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归程
恍惚之间，一切就改变了。 眼前的景象消失不见，唯有一片光亮的空间，却看不见哪里有出口，亦看不到边界。 才筑起来的防线，最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线崩溃。 趴在桌上休息的舰长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在恍惚中摸向了桌上的杯子。 正在呼唤琪亚娜，想叫她帮自己续上一杯咖啡的舰长却突然睹到了桌上的信封。 那是他亲手写好的告别信。 绝望将他从沉睡中击醒，阴影挡住了他的眼睛，他的嘴唇因愤怒而拧在了一起。 “K-423......呵，开什么玩笑，奥托......” 身着白色制服的舰长冷笑着，拳头用力地锤在了桌子上。 ...... 回忆中的琪亚娜，依然和之前的一样美丽。 两条长长的雪白麻花辫，如天空一般蔚蓝而深沉的眼睛。 “我有些稍微厌倦了呢，这样无止境的战斗。” 听到这样的话语，我却并没有感到惊讶。 谁喜欢如此残酷的战斗呢，谁希望看到昔日的伙伴倒在地上呢？ 即便是我这个在远处观望，进行战斗指挥的舰长，看着这些花季少女一个个死去，也会感到沉甸甸的绝望压在心头之上，更不用说眼前的尚未成年的少女...... 她身在战场上面临的绝望，完全不是我这个旁观者所能体会到的。 “那我们现在的战斗又有什么意义呢？” 琪亚娜用那蔚蓝的眼睛望着我，我却无法回答。 仅凭这一个个少女就能与崩坏对抗吗？数不尽的死亡真的会被人所铭记吗？ “舰长，我再也不要出去战斗了，可以吗？” 长长的眼睫毛低垂下来，琪亚娜将头轻轻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她的语气像是在撒娇一样，但那份请求，是确有其事的。 “那就放弃战斗吧，琪亚娜。” 我再也不想用努力或者必须前进这样的话来搪塞她，我不愿意，亦无法接受看到她战亡的那一天。 尽管这份情愫尚未表白，但我依然隐隐动了私心。 “拯救人类，对抗崩坏这种事情本就不应该由你们这些尚未成年的少女承担。” “比起让女性承担这残酷的一切，身为男性的舰长却完全帮不上忙，我真是一个不负责的舰长呢。” 我用自嘲般的口吻说着，无力地攥紧了自己的双拳。 可我又能如何呢？就凭我的崩坏适应性，甚至连D级女武神的战力都比不上。 我能够做的就只有在休伯利安上，作为一个绝对安全的旁观者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发生...... “舰长，别这么说......” 一只稚嫩的小手抓住了我的手，温暖的体温传了过来。 “刚刚是我控制不住情绪了......舰长，对我们其实真的很好呢。” 琪亚娜冲我投来了感激的目光，她攥紧了左拳，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我会好好收拾心情去收拾逆熵那帮家伙......还有让芽衣受伤的那些，该死的崩坏兽。” “还有，我还要去找齐格飞那个混蛋呢。” 琪亚娜说着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 “所以舰长也要快些打起精神来呢！” 让她退下战场的话卡在了喉咙中，她不是简简单单地为了对抗崩坏而对抗崩坏，而是为了保护对于自己重要的人。 面对这样的琪亚娜，我无法说出那样的话。 “谢谢，你也要加油。” 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回应着琪亚娜对我的鼓励。 ...... “那么休伯利安暂时由你代替管理，没有问题吧，亚安？” “祝君，武运昌隆。” 半天才挤出一句话的后辈捂着胸口，一副欲言又欲止的样子。 果然还是在替我担心啊。 看着通话投影中沉默着的后辈，舰长露出了一丝微笑。 “记得......活着回来。” “我会的。” 舰长朝后辈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接着果断地关闭了通话投影。 