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偷鸡不成
“林jiejie，你说，这会儿动静这么大，宝jiejie怎么还不醒？”惜春小声询问，她心子软，见宝钗这般可怜，眼睛都红了，面上染了泪。 黛玉唇边扬起一丝冷笑：“若换了我是她，我倒是情愿一直不醒来的好。醒过来，面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啊！”惜春惊呼出声，看着落在地上的残花，心里为宝钗难过。抬头看黛玉，却是见黛玉站在一丛栀子花前，肤如白雪，面上似笑非笑，嘴角暗含嘲讽，惜春眨眨眼，再看，见黛玉墨瞳幽深，看起来也是担心的。惜春摇了摇头，暗想方才怕是自己看错了。 这会儿显然薛姨妈也注意到了黛玉的存在，一回头就怒视在后面冷眼说着风凉话的黛玉，质问道：“方才宝钗明明是跟你一块出去走走的，怎么才过了一会儿，她就出事了，你跑哪儿去了！” “先前我头晕，宝jiejie就让我一人先在这儿坐着，说她立刻去请大夫看看，我坐了一会儿觉得好些了，看前面风景不错，就去前面凉亭那里乘凉了，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宝jiejie带了大夫来，又正好遇见宝哥哥，就一起回来看看了。” 黛玉声音婉转，举手投足间可见大家风范，举止优雅，气质端庄，连跟薛姨妈说话都显得无辜纯良，偏宝玉看得别扭，忍住笑，接口道：“是啊，我方才遇到林meimei，她也是担心宝钗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怕出了什么事儿，我们就一同回来看看，只是，姨妈，老祖宗，你们是怎么发现薛大哥和宝钗……” 宝玉说到这，隐晦地顿了一下，好像看到宝钗是多么不忍的事。薛姨妈看着宝玉，就想起自家女儿本来可以成为贾家的二*奶奶，现在是全都完了，光看宝玉的眼神，必定是不耻的。一时，失了先前所有的风光，整个人迅速惨淡下来。 贾母道：“我们是听莺儿那丫头说，玉丫头不舒服，便先过来瞧瞧，哪知道会撞见你宝jiejie和薛蟠两人。” “这就是了。”宝玉眸子绚丽夺目，笑容里带了些纨绔子弟的慵懒闲散：“想必是宝钗不放心让林meimei一个人呆着，就让莺儿先去找大夫，自己回来找林meimei，谁知这个时候林meimei已经先去前面歇着，宝钗这才和薛大哥撞上。” “是吧，莺儿。”薄唇含笑，年轻的宝二公子，俊美得让人不敢逼视，微微上扬的邪痞声调，显然一派调*戏娘家妇女的做派。 莺儿与他对视，却是先红着脸移开了目光：“是……是小姐，让我先去找大夫的……” 既然薛宝钗回来找林黛玉，又怎么会晕倒在这儿，还与自家哥哥有一腿，事到如今，这件事情怕是只能问薛蟠了。 “薛蟠，到底是怎么回事！”宁妃怒道，宁妃与东临郡王分离多年，如今母子相认，自是把水云当成心肝宝贝一般，今天在她宝贝儿子的生日宴会上出了这种丑事，就是宁妃性格再温柔，早已是怒火中烧了。 薛蟠被吓得屁滚尿流，一双腿抖得跟筛子一样，听宁妃这么一呵斥，薛姨妈用手肘在旁边一腿，薛蟠就跪下道：“贵妃娘娘，我，我实在不知啊，先，先前我来这里看见一个姑娘昏倒在地，我也不知道她是我的meimei啊。” “哼！薛大少爷难道连自己的亲生meimei都认不出来？”水云道。 “我当然认得出，只是，只是我当时一见到她，她就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啊，我以为她是，是……” “是别的姑娘？”黛勾唇而笑，波澜不惊的问。 “我，我……”薛蟠看着黛玉，实在说不出什么，他总不能说先前他以为是你林黛玉在地上吧。 