异能超群的魔界宰相,博闻强记的法师,破坏力十足的龙王,还有强大无匹的主神,这样一支队伍堪称无敌组合,输在他们手上,红夜法师一点也不丢脸。

    缩短的巨剑汇聚成一颗黑色小球,没入黑袍下的身躯。

    离得近了,才发现山顶也是座空中花园。粉紫、鹅黄、雪白的小花开满了整片广场,这种花卉由于枯萎时花瓣依然紧连着花心,有个动听的名字叫[永恒]。夹杂着大丛大丛的金**,毛茸茸的像兔子尾巴,看起来非常可爱。四周均匀地散布着十六座高塔,笔直伸展的模样仿佛信徒们祈祷时伸出的手臂。而花海的中心,精巧的主殿映着从塔顶洒落的光辉,瑰丽闪耀如七彩宝石。

    用渗透的方式穿过已无力阻挡入侵者的结界,众人遵循自由落体定律降落。史列兰蹲下来研究花朵,很想找点种子回去种,被肖恩强行拉走,因为扎姆卡特已经遥遥冲到前面去撬砖头。“充气”完毕的月把**揪回来,推开精金制的大门。

    一行人经过恢弘宽敞的黑曜石厅堂,走进汉白玉铺成的长廊,两侧摆放着贝壳形的小花坛,朵朵盛开的珍珠花散发出明亮温润的光泽;极光透过绘着釉彩的玻璃窗,星星点点地筛落;紫水晶墙壁和落地窗帘相映而辉,充满神秘高贵的气息。如此幻美的布景,只怕连王宫也远远逊色。

    “真是漂亮的地方,那位水之圣女真幸福。”维烈感慨。月头也不回地道:“她没住进来过。”

    “咦?”众人都吃了一惊。

    “红夜法师不是好大喜功的人,水之宫建这么大,有避难所的性质。水之圣女接到神谕,预见到会有一场大灾难,他才造了这样一座海底都市。但是后来他们俩闹翻,相继失踪,没人知道怎么进来,这地方等于废弃了。”

    辛苦建造的宫殿,却没有迎来主人吗?魔界宰相不禁有几分感伤,另外三个却没他这么纤细。史列兰对着珍珠花道:“假花,不喜欢。”扎姆卡特一路往空间袋里丢财宝。肖恩东摸摸西碰碰,不小心拉下一块帘布,惊呼:“你们看!”

    “哦。”看见露出来的油画,男人们不约而同地赞叹了一声。画中的女郎身穿淡蓝色的丝袍,坐在树下抚动琴弦,身畔围满了小动物,眼波温柔如梦,无尽的柔美又透出端庄和高雅。这眼神是如此灵动,甚至令人忽略了她精致的五官。画家以深情的笔触勾勒出她袅娜的倩影和神韵气质,望之如真人。

    “这就是水之圣女?红夜法师眼光不错。”月首先评论。肖恩点头赞同:“很有母亲的感觉。”史列兰一指点唇:“有点像杨阳。”扎姆卡特断然否决:“杨阳才没这么弱不禁风!她的身材倒挺像轩风那个疯女人。”维烈凝神回忆:“我觉得她的眼神像谁来着……一时想不起来。”

    评头论足了一番,众人才继续上路。根据月对建筑格局的推测,很快找到位于东北角的书室。

    和整栋宫殿的风格一样,高大沉重的精金书柜也是呈环型分布,形状又是扇面,俯瞰犹如一朵盛开的向日葵。然而肖恩定睛一看,叫道:“这、这些不是书啊!”

    实心的柜面上没有半本书籍,而是一个个凹槽,露出蓝色的尖头。

    “是不是书。”月走上前,抽出一条晶体,那是六棱形,两端削尖,材质像蓝水晶的奇异柱体,里面隐隐流动着液态的物质,“超古时代的法师都是用这种特殊晶矿记录。密存性好,又坚固耐用。还有圆形水晶[塔布]和有名的奥古诺石碑群。”

    “那超古文明怎么会毁灭的?”维烈心细,听出一个疑点。

    “因为那场魔法风暴打乱了所有晶矿的内部序列,没碎的也变成了废品。倒是不少书的残本还幸存,这就是所谓的有利必有弊。”

