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楚军伐郑（十九）
初酉时分，又叫日入之时，天上的烈阳，已然将要消逝在地平线上，周围的景色，渐入黑暗之中，血红的天幕，如同将地面的炼狱惨景给映照在了天上，那一万殿后的郑军，沉重的身心，稍显放松。 日出而作，日暮而息，此乃流传千百年来的习惯，一旦进入戌时之后，天色转入黑夜，楚军弓矢自然就无法起到作用了，到了那时，自己就可以从这片地狱之中，逃脱离去，得以幸免。 郑军的心态开始放松，嬴荡自然有所察觉，毕竟，这一切乃是嬴荡刻意为之罢了，娘亲曾经说过，老子曾云：物极必反，阴极阳生。 时刻保持着弓矢强度，并不是最佳的破敌之法，动静皆宜，方为正途，不然，先不说敌军如何，就是己军长时间拉弦之下，力气也会无以为继。 随侍在身边的玛哈将米团与马奶酒囊递来，望了望对面百步之外的万余郑军，说道：“大单于，时候差不多了，郑军已然疲惫，待我军进食完毕之后，就可让矛骑兵出击，与我部伙同，歼灭掉这郑军殿后的万余士卒！” 嬴荡囫囵吞枣，几口之下，已进六七个米团，干了两大口马奶酒后，凝望了片刻对面郑军，随后，摇了摇头，说道：“还差些火候，再等几刻钟，等到正酉之时，方才是进攻的最佳时机。” 玛哈所算，确是正理，只是，如按其所谋之略行事，定然还会造成极大的伤亡，困兽犹斗，怎能轻易妄动。 郑军的进饭时间，嬴荡可是早就从玛哈那里询问清楚了，虽说不甚详细，可大略也能估算出一二来，谨慎之下，嬴荡并没有如玛哈一般谋划，反而将进击的时间给延长了半个时辰。 这也是没办法之事，毕竟玛哈两兄弟乃是司职奋威，身为前锋的玛哈，自是情况匮乏，可司职通材的向寿，却因为受伤的缘故，早已被送归到营地之中紧急疗伤去了，一时半会，其所调查到的信息，也无法向嬴荡反馈。 稳妥之下，嬴荡只好如此，毕竟，身后这仅剩的五百弓骑，可是人皆负伤，一旦谋算不好，麾下军队很可能再次出现严重的减员情况。 更何况，此次损失如此惨重，眼前这已沦为弃卒的万余名郑军，正好捕获之后，交给向氏一族，将那已经充当奴隶两年之久的魏国两万徒卒给解放出来，重新建立更加庞大的军队。 而且这万余郑卒，可与那魏国的两万徒卒不同，人皆配甲，手持长戈，将其收缴过来，又是一笔不小的进账，战死士卒的抚恤，正可用其贩售之豺代之。 嬴荡本身财货就不丰，这次整整战死两千五百名士卒，光是士卒抚恤，嬴荡就要花费将近三百万钱，可近岁以来，嬴荡光是养这五千余骑兵马，所有进项就给耗费一空。 此刻，让其再拿出三百万钱来，他怎有办法！ 所以，为了完成自己的承诺，嬴荡必须将眼前这万余名郑国士卒给俘获之，不然，一旦他失信于麾下士卒，将来，还会有谁会愿意为自己卖命，正因如此，嬴荡只能按耐住了心中对于郑军的仇恨，没有立刻赶尽杀绝。 同袍士卒之仇，固然要报，可抚恤其家眷，重要程度更在其上，嬴荡相信，那些自己的浴血同袍，不管活着的，亦或是战死的，都会理解其所作所为的。 思忖之下，时间自然飞快逝去，转眼间，麾下五百弓骑，皆已用食完毕，而此时，那万余名殿后之郑军，亦是空腹了整整近三个时辰。 眼见时机已到，嬴荡抬弓拉弦，从箭囊之中，抽出响箭，朝天射去。 三声连贯的短促厉声，划破天际，远处，隐蔽起来的两千矛骑，赶忙在那五名嬴荡所收家臣的统帅下，列阵持矛。 一声进攻，二声撤退隐蔽，三声围猎，玛哈所提供的指挥方法，让嬴荡之军，即便是在通材向寿暂离疗伤的情况下，依旧运转正常。 周围的五百弓骑听到响箭发出，亦是开始了紧急列阵。 楚军阵中如此嘈杂，加上之前的响箭，殿后的万余名郑军，立刻就知晓了楚蛮即将进攻的消息，心中刚刚升起的求生希望，再度破灭开来，一个个皆麻木的握紧手中长戈，准备做最后的挣扎。 只是，希望是好的，可天下之事，十之八九皆会不如人愿。 郑军刚刚做好死战的准备，侧后方却传来了雷鸣般的阵响！ 哒哒……呼哧！呼哧！ 伴随着无数匹战马的奔腾，一条火焰长龙，从郑军侧后方的远处，浩荡袭来，眨眼间，就将这万余名郑军士卒给包围了起来。 火焰翻滚，两千支火把映照在四周，将阵中的郑军给晃花了眼，人头耸动，战马嘶鸣，火龙席卷，本就饥渴难耐，疲惫不堪的郑军，惊恐的瞪大眼睛，打量着四周忽然出现的楚国骑军。 可马上，就被那耀眼的火芒给刺激的眼眶盈满泪水。 “放下武器，跪地免死！” “跪地投降者生，冥顽抵抗者死！” 四面八方的劝降声席卷而来，可郑军却大多充耳不闻，早已麻木的郑军，只是愣愣的望着四周的楚国骑军，身子却依旧坐倒在地上，竟没有动弹半分。 随后赶来的玛哈两兄弟看到如此情况，当即拔出弯刀，冲上前去，想要砍杀数名郑军，好威慑住这群郑军。 毕竟，眼前郑军，虽说仅是步卒，可那也是整整万余啊，己方虽说是骑军，却只有两千五百余骑罢了，数量差距如此之大，再加上眼前郑军士卒与那两万名魏国徒卒不同，皆是武士阶级，而非奴隶，玛哈可不敢保证其会不会突然暴起，伤害到自己的大单于。 这可是整整万名武士，眼前可没有那深挖的沟壑与陷坑，一旦其暴动起来，那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玛哈的担心，嬴荡感佩在心，不过，与玛哈不同，嬴荡对于眼前郑军士卒的反应，却有些自己的见解，在他想来，只要稍做谋划，降服这万名郑军士卒，并不难办。 当即，拦住拔刀上前欲要砍杀的玛哈，自己打马上前，欲要将这些郑军士卒，尽皆收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