先不论薛蟠是否和亲meimei有一腿，光是这薛蟠见色起义一点，便不是什么好人，众夫人看着面前薛姓的三人，神色都有些鄙夷，怕是薛家的门风也好不到哪里去了，本来有心思向薛家兄妹谈婚论嫁的夫人们一时都断了心思。 正在此时，先前去请太医的宫女从人群中穿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者。宫女走到宁妃身边，行礼道：“娘娘，冯太医来了。” “恩，冯太医麻烦你给晕过去的姑娘看看。”宁妃道。 冯太医立即躬身去瞧宝钗，一番检查后，开口道：“回禀娘娘，这位姑娘只不过是颈部受到重击，暂时晕过去而已，好好歇一会儿便能醒过来，待微臣开个活血化瘀的方子，便没什么大碍了。” 冯太医这话，便间接的证明薛宝钗是受害者了。再结合方才薛蟠的话一想，很容易便得到了结论。 “看来，是那歹人把薛家小姐一棒子打晕，欲行不轨之事，正好看见薛蟠来，丢下衣衫不整的薛家小姐跑了，这薛家大少爷不知道是自己meimei，一时冲动做出了这种事？” “怕也差不多了，只不过还不知道薛家小姐有没有被那歹人欺负了？毕竟我们来的时候，这薛家小姐也脱得差不多了。” “你是说……嘿嘿，这事儿大概也只有薛大少爷清楚了，就算是薛家小姐真的被欺负了，这薛家大少爷还能照实说不成？左右薛家小姐的名声是没了哦，估计等找到了那歹人，还得嫁过去，万一是个地位卑微一，一穷二白的，那可是倒了血霉了！”刘夫人说着说着连眼睛都笑弯了。 人的想象力是无限的，薛姨妈刚听冯太医说自家女儿没事了，方松了一口气，又听到众人这么一说，这好不容易歇过来的一口气，又生生憋在胸中，在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这么多张嘴，指不定明天薛家会被传成什么样子。薛姨妈脸色阴晴不定，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扑在地上，求宁妃做主：“宁妃娘娘，我家宝钗实在是可怜啊，还请娘娘，帮宝钗保密，这种事情若是说出去，宝钗怕是活不成了呀！！” “夫人，快起来吧。”宁妃将薛姨妈扶起来，一边示意宫女去照顾薛宝钗，宁妃道：“我一定会让今天所有人都守住自己的嘴的，眼下还是先将薛姑娘送回去才是，薛姑娘蒙此大难，薛夫人回去一定好好照顾，开导开导她。” “是啊，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薛夫人请放心，既然人是在我府上出的事，我就有责任，我一定会帮你将那歹人捉住，严加惩办。”史老太君道。 见宁妃和史老太君点头，薛姨妈这才点了头，拉上一旁傻愣愣的薛蟠，刚想带上薛宝钗一起走，对方已经醒过来了。薛宝钗幽幽转醒，看着眼前的一幕发愣，见薛姨妈面上又泪，忙道：“母亲，你怎么了？” 薛姨妈抱着宝钗哭道：“女儿啊，我可怜的女儿啊，你回来找你林meimei，反而被人打昏在这里，你哥哥以为你是……是别人，差点犯下大错啊。” 宝钗道：“林meimei呢？” 众人一听，心想着薛小姐心地真好，人都这样了，还在担心小林大人，殊不知，宝钗的潜台词是——薛蟠到底有没有得手？ 薛姨妈听她问黛玉，气得咬牙，却仍旧一脸谢天谢地的模样：“幸亏你林meimei去前面休息，这才没有出事啊。” 薛宝钗听了薛姨妈的话，蓦地回头看向黛玉，在宝玉这个方向看过去，正好看清宝钗眼里玉石俱焚，我不好过，你也别想独活的意思。心道不好，下一刻果然见薛宝钗跪在地上，两行清泪滑下：“请贵妃娘娘给民女做主！民女是被小林大人害了啊！” 