    “那我们怎么看?总不见得敲碎。”扎姆卡特又问了个实际的问题。月先挥动法杖,在空中拼出光的文字,再示范给大家看。

    随着角度的调整,一道蓝光打下,漆黑的地面浮现出浅蓝的古语:“这是目录。你们不认识当代的语言,我把一些关键语罗列出来了,待会儿就对照着找;然后放在一起,完事后我再教你们怎么看内容。”

    “好麻烦。”懒散的暗黑神很不情愿。肖恩劝慰:“已经比查书容易多了。”

    “没错,给我去干活!”月指了个方向,“你负责东面。”扎姆卡特自发跑向北面。维烈正要迈步,拉过友人,轻声道:“肖恩,刚刚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是的话,我向你道歉。”

    “嗯?”棕发青年一愣,神情略略停滞,随即绽开不带笑意的笑容,拍拍他的肩,“没事,你找你的吧,别漏看了。”

    盯着他的背影好半晌,维烈才不释然地转过身。

    ******

    少了大型抱枕,杨阳一夜辗转难眠,最后热了杯牛奶,才勉强睡了两个小时。

    打着呵欠走进餐厅,不意外地看到卡萨兰城主,和平常一样面无表情地喝着冰咖啡。

    窗外,细碎的阳光穿过叶缝,沾染了清新的露水气息,洒满整个庭院。天空擦洗过似的明朗,蔚蓝色的背景上,几朵洁白的云彩懒洋洋地飘浮,一派悠闲气象。

    “那个,诺因……”点餐完,杨阳在友人对面坐下,不知如何启齿。

    “我知道了。”瞥了她一眼,诺因放下咖啡杯撕面包。他这个城主可不是当假的,何况某人把请假单交到守卫手上。他也乐见这次行动,虽然有不少案例,但有关深渊魔域和七领主的详细资料他确实不清楚,只是——“你不该让史列兰跟去,那帮人除了月,没个可靠。”

    “可是史列兰非去不可啊,只有他能向水元素问路。”杨阳试着辩解,“扎姆卡特也挺可靠的,肖恩遇到大事还把持得住,维烈嘛……忽略不计。”

    “他别扯后腿就很好了。”损归损,站在城主的立场,诺因倒是希望未来岳父闪得越远越好。反正他是不死之身,不怕有个三长两短。

    一盘香气四溢的咖喱蛋包饭放在满愿师面前,她欢呼着开动。

    诺因静静凝视她,目光却有点漫不经心。杨阳敏锐地注意到,面露关怀:“诺因,怎么了?你有心事?”

    “没有。”不想让她知道远方的战局,诺因飞快地解决自己的早点,起身丢下一句,“吃完饭,多出去走走,别一个人发傻。”

    “呃?”杨阳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直到他走出餐厅,周围一下子冷清下来,才明白他的意思。

    一空闲,她就无法自抑地思念那个人。

    往常身边总是热热闹闹的,史列兰大声读故事书,优美的嗓音宛如;肖恩早上都来指导她魔法,和扎姆卡特争抢食物;变年轻的维烈在旁边咋舌,逃得不快就被逮住强塞;月斯斯文文地进食,和**呈现鲜明对比。而这会儿,他们全去了海底,不知是否安好。

    希莉丝住在宿舍,上班就直接去军营;昭霆和耶拉姆也要早起锻炼;莎莉耶同样住官舍。当那五个吵吵嚷嚷的家伙走了以后,她竟然形单影只,没了陪伴的人。

    食欲尽失地放下餐具,杨阳拍打双颊迫使自己振作,免得学悲情女主角无病**,准备用最快的速度吃完饭,照诺因说的,出去走走。

    这时,一个充满元气的女声传进她耳中:“早啊,阳。”

    “哦,小玲,早上好。”杨阳双目一亮,朝她身后的人也打了声招呼,“露琦雅团长,早。”

    “您好,杨阳小姐。”蓝龙骑士回了个军礼。北城满愿师奔向厨房,端了一盆新鲜水果出来,解释道:“我去给埃洛尔送饭,别看他稳重,可喜欢赖床。”

    “好。”杨阳微笑着目送她离去。露琦雅的神情却有些复杂:“邱玲小姐最近很少吵着要回去了。”杨阳困惑地道:“这是好事啊,说明她已经适应这里的生活。”

    “是,但我本来以为她喜欢**大人。”以流畅的动作脱下军用手套,露琦雅迅速而不失优雅地进餐,“现在我要修正这个看法。”杨阳不知道这层关系,消化了一会儿。

    “你是说,她并不喜欢赛因先生?”

