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讲故事
程小青认得,这是程家二姑妈的闺女杨珍珍,也就是自己的表妹,只比自己小了一岁。 “小青,你们来得好晚,我一个人等在这边好久…”杨珍珍委屈地说。 因为已经做过功课,程小青知道这个表妹单纯又天真,很喜欢粘着自己,二人感情很好。 她拉起杨珍珍rou呼呼的小手,腕上的小铃铛叮叮又响了一响,笑着问:“你早来为什么不去外面玩啊,呆在这里都是大人,讲话你也听不懂,多没意思。” “我知道啊。可是那些人都不认识,表姐带着她们去了别处,我又不想去,只好在这里等着你。”杨珍珍撇了撇嘴。 “哦,这样啊….”程小青若有所思。 程家二姑妈当年嫁到了有点距离的竹山坳,二姑父做的是造山墓和刻碑的手艺活,度日没问题,但也要一分一厘算好了过日子。 虽然姑妈姐妹两个感情不错,也时常来往,杨珍珍也很得这个大姨母的喜爱,不过毕竟没见识许多城里的小姐姑娘,认生很正常。 “这里无聊死了,我们出去吧,外头也不是很黑,又点着灯,还有风,可舒服了。”还未等程小青说话,她又蹬蹬凑到程家二姑妈耳边叽咕一番,得了应,又回来拉着程小青,二人悄悄地溜了出去。 果然外面微风徐徐很是舒服。杨珍珍带着程小青跑到西角处的石桌旁才停下,大张着手,虚了一口气:“呼,总算舒服了。” 程小青好笑地看着她,拣了个石凳子做。此处没有灯火通明,隐隐的光亮由别处透过来,正屋里头要是有人进出,这里也能一眼看见,她们可以一直等在这儿直到开席。 “好久都没见到你了,从上个月我就等着今天了呢!”杨珍珍一屁股坐在程小青边上,问:“上次你无缘无故睡了三天,我娘也去探望了,只是不肯带我去…对了,你没事吧?怎么回事呀?” “原来姑妈也去看过我啦,我睡得死,都不知道呢!不过也没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做了好长一个梦而已。”前世的回忆,一个梦般,好长好长。 不比程小青忽如其来的忧伤,杨珍珍兴奋起来:“做了什么梦,是不是有趣的?” 看着杨珍珍小脸上的期望,程小青想起来为什么这个表妹粘自己了。 原主程小青活泼爱玩,想象力也丰富,总是自己编着故事讲给这个表妹听,虽然现在想来简单又幼稚,但杨珍珍很是好哄,总是仰着头认真无比地倾听着,给了原主无比的成就感,创作起故事也愈发有动力了。 怪不得原主程小青喜欢了,就这么一张白嫩嫩可爱的小脸,乌漆漆的眼睛充满崇拜地看着你,谁能忍心看她失望的样子。 程小青一扫心中不快,掐着她rou感的脸蛋,恶趣味调笑:“是啊,我可是梦到了好多又有趣又奇怪的事情哦~要不要说给你听呢,说给你听我有什么好处呢!”说罢,右手摆在下巴处做思考状。 “呜呜…小青你变坏了。以前都不跟我要好处的….还掐我的脸。”杨珍珍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可爱死了!程小青心底怪阿姨想法冒头,使劲抑制住,咳咳两声:“好吧,看你这么可怜,我就和你说说吧。说什么好呢…啊!先给你猜个脑经急转弯好了。” 尽管不懂脑筋急转弯什么意思,杨珍珍还是不迭地点头,眼神亮亮。 “说!小毛他爹共有三个孩子,老大叫大明,老二叫二明,老三叫什么呢?” “这是什么问题啊?一点都不有趣….不用想也知道叫三明嘛。”杨珍珍咕哝。 “不对不对哦~”程小青食指摇摇。 “那就是叫小明!最小的嘛!” “非也非也….”程小青故意拖长的声调。 估计是两个答案她都很确定,被否决后,杨珍珍很是不满:“不会吧,应该就是呀。那你说他还能叫什么名字?” 程小青得意地乜了她一眼,小样儿,当年第一次被人问的时候,可是连我都没猜对呢! 又磨了她一阵子,才故作神秘公布答案:“当然是….小毛啦!小毛他爹有三个孩子哦!” 杨珍珍拍着脑袋懊悔不迭:“对哦,怎么没想到。真是….他爹怎么名字乱取,也不按规矩来。” 程小青很乐,这种感觉——给人出了一个很新颖的脑筋急转弯,对方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出来,当答案说出来的时候她又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实在是有种变态的满足感。 “再问你一个?” “好啊好啊!这回我一定能猜出来!”杨珍珍握拳,脸上狠绝。 “说!家里养了一头驴和一只猪,过年了,要宰了谁呢?” 这回小妮子谨慎了,蹙眉想了半晌,哭丧着脸:“能不能两只都不宰啊?” 得到的回应是郑重地摇头。 “那先宰猪吧….”生怕程小青说什么不对的话出来,她分析道:“过年了驴要驮年货回家的,猪rou挺好吃的,驴rou我没吃过…” 程小青哭笑不得,还真是天真的娃!她定了定神,语带赞同:“你说的很不错。驴——也是这么想的!” 杨珍珍愣神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把扑在程小青身上:“哇!那我要先杀驴!” 程小青刚想说话,便听到身后娇滴滴的话语:“那猪——也是这么想的!” 二人回头,见得一高挑女子约十三四岁,穿着明黄矮领小罩衫,外套轻盈纱质披肩,底下是略浅的花笼裙,头上簪几朵银制小花珠点缀,灯影下似仙女降临一般。 旁边身后还有四五人,有高有矮,吴家两个表姐作陪。 吴双燕稍嫌丰腴,肤如凝脂。她上前拉着程小青二人,对着那女子介绍:“这是四舅舅家的表妹,叫程小青,这是小姨妈家的表妹,杨珍珍。”又转头对二人说:“这是严府大小姐,你们叫她严jiejie知道么” 像严府这般人家,多得是农户家里买来或是签了契的丫头下人,若不是为了吴家的面子,她们两个是完全没资格叫jiejie的。 