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有人找茬
酒宴是分席坐的，男客通通在外头，连程贤也去了，这边厢只剩下三岁的盖哥儿由小章氏抱着喂点东西。女客则有程家姑妈陪着，在内院摆上了。 夫人们坐了几桌，各家小姐姑娘也招呼上和自己要好的，扎堆吃酒。席间觥筹交错，精制精美的菜肴流水般端上来。 自来到这里，还是第一次看见甚至吃到比较上档次的食物，程小青乐得两耳不闻她人事，管自己大快朵颐。不过她还是抽空关注了下春姐儿，见她自在地慢慢悠悠吃着，动作虽没有多少高雅，却是别有一番慵懒风情。 酒宴从酉时开席，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吃到后来，程小青只能挺了个肚子眼睁睁看着一盘盘佳肴上了又下了，心里后悔不迭。 转头看紧挨着的杨珍珍，这小家伙人不大，胃倒是不小，竟然还在乐津津地吃，两颊鼓鼓。再看春姐儿，已经放下了筷子，只在一盘新菜上来之初夹一小块，秀气地慢慢品着。果然气质啊~~ 宴席毕，宾客们三三两两地告辞，一些个话多的或者交情好的，多留了一阵，也在宵禁前半个时辰赶回去了。 除了程家几房人和程家二姑妈，还有就是几个较远的叔伯家几个女眷留了下来。吴家依着各房人数安排了住处，陈氏母子得了一个小厢房，虽然三个人有点挤，不过凑合凑合也就过去了。 除了睡前陈氏出去了小半个时辰，回来时候脸上表情有点梦幻以外，就一夜无话了。 第二日乃七月初十，黄道吉日，诸事皆宜。天空作美，晴空万里。 程小青昨夜睡得并不安稳，早上就起迟了。 陈氏留了一碗面在桌上给她，丰富的浇头，干虾、香菇、木耳混合着，还卧了一个两面金黄的煎蛋，底下是浓稠的汤汁，很是引人胃口。 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就听见杨珍珍的喊声，之后喜庆的身影就闯了进来。她一股脑坐在边上，看着程小青慢悠悠的吃相，嘴里念着：“你啊怎么这么晚才起来，可是错过了表哥出发的时间呢。可惜了的，吹吹打打八抬大轿，可气派了。” 程小青吃完，用帕子抹着嘴，悠闲的模样一点完全看不出可惜。杨珍珍跺了跺脚，嗔道：“怎么这样…以前咱们可是最爱凑热闹的，怎么你现在都不喜欢了？” 程小青这才转头看她，见她精神虽好，眼下却有一圈青色，讶异地问：“你昨天也没睡好么？”既表达关心又转了话题。 杨珍珍有点不好意思，微红着脸说：“说了你可别笑话我。昨晚是没睡好，老是想着屋顶上有双发光的眼珠子瞪着我，还担心外头有大虫蹲着，幸好娘和哥哥都在，我才没那么怕了，不过也等到了半夜才睡…” 不是吧，程小青心中大呼，这也太胆小了点吧。虽然自己故意制造了点气氛，可是又没什么恐怖的情节啊，要是把现代那些鬼片讲一两个出来，那还不得全城心慌慌？ 但看看杨珍珍，毕竟才只有六岁，害怕…也是正常的吧。哎，看来以后只能给她讲笑话或者脑筋急转弯了。 又讲了会闲话，二人出了房间，往程家姑妈的房间摸去。 今天要迎接新人，比起昨日会更忙，本来还能看到穿梭着的下人，但走廊一个转弯后，便少有人了。只见此处蔷薇攀爬，绿叶森森，阴影下颇有凉意，二人索性坐下歇一会先。 杨珍珍采了一朵蔷薇，正欲给程小青簪上，迎面忽然来了两人，一个是昨晚的严二姑娘，另一个杨珍珍不认识，但程小青却有印象——这小子上次当街耍威风可不少得意。 严二姑娘扯着那小子，气势汹汹地停在了二人面前，紧张得刚坐下的两人又站了起来。她却不理，只回头对着那纨绔子道：“表哥，这就是昨天晚上讲故事吓人的家伙，可恐怖了。” 这所谓的表哥，今天身上赭红色圆领阔袖锦衫，以为简洁呢，锦绣腰带上繁复的花纹串小东珠，底下吊这一方白玉吊坠，黄色流苏微微晃荡，富贵之气外露。 近了看，发现这家伙居然也有着一副好皮相。不似寻常男儿的桃花细眼，他的眼睛很大又圆，眼尾处似画了眼线般上挑，眉毛细淡，睫毛也没多浓密，完完全全凸显了那双眼。 可叹的是，面红齿白也就罢了，鼻子和嘴巴竟然也完美得叫人挑不出错来，连牙齿都白得闪亮，真真羡煞人也。 此时他脸上有着明显的不耐，皱着眉头，声音还带着小男孩的细嫩：“什么恐怖故事？就你说的，什么贼人什么大虫，还有莫名其妙的漏啊什么的，乱七八糟。” 程小青杨珍珍呆站着看这对表兄妹，无语。不过，自古以来，表兄表妹什么的，一向很有爱，是不是要来个亲上加亲什么的？这两个…第一眼看着倒是一对金童玉女，年龄也差不多，性格上一个刁蛮任性，一个仗势欺人，配得很。