    “不,那也是喜欢吧,只不过,她还是个孩子,无法理解真正的爱是怎样深刻的感情。”

    深有同感的杨阳苦笑。露琦雅没有挖掘,温和地道:“杨阳小姐,一会儿我要参加军议会,麻烦您照看邱玲小姐了。”

    “呃…好。”想起刚才友人来去匆匆的样子,又结合对方透露的讯息,杨阳的心头蒙上不安的阴云。

    露琦雅走后没多久,邱玲蹦蹦跳跳地进来:“咦,露琦雅不在啊?”

    “嗯,她要开会——小玲,吃完饭我们一起上街逛逛怎么样?”

    “好啊好啊,听说三天后是终夏祭,外面一定很热闹。”邱玲兴奋不已。

    “终夏祭啊……”杨阳将视线投向窗外,由衷希望父亲他们能在节日前赶回来。

    ******

    朱蒂骂骂咧咧地刷洗锅子,这口铁锅前天借给罗克做祖传的跌打药膏,留下一股子怪味。尽管分到一盒,她也很不高兴;而且难刷到她都想拿去铁匠那儿打成刀算了。这些天打铁铺的生意热火得让人眼红,如今兵荒马乱,谁不想买把刀防身?就算上头看得严,小动作还是免不了。

    但是家里只有这口锅子,她只得认命地使劲刷。

    好容易闻不出味道,用干布擦净放好,朱蒂忧虑地瞄了眼田地。当家的上礼拜征兵去了,这时节打仗实在不好,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两个小的还照顾不好自己,到了秋收可怎么办才好?

    话虽如此,送别的那天她还是强撑着笑脸叫那死鬼别担心,朝隔壁的懦夫吐了口口水——东城打过来谁有好果子吃?魔族魔族,她这辈子没见过半个血盆大口吃人的魔族,她只知道诺因殿下来了以后,讨厌的税务官全不见了;他还从外大陆引进了一种豆子,非常好种。吃起来是不怎么样,但至少荒年里,家家都饿不着肚子。

    舀了碗小米,她风风火火地冲出后门,想赶快喂好鸡去田里,冷不防撞见篱笆外站着一抹黑影。

    “你、你是什么人!?”顺手抄起门边的扫帚,朱蒂摆出威胁的架势。最近有很多高头大马的佣兵经过,吓坏他们这些淳朴的村民。虽然城里的守卫很尽责,三不五时来巡逻,老约克家还是被摸走一只鸡,她可不想自家能下蛋的老母鸡也给贼偷了。

    那人转过头,眼对眼的瞬间,朱蒂突然脸红了。她已经不年轻,孩子也生了两个,可是被这个男子注视,却有种倒退回双十年华,被爱人呵护宠爱的错觉。

    他三十上下年纪,暗红色的短发下,是一张端正的面容。不算出众却非常特别,英挺的眉宇透出桀骜之气;脸型轮廓又很文雅;眼中蕴涵深邃的沧桑,隐隐流露出忧郁的茫然,三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融合得无比协和。一身黑布长袍,因为风尘而变成了灰白色,法师的打扮,却没有佩带任何相关的物品。

    “打扰了,女士。”略带沙哑的醇厚嗓音也符合外貌给人的印象,“请问,你家里有年轻的女孩吗?”

    “啥!?”本来醺醺然的朱蒂立刻回过神,横眉怒目,举起扫帚做赶人状,“去去,我家不卖女儿!看你好手好脚,居然干起人贩子!再不滚,当心我打你!”