闻言，宁妃道：“你说是小林大人害了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薛宝钗不笨，反而是极其聪明，所以从薛姨妈模棱两可的华丽早已知道事情的大概，张口就道：“先前民女回来找小林大人，却看到小林大人往前面走了，反而看到一个男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民女便呵止了他，却正好看见他手里拿着小林大人的帕子，民女问他帕子是从哪里得来的，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民女一再问起，后来民女威胁他，若是他说我们便私了，再不说就告到老太条那里，治他一个偷窃之罪，他才说是小林大人的情郎，小林大人约了他来见面，他还一再要求民女不要说出去。民女知道后十分担心，劝告他若是与小林大人真心相爱，便去求贾母成全，这样偷偷摸摸实在有损名誉，可那人却不听，说其实是小林大人让他再这里封民女的口，既然民女不识抬举，就按照小林大人说的做了，然后民女便晕了过去。” 薛宝钗眼里迸出刀子一样的冷光，恨不得将黛玉千刀万剐，责问黛玉道：“小林大人，我素来和你姐妹情深，我不过是为你好，你为何要让那人那样对我！！” 薛蟠也立刻附和道：“是啊，你还要故意陷害我和我meimei私通，真是狠毒！” “贵妃娘娘，可见小林大人是故意安排了这一出，让民女名声受辱，百口莫辩，她是故意给民女一个教训，就算诬赖民女和哥哥私通不成，便毁我名声，她是拿准了民女不会毁了自己的终生，不愿嫁给那个男人，拿准了民女惧怕她啊，她以为民女不会说。可是，今天民女一定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啊！！找出那个男人后，民女不会嫁给他，民女愿意一死表明自己的清白，只求娘娘为民女做主。” 宝玉看着薛宝钗一个人自编自导，可谓是唱念俱佳，眼看薛宝钗说完这番话，对着巨石撞了过去，一把将人按住，柔声道：“宝钗，不要冲动！娘娘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果然啊，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哭也哭了，闹也闹了，不上吊怎么行呢。薛宝钗满含眼泪的眼，深情望了他一眼，埋头在他腕上嘤嘤哭着。宝玉只觉得好笑，宝钗口口声声不会嫁给毁她清白的人，只怕到时候找出晴雯，晴雯也娶不成她啊。 宝钗你可劲哭是很好，可你也别真哭啊，宝玉手不自觉的抖了一抖，他这衣服还不想沾上对方的眼泪鼻涕。一侧头，发现黛玉好整以暇的看过来，宝玉勾唇一笑，本是男颜魅惑，却见对方一双火焰般的眸子狠狠剜了一眼，调转了头，便不再理会他一眼。 “小林大人，你有什么话要说？”宁妃看着黛玉道，说到底，宁妃还是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她儿子看上的姑娘，怎么可能是那种目光短浅，私下偷*情的女人。 “微臣无话可说。” 这便是不否认了？宁妃挑了挑被精细装扮的眼角，见林黛玉一脸淡然，啧啧称奇。 “咦？搞半天，是小林大人偷人？” “就是，不光偷人，还毁了别人清白，好狠毒的心思，真看不出来，明明这么漂亮乖巧的人……” 贾母被这么一来二去弄得实在火恼，从小放在身边养大的孩子，她还能不知道什么品性，斟酌地对宁妃道：“娘娘，这里边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薛姨妈冷哼一声，指着林黛玉，恨不得戳穿对方的脑袋：“若不是黛玉做了那么些事，宝钗会以死明志？” 薛姨妈当着宁妃的面这么驳斥贾母，贾母跺了跺拐杖，不再说话，却是低垂了眼多看了薛姨妈一眼，薛姨妈被贾母看得虽然心惊，却是涨红了脸，只能往上赶了。 “空口无凭的，薛姑娘口口声声小林大人害了你，可有证据？”