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旧识

    佳敏一楞，自己没给谁施过什么恩哪？

    旁边保康也觉得奇怪，说：“咦，什么时候敏meimei成了你的恩人了？”

    小毛低头道：“两年前，在朱雀门，表姑娘给过我一个银锞子……”

    佳敏恍然大悟：“原来，你是那个……的小孩？”她没敢把“卖身葬父”四个字说出来，怕伤了小毛的心。可是她很纳罕，“当时大家不是帮了你不少钱，渲哥哥还叫人唤了城门卫过来帮你，你怎么没有还乡啊？”

    小毛依旧垂着头说：“葬了父亲后，还乡的银子被人抢了。我没有办法，还是把自己卖了……凑巧，老太爷挑中了我，把我买了下来，送到庄子上，跟赵师傅学了些本事……前些日子四少爷去挑人，看我听话，就叫我做了跟班。”

    佳敏听了不由叹息，说：“当时还以为你会安全返乡呢——哪知一个小孩子，根本没办法在这世上生存……”

    保康也在一旁感叹，说：“原来你还有这般经历，怎么跟了我这么久，却不跟我提半个字？”他向来是个热心肠，又喜欢乱讲义气，现在知道了小毛的身世，便一手拍到炕上说：“你且说你家乡是哪儿，我还了你的身契，便回家去吧。”

    小毛慌忙说：“四少爷，我家乡其实早就没亲人了，我又没有什么本事，回去后也无法立足……你别让我走，还是让我跟着您吧。”

    保康问：“你真地愿意跟着我啊？”

    小毛使劲地点头，说：“小毛愿意！”

    保康笑着说：“其实我也舍不得你呢，你听话又懂事……”他扭头跟佳敏说，“敏meimei，你不知道，他还会变戏法、学口技什么的，可好玩儿了！”又对小毛说，“小毛，给敏meimei表演一个！”

    小毛看看自己受伤的胳膊，说：“这会儿戏法是变不成了，我学个鸟吧……”于是撮起嘴，“唏里、唏里”地叫了起来……

    佳敏听了笑着拍手，说：“真像！”

    不几日，保泰的伤就养好了。又过了些日子，秋林城派来人接他走，他却舍不得走——正应了刘氏那句“不打不相识”的话，他现在已经跟打架的那帮孩子混熟了，成天跟他们出去野——让刘氏提心吊胆，睡觉都不安宁。

    刘氏哄他说：“再不走，大雪封山了，可怎么回家过年呢？你现在正好去秋林城再住上两日，等玩够了，就回京城吧。我这里还有事情让你捎着办——我们敬哥儿的婚事就在眼前了，我身子重又回不去，准备好的东西正缺个人送回去呢……”

    保泰信以为真，以为刘氏真地要托他向京城送东西，而且他又惦记着秋林城里的好马，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佳敏多少有些不舍，说：“保泰哥哥，你在这里还热闹些——等你回了京，我又该闷了……”

    她虽是这么随口一说，保泰却已经放在了心上。他皱着眉头想想，说：“不如我把小毛留给你，你对他有恩，他定会好好听你的话……”

    佳敏笑道：“不过一个银锞子罢了，是多大的恩？值得老是放在嘴边上？再者，他跟你跟得好好的，干嘛叫他换主子？我的身边，到底是丫头用得多，又不大用得到小厮。”

    保泰说：“他虽看上去蔫，却有些小聪明的，会把戏，还会些功夫……再者，他年纪还小，尚能在内宅里行走——偶尔闷了，叫他打拳给你看，或是叫他伴着你上街也方便。”

    虽然保泰说得天花乱坠，佳敏还是笑着推辞掉了。

    但是保泰走了之后，小毛竟然自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刘氏大为惊奇，问：“你怎么没跟上你家少爷？”

    小毛说：“少爷让我藏在房里，等他走后才许出来……少爷让我留下来给表姑娘当差。他说，表姑娘近来越发的瘦了，想是在这东安城里闷的，叫我多想些法子给表姑娘解解闷儿……”

    刘氏看着可怜巴巴的小毛，不由道：“可怜你跟了这样一个主子，着三不着四的……既留下了，就去找孙管家吧，以后就留在二门上当差——跟着女眷们出门儿，或是出去买些东西之类的。”

    小毛应下了。但他总觉得似乎没有完成保泰交待的任务，多少有些不安。住下后，仔细想了两日，便去求见佳敏。

    佳敏看着他笑了，心想，这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她便跟他闲聊：“小毛，你原本叫什么？”

    小毛说：“就叫小毛。”

    “那你本来姓什么？”

    “姓李。”

    佳敏思量着，“却跟渲哥哥成了本家……”说：“你既跟了我，我给你起个大名如何？”

    小毛到知道规矩，他说：“请姑娘赐名。”

    佳敏想了想说：“我们家有个小武，不如就叫你小文吧。我再给你起个大名，就叫李熹文，你看如何？”

    小毛听自己有了大名，很是欢喜，跪下谢表姑娘赐名，从此城守里的人都唤他为“小文”。

    不久，东安城里开始下雪，佳敏不能再出外游戏。听说海港已经结了冰——佳敏心里多少有些疑惑，那张伯申竟然没有回家过年！但是她惦记的是小武，又不是张伯申，所以也没有去详细打听。

    再不久，山林里的道路也被雪封上了——这一封，怕是要等明春才能化开。于是整个东安城竟然与外界断了联系……幸而刘氏早有准备，各色年礼和给敬哥婚事上预备的东西，都早早差人送回了京城。

    冬日无事，佳敏除了与佳蓉做些针黹，便去小书房教小文认些字，学些算术，当做消遣。

    小文记着保泰嘱咐的话，一心要哄佳敏高兴——凡是佳敏教过的东西，他莫不在私下偷偷用功记牢。

    佳敏不知道实情，还道那小文是天生聪明，一学就会！她甚感惊喜，对小文更加看重起来。

    小文一向乖巧可爱，城守府的人都与他为善。刘氏待下人又仁慈，所以小文在城守府里过的也颇为快活。

    冬天的东安城，虽然成了与世隔绝的桃花源，可是新年过得还是颇为热闹。闺阁里停了针线，上官谨那里也歇了年假。上官谨有大把的时间陪着家人欢乐。府里欢声笑语不断，又加上时常饮宴，整日里喜气洋洋。便是两位姨娘也受到感染，脸上时常带了笑颜。

    正月过后，烟玉足月，生了一个白胖的男孩。刘氏深受刘老太太影响，觉得这个好兆头，赏下了不少东西。再过两月，春暖花开之时，刘氏临近生产之期，她的身体也是越发沉重。于是将一应事务全交给佳蓉，叫陈嬷嬷帮衬，自己诸事不理，只等生产。

    这一日，刘氏有了感觉，被人扶到产房待产。虽一应事务都早已备好的，大家还是有一些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