    “不是的。”青年失笑,令对方再次羞红脸,“我不是人贩子,是想找一位故人,她身上有一个星形胎记,所以——”说着,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握紧。朱蒂缓和颜色,心想他大概是找失散的亲人之类:“我家的丫头是我亲生的,也没有胎记,鲁尼家的琳娜小臂上倒有块疤,但不是星形的。”

    “没有别人了吗?”

    “没啦没啦,你上别村问问,至高神会保佑你。”

    至高神?淡淡一哂,黑衣法师欠了欠身:“谢谢您,冒昧之处请见谅——啊,请问你家有没有多余的干粮?”语毕,从腰包里掏出一枚银币,迟疑着递出:“我不确定可不可以用……”

    “银币!”朱蒂瞪大眼,冲上前一把抢过,放在嘴里咬了咬,“真的!你等等!”兴冲冲往回跑。

    “随便包点就好。”担心那枚钱不能用,法师在后头叮咛。但是一刻钟后,妇女还是拎了只沉重的食篮给他。

    “非常感谢。这是驱魔香,小小薄礼,请务必收下。”

    “哈哈,你真是个好小伙子,路上小心啊,祝你早日找到那个女孩。”

    对红发青年而言,这句话比什么都宝贵,颔首道谢,再次踏上旅途。

    走出村子,他掀开遮盖的布巾,里面是干酪、几块面饼、一瓶麦酒、一包炒豆子和一些马铃薯干。在农家看来,已经是丰盛的飨宴。面饼上还洒了rou沫,香喷喷的,可见女主人很用心地准备。

    咬了口干酪,久违的滋味扩散开来,法师深深吐了口气。

    好久没吃人类的食物了。

    心情好,脚步也轻快,走了不到半天,一座宏伟的都市出现在他的视野彼方,城墙上三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米亚古要塞啊……希望在那里能找到她。

    ******

    同一时刻·负位面——

    “格蕾茵丝,你有没有看到拉菲格?”

    “那个疯子?大概又拉着哪个倒霉鬼炫耀他的梦中**了。”

    “可是现在是他的冥想时间,我去找他没看到啊。”这也是嗜血之王被同僚认为脑筋有问题的原因之一:又不是法师,冥想个啥?

    魇魔之王奇道:“那倒真的怪了,可能学欧塞,玩失踪吧。说起来克鲁一回来就到处找他,不知道为什么。”梦魇之王咧了咧嘴:“叫他去水晶湖捞,我在那儿碰见那头睡猪,不过不保证漂流到别的地方去了。”

    “……还是别白忙一场了,何况梅杰安在养伤,不能打扰。”格蕾茵丝低下头,继续没完没了地雕她的宝石花,“话说回来,你找他什么事?”奇蜜拉双手合十,满眼憧憬的小星星:“找他帮我造一座新的宫殿啊,原来的我都住腻了。”格蕾茵丝心一动:“这倒是,他别的本事没有就这个特别强,我也叫他帮我设计一套首饰好了。”

    堂堂实力派领主就这么被她们定义成建筑工和珠宝匠。

    “克鲁和艾斯托尔真应该学学他的绅士风度。”奇蜜拉深切唾弃另两位同胞。格蕾茵丝和她同仇敌忾:“就是!一个娘娘腔,一个粗暴横蛮!”

    “如果他是人类男性,追他的女人会多到数不清吧。要长相有长相,要本领有本领,要房子有房子,要财产有财产。”

    “但他是恶魔。”格蕾茵丝意味深长地道,浮起妖媚的冷笑。

    ******

    “站住!通行证!”

    “通行证?”没料到会被拒之门外,身穿黑袍的红发男子怔了怔,好脾气地问道,“我没有,请问到哪里办?”守卫上下打量他:“你是冒险家吗?有没有魔法师公会的徽章和证件?不是东城籍就可以过。”

    “法师徽章啊,请等一下。”翻找了一阵,一卷文书和一枚附有火红绶带的精金徽章递了过来。看清背面的魔导师印记,守卫骇了一大跳,再看证书,却是陌生的文字。

    “哦,这是法师专用的克米特文,我帮你翻译。”

    “不用,盖章没错。”用专门的小法器确定无误后,守卫郑重递回两样古老的物品,恭敬一礼,“祝您在米亚古玩得愉快。”

