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楚军伐郑（十八）
顷刻间，千乘车军换成了四万余步卒，公子池与公子封两人皆是心若死灰，眼前之况，已经不是杀那公孙嬴荡立功的问题了，而是两人该如何得脱才是问题的关键。 公子池两人又不傻，那公孙嬴荡麾下皆是骑军，本就移动迅捷，之前，以自己车军的速度，都无法追杀到其近前，如今自己之军，变成了步卒，更是没可能追杀到这公孙嬴荡了。 要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可关键的问题却是，他们此时，不仅追杀不到公孙嬴荡了，反而极有可能摆脱不了公孙嬴荡的追袭了，在此之前，郑军可一直在他们二人的督促下，玩命的冲杀，如今不单是千乘战车损毁在了沟壑之地的腹心之处，连那依旧幸存的四万余步卒所在周围，亦是早已被沟壑与陷坑给包围了。 望着前方己军周遭的地貌，公子池与公子封两人心中悔恨无比！ 要不是自己两人如此急切的想要立功，好在公子马面前炫示一二，抢回些许的话语权，又怎会深入陷阱之地如此深的程度，毕竟之前的沟壑与陷坑虽密，却并不宽深，要不是士卒冲的太过于靠前深入，就算战车全部毁损，己军亦是不会有何危险。 可此刻眼前的是什么！那是如同护城河一般深深的河沟！四周的又是什么！那是林中行猎熊虎猛兽所专门布置的陷阱！那深深的河沟状沟壑如同天险一般，将郑楚两军分割成了南北两方，这天险虽不宽，却亦不是人力可及。 公子池与公子封两人，之前可是看到数名杀的兴起的郑军，收不住势，纵身跳跃，想要越过沟壑，继续与楚军厮杀，可是却仅仅跳跃二分之一的距离，就一头栽倒在了沟壑之中，再也没有上来过。 “池弟！这……这可如何是好！” “当但不断反受其乱，封兄！我军士卒多那公孙嬴荡十数倍，虽说其是骑军，可以他之兵力，只要我军阵型不乱，他是绝无机会的！所以，只要让万余名士卒为大军主力殿后，你我两人率领剩下的三万步卒列阵转移，定可安然无事！” 公子封所言，公子池又怎会不知，可手下士卒，皆是族内私兵，如今，战死一万，又要舍弃一万殿后，就算是两人分摊，万余族兵的损失，可也是足以让本族伤筋动骨了。 更何况，如何能保证殿后的这万余族兵，会甘心的与那公孙嬴荡所部厮杀，而不是顷刻间做鸟兽散呢，要知道那样一来，别说殿后了，溃逃的这万余名郑军士卒，很可能连自己这转移的三万步卒之阵型，亦是给其冲散了，这种情况之下，让公子池如何决断？ 咈……咈…… 不远处，楚军骑兵不断射击着郑国步卒，惨叫声遍布四野，无从得进的郑国步卒，只好埋首于战车残骸之后，借以抵挡飞来的箭矢。 “前军万人殿后，掩护后军撤离！违抗者，夺其家财，全家贬为奴婢！奉命者，皆田百亩，奴十人！” 正躲避在战车残骸之后的郑军士卒，突然听到身后各通卒传令的军令，当即，心绪四起，有庆幸将要脱离险境，得以活命的后军，亦有心若死灰的前军。 可没办法，郑军士卒虽说皆是国人，不是奴隶阶级的徒卒，可身家性命，却依旧掌握在公子封与公子池这等卿贵大人的手中，自己要是想活命，家人就会被贬为奴隶，这可是比杀虐更可怕的惩罚。 国人所交税赋虽重，高达年收入的五成，可这也比奴隶所交的七成甚至八成，要好的多啊，更何况，还有机会建功得赏，有机会让自己的子女成为某些卿贵大人的家臣，得以提升整个家族的阶级。 而奴隶呢，先不说税赋如何，或者生死朝不保夕，单只说自身为奴，子孙皆奴，永生永世都无法立功得赏，这在华夏族群中，那是何等的残酷与可怕。 周制几百年，虽在列侯之间，已然削弱，可乡野国民心中，却依旧神圣，领军的两位卿贵大人所命，士卒自然不敢反抗，万余前军心若死灰的待于战车残骸之后，默默的注视着两位卿贵大人，率领着自己那另外三万名后军同袍，撤离而去。 三万郑军撤离，那么大的动静，嬴荡一军，自然看的分明，可此刻，嬴荡却只能不断的射出手中的箭矢，通过击杀留守的万余郑军，来发泄自己的怒火。 郑军实在太多了，那可是整整三万后军与一万前军，可自己呢，这一路诈败而来，光是败退途中，就有整整两三百骑死在了路上。 如今，经过之前的拼杀，身边的弓骑，已经仅剩下了五百余人，而且各个还都或轻或重的带着伤势，以自己这等人数，如何去阻拦那列阵撤离的三万郑国后军！ 只所以又战死了两百余骑，而且如今幸存下的还人皆带伤，都是因为之前在沟壑边缘，与追杀而来的郑军僵持对射之故，可不如此，又能如何！ 嬴荡但凡手中的兵马多些，他就绝不会这样，他也不愿意拿自己麾下的士卒同袍，与那该死的郑军拼消耗，可必须这样，也只能这样！ 嬴荡所布置的陷阱，本就极其粗糙，如果不将郑军，尤其是郑军领军激怒，让其盛怒之下，莽撞行事，自己所布置的沟壑陷坑，根本就无法起到如今的作用。 到那时，郑国五六万的大军袭来，不但自己眼下的弓骑将要死伤严重，就是在远处隐蔽，以待时机，发动冲杀的那两千矛骑兵，亦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只能这么办，只能这么做！只有牺牲一些浴血同袍，才能让更多的同袍活下去，道理，不管是娘亲芈月也好，亦或秦伯也罢，都早已教给过嬴荡数次。 可真到了如今这种时候，真到了自己要面临这般情况的时候，嬴荡的胸中，依旧觉得闷气，依旧觉得愤怒，依旧觉得自己是这么的无力！这么的无地自容！这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