二人自是不知,只相视一眼,齐齐上面见礼:“严jiejie。” 严婉儿欣然受了,拉着程小青的手:“你倒是个有趣的人,这些稀奇古怪的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严婉儿笑颜真诚,声音轻柔。虽然吴双燕没有说她的名字和身份,但看着那份风度以及其余等人的态度,应该不是什么简单商户的闺女,更可能是姑父同僚的家属。 程小青心中有了思量,脸上未语先笑:“严jiejie说笑了,哪里是自己能想出来的,只是从几本闲书中偶尔看到的。” 还未等严婉儿开口,一八九岁小女孩从旁边窜上来,站在了程小青面前,张口便说:“我就说嘛,哪里是你自己能想得出来的。你再说一个,我肯定能猜出来!” 严婉儿眼睛一扫,严厉地看着她:“灵儿,谁教你这么失礼的?”后又扭头对着吴家表姐妹几人,歉意得说:“妹子被宠坏了,不识大体,大家多多包涵。” 几人自是摆手道不介意,只是严灵儿撅着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见此,吴双燕嘴巴一张就把责任推到了程小青头上:“既然灵儿姑娘想听,小青那你就再说一个给大家猜吧,不要扫了兴致。”
众人都有些心动,眼睛跟探照灯似的集中在程小青身上。她心中叫苦不迭,这坑爹的表姐要讨好人家,也不能牺牲自己啊。 估摸着这些能被姐妹二人亲自招待的,不是大户就是大户,自己的脑筋急转弯,出简单了吧,没意思;难了吧猜不出来,估计某些小心眼的肯定要不高兴。不过要是现在拒绝,可是得罪一票人… 只一会儿的功夫,众人见着程小青嘴角浮起一个笑容,以为她想出什么问题来了,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她缓缓开口:“说脑筋急转弯的话,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什么好的……不过!各位不要失望,我给大伙讲个故事吧……来来来,各位jiejie们先坐着,别站累了自己。” 众女纷纷坐了,没凳子的便倚在别人身边。 程小青清清嗓子,缓缓道来:“从前呢,穷人家的屋子一般都不太好,下雨天一来,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得就往下漏水。估计各位jiejie都不清楚漏水是个怎么样的感受,地上盆盆钵钵地摆满,要是窟窿再多几个,那可就没下脚的地儿啦!所以有谣传说了,这个“漏”便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众人很快就被程小青清脆的声线,绘声绘色的讲述给吸引了,个个屏气静听。 “有一个败家子,迷上了赌博以后呢,就日日不着家,有了钱就去赌坊,输了就回去拿钱,没钱了就当东西,直到他把家里所有的值钱物件都给卖了,徒剩四壁。穷怕了的家伙就瞄上了同村一家老夫妻的银钱,打算等着入了夜就去偷。 这个时候,村边山头有一只大虫,它很想下山来吃个什么人,又怕被人毒打一顿,忍了几天,也把主意打到了这户老夫妇家,就等着入夜时分上门大吃一顿。而这对不知危险已经降临的老夫妻,却是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此刻!” 这时的气氛,加上程小青抑扬顿挫的语调,众人只觉得自己便在那老夫妻的家里似的,被她忽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齐齐拍着胸口。 程小青诡异地笑了一声:“黑夜已到,万籁寂静,漆黑的村子里只有一盏油灯,发出微暗的亮光,赫然正是老夫妻的家里。难道已经被偷了,难道已经被吃了?? 过去看看,啊…原来还没有。夫妻脸正在灯下说话呢。有人要问了,那小贼和大虫来了么?回答是肯定的。那小贼此刻正趴在屋顶上,等着二人睡了再行动;大虫正蹲在大门外,等着二人睡了再一口一个。” 吴家院子,此时分外安静。 “屋里头,老头对着老太太说,这辈子我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漏”了,那可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了。老太太也说,我也最怕“漏”,它到来的时候感觉想死… 屋顶贼眼光光,屋外虎视眈眈,两人愣是一点不知道。屋外的大虫听到这个,骇了一跳,心内道还有比自己更厉害的呢。屋顶上的小贼呢,此刻竟然打起了瞌睡——原来他昨夜思量了大半夜,今天就撑不住了。只见他蜷着身子,脑袋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猛然间!脚下一个不稳,他直挺挺倒了下去,咕噜噜地滚下了房顶。 这大虫正心头害怕想走呢,就见一个人形东西滚到了自己脚边,仔细一看,正是一个人那!那小贼摔的是七荤八素,好不容易睁开眼,面前一张毛茸茸大虫脸,大张的嘴巴比自己脑袋还大,“啊!”一声昏了过去….. 要说这大虫有没有吃到人呢,反正是没人知道,只那夫妇二人起床的时候,门前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一切….如常….” 待得程小青意味深长的声音刚落,便有一个声音传来:“各位姑娘们,开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