    “谢谢。”彬彬有礼地回应,深渊领主顺利走进敌方的大本营。守卫们对着他的背影交头接耳:“谁说法师都阴沉古怪,这位态度多好。”

    “是啊,希望他是去投靠殿下。”

    沿途一片喜庆气象,家家户户的门口窗户都摆着鲜花,穿着也光鲜亮丽,整座城洋溢着欢腾的气氛。街上车水马龙,来自外地的雇佣兵坐在酒馆里喧闹,碰到熟人就勾肩搭背,一起叙旧干杯;风尘仆仆的商人赶着骡子或各色篷车涌入预定好的摊位,或拿着单子寻找买主;工业区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市场的叫卖声也一浪高过一浪。在这样拥挤的人群里,拉菲格有点无所适从,本能地朝宽敞的地方走,不知不觉来到市中心。

    四个菱形喷水池组成一个大菱形,栩栩如生的雕像高高耸立,各个戏班子和美食摊已初具规模。孩童尖叫着嬉玩,主妇们三三两两地聊家常,年轻的情侣亲密细语,和平安乐的景象完全不像要塞。看来传闻果然没错,这里的居民和他们的统治者一样神经粗大。

    突然,几只小手抓住他的长袍下摆,一张张仰起的脸蛋透出希翼:“叔叔,你是流浪法师吗?给我们表演一下好不好?”

    换作别的法师,早就勃然大怒,教训这群无知小鬼了——魔法又不是戏法。但拉菲格只是微微一笑,挥手划出一道虹彩,宽大的袍袖接着飞出一群白鸽。

    “哇啊~~~”不止孩子们蹦蹦跳跳,其他人的视线也被吸引过来,包括远处玩抛接球的两队人。

    那个人是?淡黄衣裙的少女好奇地打量,冷不防后脑勺挨了一下:“中!”

    “可恶,阳,你太狡猾了!”顺手抄住弹起的球,她用力扔回去。中性打扮的黑发少女大笑:“哈哈哈,谁叫你自己开小差。”和她同队的小孩也欢呼叫好。

    这边不甘示弱,立刻战成一团,惊呼和笑声此起彼伏。

    包着水膜的空气球又轻又有弹性,冰凉滑溜的触感也很好,反射着阳光,格外绚丽。不少孩子跑过来吵着要,杨阳只得又做了几个给他们,无形中就形成了两个阵营。喜欢新鲜和漂亮物事的小孩都围着拉菲格,看他表演幻术,不时变出一些野花野草和小动物;而好动的就分成几块打球。

    “累死了。”终归没小鬼精力旺盛,不到半小时,两位前辈就相继退场。满头大汗的杨阳用手掌扇风,无意间一瞥:“咦,小玲,你后腰有个胎记。好可爱,像五角星。”

    “哦,这个,出生就有了啦。”邱玲下意识地拉低上衣,露出怀念之情,“所以姑妈她们都叫我小薇,本来是想取名叫紫薇的,伯父他们又说北斗帅气,可是‘邱北斗’怎么听怎么奇怪,两边吵来吵去。最后爷爷说:平凡才是福气,玲又有美玉的意思,帮我正式定名。”

    “呵呵,是吗。”杨阳听得好笑又羡慕。她家不但亲子关系冷漠,亲戚之间也交恶,只有小叔叔杨唯对她疼爱有加。没看出她的异样,邱玲续道:“我家是大家庭,大家都很疼我,我妈还生了三个。”

    “嗯,我知道,我见过你哥哥。”除了邱慎行,杨阳还想起冰宿的表兄凌心宇,只觉那天发生的一切好象是上辈子的事了。邱玲郁郁叹了口气,显然思乡情切。杨阳安慰地拍拍她:“我去买果子冻,你要什么口味?”

    “橙子!”

    百无聊赖地晃了会儿,邱玲蓦地瞪大眼,边跑边喊:“喂喂,快回来!”

    抓回想跳下水捞球的小不点,她看看自己穿的皮靴,试着跨进去,摇摇晃晃地站稳。她胆子小又没学过武,走得万分小心。

    “呜~~都湿了。”感觉靴子进水,她咕哝着弯下腰,这时,身后响起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转过头,只见那个变魔术的男子呆呆站在水池前,脚边躺着一只倾倒的竹篮,用一种非常奇异的目光死死盯着她的腰。

    被看到了!邱玲面红耳赤地遮住,正不知所措,对方踏前一步,颤声道:“艾蜜莉……”

    “哎?”

