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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 第十章

    5月初,我和陆离顺利将爸爸从美国接回,尽管历时近3年的时间并未让他能够重新站立起来,但他整个人已经明显比出国前看上去要精神健康的多,如果不是要扶着轮椅走路,他现在看上去,和常人并无二异。

    因着要接爸爸回来,我已经提前在客厅里隔出一个小单间出来给他。陆离的意思是让爸爸先住进我们的新房,我却总觉得男未婚女未嫁这样不合适,于是执意要和爸爸先住在自己租来的房子里,他自然拗不过我,只得妥协。

    我扶着爸爸在沙发上坐好,自己又揣着抱枕盘腿坐在他旁边。陆离在厨房里忙上忙下,定要亲自捣鼓出来一顿丰盛大餐来招待爸爸。我对他的厨艺毫不怀疑,于是放心的把他一个人撂在厨房里,自己则和爸爸悠哉乐哉的边看电视边聊天。

    爸爸的健康虽然有了起色,可眼角明显又多了几道皱纹,每每被我逗的一笑,都要牵扯着那几条岁月的痕迹朝着一边挤去。

    我漫不经心的瞥了电视一眼,说道:“等你休息好了,就找个时间和叔叔阿姨见上一面。”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会儿,才道:“你都考虑好了?”

    我一愣,不知道他为何这样问,忽的想起关莫在上海给我说的那些话,面上一红,只得说:“嗯。”

    他叹了口气,朝着厨房的方向望了一眼,小声的:“陆离这孩子看着也很不错,可我总觉得你跟他在一起没有和关莫时的开心。我知道事到如今不该再和你多说什么,但幸福是握在自己手里的,我希望你过的好。”

    爸爸这么一说,我心下顿有些怅然,但面上还是微笑着,说道:“我明白。”

    他伸出手来握了握我的手,然后想了一瞬,说道:“我和你mama联系上了。”

    我一惊,瞪大眼睛望着他,不禁有些急促:“什么时候?”

    “就是知道你婚讯以后,我琢磨了许久,觉得应该让她知道这件事,所以托人打听,和她通了话。”

    我面上紧迫:“mama怎么说?”话毕才发现自己多年一直压抑的亲情,原来都在,我从心底,原是希望她回来的。

    但爸爸一番话又将我打入谷底:“她说没有脸面再面对你,所以也不会参加你的婚礼。但是——她从心底祝你幸福。”

    我的神色暗下来:“她还是那样狠心。”

    爸爸拍了拍我背:“你也别怪她,这么多年没见,忽然以你母亲的身份出现在那样的场合,难免会面对别人非议的眼光,她也有她的难处。”

    我不满道,也不觉声音抬高了一度:“她有难处?那她就没想过自己走后爸爸和我的难处吗?如果不是她,您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如果不是她,我会几乎都记不清什么样的爱才是母亲的爱吗?”说着不觉鼻子也有些酸楚,但嘴上却死死咬住,不让自己落下一滴泪来。

    爸爸沉默了片刻,又笑出来:“我也没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好,你事业这么成功,又即将嫁到那样好的一个家庭里去,她不来,是她没有这个福气。”

    我还想说什么,但看他一副云淡风轻不愿再提的样子,只好紧闭住嘴,换了个话题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通知大伯二伯?”

    “和陆离他爸妈见过面再说吧。”又说:“我把你裴阿姨也算在内,可以吗?”

    我笑了笑:“当然可以,裴校长那时帮过我们那么多忙,只是要让她专程从D城赶来,就是觉得有些麻烦人家。”

    爸爸也笑道:“她那个人,还懂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事,一直都是一根肠子通到底,叫她来,她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我怔了一下,凑到爸爸跟前,有些狡黠的:“是不是现在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娶裴校长?”

    他瞪着我看了看,忽然笑出来,指着我的额头:“你这孩子!”又说:“我就是觉得欠了她许多,如今年纪大了,才晓得人年轻的时候有时太冲动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撇撇嘴:“还说不是,你明明就是后悔了么!”

    他笑的愈发豁达:“后悔谈不上,如果让我的青春再重来一次,我恐怕还是会选你mama。”又看着我,认真道:“人只要是追随了自己的真心,哪怕以后不幸福,也不会觉得生命枉度。”

    我一时愣住,看着他的眼睛,搞不清他最后那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我听的,只觉得自己的心有隐隐的痛楚,于是不敢看他,随口哈拉了两句然后拿起一颗葡萄放入嘴里。