在空无一人的深渊之中，耳边隐隐传来了鬼魅的呼唤之声，舰长抬起头，看着眼前被墨色渲染的天空，高声咏唱起来。 “从我，乃入阴郁之城。” “从我，乃入永弃深坑。” “从我，乃入沦弃众生。” 轰隆隆......整个地面震颤着，像是发生了剧烈的地震一般，在圆形广场的中央，渐渐出现了一个通往下一层的通道。 那是无限深渊的绝对机密，三十三层后的隐藏通道。 身着便装的舰长义无反顾地走进了通往下一层的黑暗阶梯，逐渐被黑暗所吞没。 “琪亚娜......等着，我苏沐白绝不会让你的故事就此结束！” “那些试图伤害她的人，我都在暗地里教训了她们，可是即便这样，我也没有办法成为她的英雄。”小鸟游绘子的嘴 “是的，我决定冒着风险去接近她。失去了玲子的她会陷入焦急之中，而在她最焦急最无助的时候，我就会带着玲子出现，这样......就能挽回一点我们曾经的关系了吧。”小鸟游绘子说着，露出了期待和幸福的神情。 楚铃瞟了一眼在旁边椅子上昏睡的玲子，轻叹一声，“那么，知道流月早上要带着玲子出去散步的你，开始行动了。” “是的，我特意乔装打扮了一下，并用这个将玲子迷晕了。”小鸟游绘子说着从包里掏出了一块手帕。 “真是的......我该说你什么好呢。”楚铃捂着自己的额头，有些无奈地说道，“你都不怕用这样的方式会伤害到玲子吗？” “不会的......手帕上的催眠药剂份量很少，所以每两小时我都要更换一次，不会对玲子造成伤害的。”小鸟游绘子认真地回答道。 “那么......可以告诉我您的回答了吗？” 小鸟游绘子的眼睛里闪烁着恳求的光芒，她是真的真的想挽回与meimei之间的关系，但如果这件事情被楚铃告知了meimei，她几乎肯定会被meimei讨厌，或许她就不会再拥有挽回关系的机会了...... “好吧，那我就答应你不告诉她。” “真的！？” 小鸟游绘子的眼睛亮了起来。 “下一次别用这样的办法了......如果你真的一直默默地关心着她的话，她多少也会有所察觉吧。”楚铃皱着眉建议道，“她竖在心房外面的冰墙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破开的，强硬地破开，只会容易误伤到她，让她竖起更多的冰墙。” “内心的坚冰，是要靠另一颗温暖的心去一点点融化的，即便这样的过程对你本人而言也会感到痛苦，甚至有一天自己的心也会变得跟你想要帮助的人一样冰冷......但我相信你为了她，会一直残留着一点温度，一直坚持下去。” “嗯......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绝对。” 小鸟游绘子的眼睛透露出一股不可撼动的决心。 “上一次你更换药剂到现在有多久呢？” “从这里到你家的路程需要十七分钟，我们现在就启程吧。” ...... 正坐在床上，抱着熊玩偶迟迟没有入睡的小鸟游流月在等待着楚铃的消息。 “一定......一定能找回玲子的！”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随着拖鞋啪嗒啪嗒的急促声音响起，门被缓缓打开了。 “喵？” 小鸟游流月看向了楚铃怀里抱着的玲子，她一下子飞扑了上去。 小鸟游流月的眼眶里涌满了晶莹的泪水，她迫不及待地抱回了玲子，并用那稚嫩的脸蛋蹭着玲子。 “玲子，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啊......真是担心死我了......” “喵。” 玲子乖乖地回应道，伸出舌头舔了舔小鸟游流月的小手。 小鸟游流月再次抬头看向楚铃，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谢谢你......哥哥......” 直到这时，她在注意到楚铃的旁边还有一个人。 那就是，小鸟游绘子。 盯...... “绘子怎么会在哥哥的旁边？是刚好在家门口遇到的吗？” “其实，绘子她也一直在帮你找玲子来着，我是在你家的附近看到她在寻找什么东西，询问她之后便决定一起行动，这才找到了玲子。” 楚铃代替小鸟游绘子先行回答道。 小鸟游流月的大眼睛扑扇扑扇着，她的双手放在胸口，似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绘……绘子姐……姐，谢谢。” 