    “艾蜜莉!终于找到你了!”轻盈地跳上喷水池,红发青年伸手似乎想抓她,又害怕似地停住。邱玲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那眼光说猥亵一点也不猥亵,澄净清明,又火热异常,纠结着狂喜、不安、哀伤、痛苦……深刻得令人不忍卒睹,烧得她脸发烫。

    脚不由得往后退,一个打滑,邱玲惊叫着摔倒,跌入一双臂膀,被硬生生转了个弯。

    做了垫背的拉菲格没有淋湿,冲出去的瞬间,他设了个防水术,但少女的羊角辫还是在纠缠中松脱,吓白的小脸也溅了几滴水花。

    “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狼狈的样子呢。”大手抚上她的脸颊,如捧至宝的珍重,一如那带着叹息的语调,“我的老师。”

    “呃!?”邱玲眨眨眼,这才真正回过神,急切地解释,“不是啦,你认错人了,我不叫艾蜜莉,我叫邱玲。”

    “我知道,那是你前世的名字。”

    “前…前世?”邱玲哑然,几乎以为自己闯进哪个舞台。拉菲格微笑,准确地点在她的后腰:“这里,是我留下的记号。”

    “记号?可那是胎记啊!”转念一想,剧本和许多言情书是有这种桥段,邱玲不禁怦然,说话也混乱起来,“那…那你怎么确认?不会搞错吗?”

    “不会,那是我亲手做的刻印,你身上也有契约的气息。”

    听他说得笃定,邱玲更加慌乱。私心里,她一直希望谈这样一场唯美的恋爱,眼前的男子条件也很优秀,只是,搞错的话……而且万一是骗局……

    “小玲!”拿着两杯果子冻的杨阳远远奔近。正六神无主的邱玲宛如看见救星,火速爬起,躲到她背后。

    拉菲格微微蹙眉,慢条斯理地起身,足尖轻点跃出水池,稳稳落地。看他的架势像是法师,杨阳暗暗警惕,祭出友好的笑:“这位先生,您找我的朋友有什么事?”

    “抱歉,是我吓着她了。”拉菲格也回以礼貌的态度,行了个令杨阳为之一愣的古代礼节,“她是我的一位故人,我没有恶意。”

    “故人?”杨阳愕然,转向身后的人,“小玲,你认识他?”邱玲咬耳朵:“不认识,他说我是他前世的老师。”

    “前世!?”杨阳瞠目结舌,她可不信这玩意儿,不过老师这个词让她稍稍安心了点,虽然那男人的眼光怎么看也不像是看老师……抹了把汗,她试着用说理的方式和对方勾通,那眼神灼热得连她都快起火了:“请问,你有什么证据吗?”

    “她腰上的胎记就是证据。”拉菲格目光熠熠,一霎不霎地凝视邱玲。后者被他看得直往友人背后缩,又忍不住偷瞄他。杨阳哭笑不得:“有胎记的人成千上万,不能断定就是她啊,我一个男性朋友腰后面也有。”

    “那个记号是特别的,是我定下的契约。”

    “可是……”

    无心再和她周旋下去,拉菲格弹指设下隔音结界,朗声道:“我来猜,她来自异世界,对不对?”杨阳和邱玲目瞪口呆。

    “当初我就是为此才期待她转世,艾蜜莉…我的老师她是神眷之女,我不想她再被神明抢走,所以施法让她死后会转生到众神管辖不到的异界。”

    “……”

    “还有!我希望你来世平平凡凡!别再高高在上!比我年纪小,有个幸福的大家庭,不要美得让男人觊觎,普通、可爱就好——你完全照着我的希望出生长大,不是吗!”

    邱玲已经说不出话,杨阳汗如雨下:这……美少女养成吗?还真给他说中了,不会有这种事吧?老天!