水云道。 “这就是证据。”宝钗从宝玉腕间抬起头，抽出衣袖里的一块帕子道：“先前那人要打昏我，我挣扎的时候，从他衣袖间抽走了他之前放好的帕子，你们看，这可是小林大人的帕子。” “你确定这是你从打晕你的人身上抽来的？”黛玉道。 “我确定。” 黛玉走上前，裙摆摇曳如同火照之路万千花朵中的一支，她带着妖艳的笑容，静静看着宝钗手中的帕子，暗暗叹了一口气。 黛玉叹的这口气，让宝钗心下一紧，下一刻，黛玉恭敬地对宁妃道：“娘娘，这不是微臣的帕子。” “这不是你的帕子还能是谁的？那可是你的情郎啊！”薛宝钗有了不好预感。 “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说那个人是我的情郎，我又没说。那人身上有谁的帕子自然是谁的情郎。”黛玉微笑着看着宝钗手里的帕子道：“宝jiejie，可要我说出这是谁的帕子？” 宝钗经常去教黛玉刺绣，黛玉自己绣的帕子，她借口帮忙修改一下，拿几个过绝对不是问题，临走前她随身就带了两个帕子，一个是自己的，还有一个是黛玉的。她一早将自己的帕子别再腰间，为了让别人误会薛蟠与林黛玉私通，她早将帕子放在袖口里，预计薛蟠过来的时候，交给薛蟠的，眼下自己的帕子早已经跟身上的衣服一样，落了脏，也正别在腰间，袖子里的帕子还能是谁的？ 宝钗满心自信，自然没有细看，眼下被黛玉这么一说，再定眼看去，愣是吓得三魂少了七魄。 “这不是宝钗的帕子吗？”这时，王熙凤凑近了一瞧，惊声道。 众人再定眼一看，那帕子上面绣了一朵华贵的金边牡丹，雍容华贵，探春和惜春也都纷纷点头，在家里她们都见识过宝钗的刺绣，能绣出这样精致的金边牡丹的人也只有宝钗，而且人人都知道宝钗爱在自己的帕子上秀牡丹，更不要说着帕子的右下角还有一个“钗”字。 “咦？这岂不是变成，那情郎是薛小姐的了吗？难不成真是她与人私通，怕被发现，还要推给小林大人。”刘夫人看着跟旁边一个夫人低声交流，声音不大，却是被宝钗听得一清二楚。 宝钗忙道：“也许是那歹人故意假货给小林大人的，都是误会，我搞错了。” 宝玉接过宝钗的帕子细细看了，笑着道：“怎么是误会呢？你刚刚还说你亲眼看到那人手里拿着林meimei的帕子，还很确定地说你手上的帕子是从那个人身上夺过来的。”说罢，宝玉脸上带着腻死人的温柔笑容，循循善诱地道：“不要怕，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贵妃娘娘会为你做主的，你若是有苦衷就说啊，若是真的和那个男人情投意合，你说出来，娘娘念你一片情深的份上，指不定会成全你呢。” 宝玉此言一出，瞬间就把意思变成，宝钗与人私通，却被发现，故意让情郎打晕自己，却不巧被薛蟠发现，后来见事情败露，就把一盆子脏水都泼到黛玉头上。 宝钗张嘴，张了半天，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真真是百口莫辩，偏她盯着宝玉这张俊美得脸，却死活也想不明白他明明是喜欢她的啊，为什么不相信她，不帮着她说话求求情呢？ 薛姨妈眼看宝钗愣怔着，周围人的眼神渐渐变得更加鄙夷，宁妃的眼神也变得冷冰冰的，再没有先前的和蔼可亲，薛姨妈就知道全都砸了，自己一贯当成宝贝，当成天上明月的女儿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人微儿言轻，薛姨妈连忙扯住女儿，对宁妃跪道：“贵妃娘娘，实在是小女受了太多打击，一时间头脑不清，在这胡言乱语啊。请娘娘，郡王爷，小林大人赎罪，民妇这就带着她回家看看。” 薛姨妈说着，扯上自己的一对儿女赶不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