小鸟游流月的声音越来越小，特别是jiejie两个字几乎是难以听见，不知为什么，说出这句话后她的脸颊就像熟透的红苹果了。 “不用谢啦，我偷偷找玲子的事情不要告诉爸妈哦。” 小鸟游绘子将食指竖在嘴唇前，做出一个嘘的手势。 “嗯。”小鸟游流月乖巧地点点头，“我会保密的。” “流月？外面是谁呀？”小鸟游母亲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母亲，是陪我一起回来的同学啦，我们在门口聊一会儿就好，这么晚了他也要回家了。” 听到自己大女儿的声音，小鸟游母亲也放下了心。 “好，你们在门口别着凉哦。” “时间不早了，你们就早点去休息吧，我也要回去啦。”楚铃微笑着说道。 “嗯嗯。”小鸟游流月抱着玲子说道。“哥哥再见。” “楚铃白白。”小鸟游绘子也开心地向楚铃挥着手。 “拜拜。”楚铃转过了身，向身后摆着手。 楚铃离开了小鸟游流月的家，行走在夜晚的冷风中。 隐身咒语被主动解除，林凛的身影再次在黑暗中逐渐显现，他和楚铃保持着相同的步伐一并行走着。 楚铃也不说话，只是一边仰望星空，一边哼着熟悉的小调，轻松地漫步着。 “心情很好嘛。”叶辰看到心情很好的楚铃，嘴角也微微扬了起来。 看到自己的弟弟正在回归那条正确的道路，作为一个普通人活着，叶辰也有些欣慰。 自己亏欠他的太多，也并没有办法一时将所有偿还。 总要有人填补他心灵的缺孔，比如他的朋友们。 “说起来，晚饭还没有吃呢。”叶辰突然说道。 楚铃“噗”得笑了一声，“我以为你在隐身状态下已经偷偷溜去吃过晚饭了呢。” “我可是很尽职尽责地在做着“监工”的工作，倒是你……奔波了一天，刚刚又花费了大量的精神力，一点都不饿吗？”叶辰反过来吐槽着楚铃。 “在副本中，饮食之类的事情一直很苛刻啊，根本不存在生活作息什么的，有能量够补充就行了。” 楚铃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一板巧克力，嘎嘣嘎嘣地吃了起来。 “喂喂，现在可不是副本啊，好好吃饭不行吗。”叶辰说着一把将楚铃手中的巧克力夺了下来，“真是的，老把副本里的习惯带到日常生活里来，默收默收。” 被楚铃用幽怨目光盯着的叶辰毫不动摇，他自信满满地摇晃着一根手指。 “虽然现在已经很晚了，但是我知道有一家夜宵的店很不错哦，你肯定会喜欢。” “ho～？”楚铃用夸张地质疑语气说着，“真的吗？”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漫步着，来到了一家叫做“绝对砂锅”的门前。 “就是这里了。”叶辰停下了脚步。 “哈……这莫名中二的招牌是怎么回事……”楚铃望着招牌说道。 “喔喔，两位客人，需要点什么餐呢！”一位戴着高顶厨师帽，留着八字胡的大叔用雄浑的声音说道。 “哈……”楚铃的脑海中已经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该想办法偷偷跑掉了。 叶辰为楚铃拉开了椅子，让他坐了下来，自己则是走到柜台前翻起了菜单。 待叶辰点好了餐后，楚铃正用虚拟屏幕看着动漫。 “铛。” 两个冒着热气的砂锅被放在了粗犷的木桌上。 大叔肃穆地站在了两人的旁边，像是一位庄严的武士一般。 “如果......能有谁来拯救我就好了......” 曾几何时，他也发出过这样的感叹，也在心里的某一处暗暗祈祷。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的祈祷。 看到现在的小鸟游流月，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样。 “即便自己没有得到救赎，但至少要让她......能够获得一点安慰吧。” 楚铃这样对自己说道，坚定了对她温柔以待的信念。 如果是以前的那个自己，大概会冷着脸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为了完成任务，他并不在意选择怎样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