    他也是摇了摇头,没再说话,看我的眼神却又多了一丝忧愁复杂。

    六月渐近,每日忙得最多的,除了工作,就是和陆离奔波在准备婚礼的各项事宜上。但实际上,婚礼的事情大部分还是由陆离在cao办,我也就是给个参考意见,乐得做个闲人。

    其他一切事情都好办,只不过在申领结婚证的时候出了点小小的问题,因为我们俩的户口所在地还都在D城,工作后也没想过要迁过来。陆离还好,他爸以前就在北京军区,再加上林德的资业庞大,迁个户口不是什么难事,而我就要稍稍费一些心,所以要赶在6月12日前在北京的民政局登记结婚,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陆离对这个比较在乎,相比之下,我的反应就显得有些无足挂齿,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大的事。反正婚礼举行了,也就意味着被众人承认,结婚证早点晚点拿到手,也不妨事。于是百般托辞,才将他说服,把心思转移到其他事情上去。

    这天他又去跑婚礼的事,我下了班,给爸爸打了个电话,便依着自己在网上找的地址去给他谈聘用特护的事情。

    唔,我整日要上班,对于爸爸这样的情况还是需要一个人时时照看着才放心。

    挑了半天,才终于找了个看起来顺眼,又手脚麻利的年轻女孩。老家在J市,说起来还和我们是老乡,沟通上无形也会增加许多话题,于是爽快的签完合约,就出了门打算拦个车回家。

    手还没抬起来,电话却响了,掏出来一看,竟是许久未曾联系的沈晓妍。

    我沉默了一下,按了接听键,话筒里她那好听的声音徐徐传来:“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说会儿话。”

    我抬手看了看表,时间还早,爸爸短时间内一个人也能应付,何况我其实也很想见见她,于是答应下来:“好的,你定地方。”

    她想了想:“我在崇光百货这边的星巴克里等你,好吗?”

    我点了点头,虽有些为她的客气语气吃惊,但还是微笑回道:“嗯,大概半个小时,我就过来。”

    她应了一声,然后挂断电话。我长吁了一口气,顺势拦下一辆的士。

    5月底的天气,已经有些燥热,尽管是在傍晚,我这样奔波了一下,还是觉得额上有些细密的汗珠。站在店外拿出纸巾在脸上沾了沾,然后才收起手来往里走去。

    一进门就看见在最后一排窗前托腮而坐的沈晓妍,不由加快了步子,走到她跟前。

    看见我来,她漆黑的睫毛向上微微弯起,然后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子:“坐。”

    我坐下来,看了着面前的咖啡,又看了看她,她则笑道:“是你平时喜欢的。”

    我点点头,也笑着:“还是你了解我。”

    她有一刻明显的失神,然后坐正了身子,才朝着我道:“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

    我小口啜了啜咖啡,笑着:“总不可能为了专门跑来骂我一顿出气的吧?”

    她一愣,然后撇撇嘴,不屑的:“敢情我在你心里也就这么点肚量了!”也喝了一口咖啡:“你也不仔细想想,哪回我对你发的脾气超过三天。”

    我认真的想了一瞬,然后道:“回回都能超过三天。”

    她猛地呛了一下:“童婧夕,你不说实话会死啊。我都低声下气跑来跟你求和了,你还跟这儿端什么端呢。”

    我呵呵干笑两声:“我就是开个玩笑。”又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你要跟我求和?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却扑哧一声笑出来,吁了口气,说道:“其实关莫的事情,我应该谢谢你。”

    我一愣:“怎么说?”

    她看着我:“我知道要不是因为你的关系,关莫这次很可能再翻不了身。而且我也才查清楚,蒋亦柏那件事,你确实没有参与,我错怪你了。”

    我瞪了她一眼:“你后知后觉的晚了点。”又一转念:“关莫——他还好么?”

    她却叹了口气,半晌都没有说话。我有些急,不禁身子朝桌前靠了靠:“你倒是说话呀?”

    她眼睛向窗外瞟了一眼,才看向我道:“也谈不上好与不好,只不过,感觉整个人都变了。”

    我一下瘫软在椅子上,半天都没了言语。她接着说道:“我是唯一一个眼睁睁看着你俩走到今天的人,心里的难受不会比你少多少。”又抿了抿嘴,看着我道:“他虽然表面上像个没事人似的,其实心里早就被你伤害的千疮百孔了,我这么说,你不介意吧?”

    我摇摇头,她说的没错。只想了想又问道:“我只希望他能尽快的忘掉我。”

    她却无力的笑了笑:“童童,忘记一个人是那么容易的吗?我当初喜欢关莫,喜欢的要死,以为这辈子除了他就不会再爱上第二个人,所以才会打心眼里的嫉妒你,恨你,希望无论如何都不要让你们俩走在一起,这样我才会有机会。可是遇上严博我才明白,非得忘掉心里的一个人,必须要有另外一个来代替。关莫现在这样子,只因没人能替的了你在他心里的那个位子,你又怎么强求他去忘记你呢?”