    注意到两人的局促,拉菲格按捺激动,温和而恳切地道:“前世的种种,我不想多谈,也无意打扰她现在的生活,只是想重新开始…重新认识,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老实说,这是个合理的请求,邱玲松了口长气,杨阳也缓和颜色:“好的,那个,请问尊姓大名?我叫杨阳,她叫邱玲。”

    “你们叫我拉菲就好。”深渊领主温柔地瞥了邱玲一眼。

    拉菲?多加个“尔”字就和风天使长同名了,气质也挺像的。杨阳对自己看人的眼光颇有自信,除去那令人冒冷汗的前世今生,眼前的男子眉目潇洒,毫无阴沉狡狯之气;相貌儒雅中透出英朗,端严又神采飞扬;举手投足,充满良好的教养,偏偏还自然不做作。总之,是个矛盾而富有魅力的男性。

    小玲,你要把持住啊。杨阳在心里祈祷,不管多么不像坏人,毕竟也是个来历不明的家伙,焉知不是演技,当初她就被罗兰骗得团团转。

    拉菲格绅士地建议:“这里不方便谈话,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如何?你们决定。”杨阳硬着头皮答应。闻言,拉菲格顿时绽放出夺目的喜色,弯腰捡拾翻倒的竹篮和食物。邱玲蹲下帮忙:“这个是?”

    “是一个大婶送我的,虽然不能吃了,终究是她的心意,丢在这儿也妨碍行走。”

    呜!又多了个不像坏人的理由。跟着捡的杨阳开始摇摆,涉世不深的邱玲已经奉上好感。

    用浮空术将篮子送进垃圾箱,拉菲格摇晃完好无损的麦酒瓶,飒然一笑:“我也变得挑剔了,以前会毫不在乎地擦一擦就吃。”杨阳和邱玲愣愣瞧着他。

    “麻烦再等一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他扬手放出一串魔法烟火,吸引了全场的注目,“先生们,女士们,初到贵地,请捧个场!”两个少女哑口无言,直到他表演完一系列精彩的节目,荷包满满地转过头,才神智回笼。

    “嘿嘿,不能让女士请客啊。”笑着抛掷铜币,拉菲格手指杨阳手中的木杯,“那个,快化了。”

    “啊…哦。”递给友人一份,杨阳边吃边整理思绪,对方的性子意外的豪放不拘,她也情不自禁地放开胸怀,“其实你不用客气的。”拉菲格笑而不答,忽然倾近正舀橙子汁的邱玲,前额的刘海几乎碰到她的发:“艾蜜莉,虽然我现在是个穷光蛋,但你放心,不出三天,我就会攒到不亚于王公贵侯的财富。”

    “呃……”邱玲满脸通红,只能呆呆看着他深情的眸。

    “当然,你从来不屑这些东西,但我还是想像普通男人那样养活你。为你建造最舒适的家园,用最美丽的珠宝妆点你,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请接受好吗,我亲爱的老师?”

    邱玲羞得快爆炸,叫道:“我不是你老师!不是艾蜜莉啦!”什么绝世美女?把他迷得这么神魂颠倒!

    拉菲格一怔,脸上浮起茫然无助的神情,随即敛去,执起她的手,郑重一吻:“我明白了,你现在是邱玲,我刚认识的新朋友。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来,一切都会和当初一样——小玲,我可以叫你小玲吗?”

    “……”邱玲的回答是通红的脸蛋和僵直的身躯。

    啊啊啊~~~~小玲~~~~杨阳在旁边哀号,清楚看见友人一只脚已然踏进柔情的陷阱。

    也难怪,拉菲风采翩然又温情款款,换成她被那双炽烈的眸子注视,也会心跳加速,何况没什么经验的邱玲。

    “那…那个,我们去吃东西吧。”她只能使出缓兵计。

    三人前脚走,后脚探子将完整的报告传达给卡萨兰城主。

    “阳她们被陌生男人搭讪,还一起去吃饭?”他恶狠狠地眯眼,咧开狰狞的笑,“你居然就那么放他们走,不把那男人分尸,零零碎碎丢到我面前!”早熟悉他脾气的探子纹丝不动,将请示的目光投向直属上司。情报部长扔回主子一个白眼:“你冷静点,能通过城门就代表他至少不是东城的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