程小青无良地在心里给他俩送做堆。 严二姑娘面色发红，她昨晚一晚都没怎么睡，直直地想着屋顶上可能有个贼，不敢看上面了；又想着外头有大虫，便不敢侧着睡，心里怕得要死。也不敢去找jiejie，她一句“都不是真的”就给打发了。想来想去，还是怪讲故事的始作俑者。想着怎么折腾她一下，便想到了这个表哥，别人一向都赞他聪明，要是表哥能解了她的脑筋急转弯，可不就解气了？ 严二小姐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讲出一句整话，程小青刚想打个哈欠，便有一只玉指戳了过来，“你！再说一遍昨天的故事给表哥听！” 眨眨眼，真是无奈啊，怎么这里的人都喜欢找枪手呢。虽然她不想得罪人，但并不代表她容忍别人对自己呼来喝去指手画脚，更何况是自己不喜欢的人——面前这二人都不是什么好鸟！ 程小青虽然这么想，但不会笨到去硬碰硬，她低声说道：“昨天的故事，就是说，一个小贼和一只大虫都看上了村里的一对夫妇，但是一个没偷到钱，一个没吃到人，老人家一点都不害怕他们，只害怕屋子漏水…..”讷讷的声音，扭捏的表情，和昨晚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果然，表哥眉头更紧，抿着嘴不说话，一边的酒窝深深显出来，神色极是不悦。 严二小姐更是着急了：“怎么这样，和昨天不一样啊…啊！对了，你说那个什么什么转弯给表哥听，就那个！” 表哥的表情变得有点感兴趣了，问道：“你说昨天那两个古怪的题，也是她出的？”至始至终，这傲娇的表哥就没看表妹以外的人，这次总算肯青眼睐一下了。 程小青正思索着怎么回答，便听见少爷又发话了。 “你出一个来小爷听听，要是本少爷答得出来，那你就要听本少爷的话做一件事；要是少爷我答不出来呢…这锭银子就归你！”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锭分量不小的银子，估摸有五六两，表情轻佻地往上空扔了扔。 小小年纪就小爷小爷地自称，也不看看自己担不担得起。程小青恨得牙痒痒，她虽然想着要挣钱，前世也为了一两件业务跟着人家苦苦纠缠过，对于钱的来路，并没有多少忌讳。只是，这小爷这做法恕她没办法忍受！ 她黑着脸，沉着声音：“少爷出手倒是好阔绰！……” 不开眼的表兄妹二人组脸上满是自得，严二姑娘自豪道：“那是自然！表哥可是…” “可是本姑娘不稀罕！” 突然提高的声音，硬生生截断了严二姑娘的夸耀，少爷满脸愕然。 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程小青一步逼近：“哼！有两个臭钱很了不起么，以为人人都得俯首称臣么？凭什么我就要和你赌，你脑袋是好是残，猜得出来猜不出来，关我什么事？！” 杨珍珍也被表姐突如其来的发飙骇到了，正愣神呢，冷不丁被程小青突然拉走。她跌跌撞撞走了几步，还没调整好步伐，感觉到前头的人又停住了，程小青脆脆的声音响起，完全不同于刚才的盛气凌人，像是…饱含着温柔：“二人看来是在很想再领教领教本姑娘的脑筋急转弯嘛，那本姑娘就大度问一个好了。说，猪是怎么死的？” 再次起步的时候，可怜的珍珍终于能正常走路了。表姐挺直的背影就在眼前，虽然瘦弱，却清晰。只见表姐背后扬起一只手，挥了挥又是刺激人的话语：“好好想啊！依你们的智商，估计半个月就能摸到点头绪了~~” 杨珍珍是多想回头看看这对表兄妹的表情啊啊啊。 程小青怒气冲冲走了几步，心里却是有点后悔，自己这么沉不住气，会不会害到姑父啊爹娘他们？可是这只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还是口头上的，总不至于会这么严重吧？换了自己，丢了这么大一个人，也没脸跟爹娘诉苦吧，要诉苦，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启齿呢……估计他俩也有这样的顾虑的吧。这么想着，心里也没那么担心了。 “表哥，她…她怎么这个样子？居然敢这么说你！”严二小姐脸上一阵青一阵紫，瞪大了眼睛看着少年。 表哥咬牙切齿直勾勾目送着程小青远去的身影，几乎能喷出火来的杏眼充满了不可置信，白净的脸上红晕老久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