    我愣了愣,还没说话,她又开口道:“现在你又和陆离的婚期在即,全林德上下没有一个不知道的,就连业界很多人都听说此事,你想,这些事传到他耳朵里,他还怎么能轻易忘记你的事情?光那些有意无意传到他耳朵里的闲言碎语就让他自顾不暇了。”

    我惊讶道:“你们不是离开林德了吗?怎么还对我和陆离的事情那么清楚?”

    她冷静的笑了两声:“人是离开了,可从前积累的那些关系还没有走太远,而且关顾和严德光还算的上是个不大不小的股东,林德有点风吹草动当然瞒不过他们,何况你和陆离的婚礼又是能震得林德颤三颤的大事,我们怎么能不知道的清楚?”又说:“你和关莫还有陆离的事情,大家多多少少也有些猜测,私下里的话,不用我说,以你对林德的了解,也大概能猜的出一二。”

    我咽了一口唾沫:“我已经给陆离说尽量低调了。”

    她继续笑着:“很多事情都不是你想低调,它就能低调的成的。容嬷嬷扎紫薇扎的也很低调,但为什么她给人发现的时候却被皇上怒斥着要处死?不过是因为她得罪的人来头太大!陆离是陆棋盛的独子,林德又是那么大的上市公司,接触的百分之八十都是媒体的工作者,传播你们的消息,简直就是信手拈来,何况多少人还想靠着这次的机会跟林德亲近,跟陆棋盛和陆离亲近呢。”

    我讶然,半天,却捏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重点,有点惆怅的:“你还记得容嬷嬷啊?”

    她也是一愣,笑的风情无限:“跟你好的时候,我当然就是容嬷嬷了。”

    我一撇嘴:“我还是那个被你拿针扎的痛不欲生的紫薇呢。”又说:“容嬷嬷最后变的那么好,我都有些不适应了。”

    她白了我一眼:“你以为我愿意主动跑来跟你说这些啊,还不是替关莫感到委屈。童童,你实话告诉我一声,你的心到底分了多少给关莫,是不是就差那么一点,如今和你结婚的,就不是陆离了?”

    我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急的伸出手在我胳膊上打了一下:“你快说呀?”

    我深吸一口气,幽幽道:“一颗心全部是他的。”

    她惊的眼睛都快瞪出来,许久没说话,待到那些字从嘴里蹦出来的时候,已是含着莫大的喜悦:“真的?”

    我点点头。她却惊喜过后,转而一副阴沉,语气里带着责怪:“那你为什么还要跟陆离结婚?别是真的因为他家世好!但关莫的也不差!”

    我哭笑不得的朝着她的方向挥了挥手,做出一个要打她的姿势。然后才说道:“你以为我是那样的人么?”

    她不屑的:“你是那样的人,我今天也不会来找你!”

    “那怎么还这样说?”

    她想了想:“我明白,你是因为觉得自己对不起陆离,而他又对你实在太好,不忍心伤害他,是吗?”

    我喝了两口咖啡,道:“事情已经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她却眼角一挑:“怎么没用?童童,婚姻不是一件随便玩笑的事,当然你觉得以后不幸福的话,离婚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你不忍心伤害陆离,难道就忍心伤害关莫吗?而且他喜欢你的程度,一点儿也不比陆离的少。我们这些旁人看在眼里,都替他感到惋惜,何况身为当事人的他,要承受多少痛苦才能勉强的接受你和陆离结婚的事实。他虽然把一切都装在心里,可我觉得,他快要撑不下去了,也许指不定哪一天,他就再不会是我们大家的关莫,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真的不敢想象。”

    我的身子颤了一下,哆嗦着:“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她不置可否,看着我:“你觉得呢?”

    我吞了一口口水,只道:“我相信他,会从这件事里走出来的。”

    她像是xiele气,无奈道:“就知道今天肯定会白跑一趟。”又说:“关莫会在你们结婚的那天去三亚,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还会不会回来,却是未知数了。”

    我心中惊动:“他要走?”

    她冷笑两声:“他不走,难道还巴巴的拿着贺礼看着你们乐滋滋的喜结连理?他没有那样的心性。”

    我语气弱下来:“他走也是对的,但愿他以后能再找个更好的女孩儿。”

    她继续冷笑:“得了吧,这种事可不用你同情心泛滥的。”停了一下:“你的婚礼,我大概也不能参加了,我们几个要去机场送他。”

    我理解的点点头,道:“替我跟他道别一声吧,他现在应该很不想见我。”

    她表情有些捉摸不透的望着我,半晌,摇摇头道:“真不知你怎么想的,牺牲自己的勇气就有,追求自己幸福的勇气却找不到一星半点儿。紫薇得了尔康,那是一个衷心不二的护夫啊。”

    我被噎的说不上话来,好一会儿,才道:“那是紫薇没有遇到陆离。”

    沈晓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