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章 豪赌.生存的代价
这时，在原料仓库库房的屋顶之上早有两人迎风挺立，向下俯瞰，其中一个周身被鲜艳如火的红色风衣遮盖，脸上则始终挂着娇媚无限的笑容，正是刚刚于通道内扬言救人，又离奇消失的玫瑰小姐；而另一人则全身黑衣黑裤，面冷似霜，一对眼神凌厉如刀剑，不是玫瑰小姐的同伴——郁金香，又能是谁？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四周大火愈烧愈烈，整个厂区已遭火焰吞噬，只余原料仓库一处尚未被牵连其内。而此刻，郁金香立于屋顶，根本不将周围的恶劣环境放在眼里，只是双目微睁地向玫瑰问道：“你真的打算插手此事？” 玫瑰娇笑着反问：“人家这样做有什么不好吗？他们三个可都是帅哥，如果今天死在这里，不知道有多少女子会为之心碎哟！” 郁金香面无表情地说道：“主上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无为多管闲事。” 玫瑰浅笑道：“救人也是替天行道，主上不会怪罪的。”说到这里，她忽然双眸发亮，娇嗔道：“噢——郁金香，你好坏呀！你是不是以为人家看上他们了？” 郁金香长徐一声，苦笑道：“你怎么会看地上他们？”言语之间似乎颇有惆怅之感。 玫瑰抬手轻梳着被寒风吹乱的头发，接道：“这个当然！本小姐的眼光可是很高的。” 郁金香低叹道：“我是担心你的异能应付不来。” 玫瑰闻言一怔，马上追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郁金香直言不讳道：“你、我同为主上办事也已三年有余，彼此之间多少都会有些了解的。据我观察，你一天内最多只使用三次异能，从未用过第四次，我想这应该就是你的极限了吧？”虽然他正在揭破对方异能的缺点，但话语中并无半分得意之色，反而尽是关怀担忧之情。 玫瑰听到这些，先是一惊，继而娇笑两声，点头道：“好厉害的眼力！不错，人家的‘神农氏’一天内只能转嫁三种病或毒，如果硬要吸入第四种，就会感染到自己。若是不能在其发作之前转嫁出去，人家一样会身受毒害的。” “那你还要去救他们？”郁金香脱口而出道：“今天，你体内已经存储过三种病毒，如果再强行吸入‘紫色的惊艳’，你也一样会死！”说到最后，他虽然神态如常，但声音中已透出几分不易被人察觉的急躁。 玫瑰咯咯笑道：“那有什么关系？人家再进基地去抓一个日本监工，然后把病毒传染给他不就行了。” 郁金香摇摇头道：“你的契约已经过期，我没办法再将你送进基地。” 玫瑰秀眉一皱，低声叹道：“原来，你的契约也只能使用三次。” 郁金香点头道：“秘密交换秘密，谁也不吃亏。” 玫瑰懊悔地直跺脚道：“什么不吃亏？早知道人家就多签几份契约了！现在不能进去抓人，岂不是亏大了？” 偏在这时，二人突然听见下面传来一阵零乱的脚步声，接着，就看到龙志他们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原料仓库。龙志等人经过几分钟的拔足狂奔，身体状况已变地越发危急：一路上急速攀爬楼梯，消耗的氧气本就比平日多，再加上‘紫色的惊艳’于体内逐渐发作，不断破坏众人的肺部功能，令他们呼吸愈趋困难，胸腔内直若刀劈斧砍，其痛苦实难用笔墨形容。 王小乐体质不强，张炜身受重伤，淑曼虽中毒较晚，但无奈女子天生体弱，故而三人首先支撑不住，刚刚跑到户外，便当即瘫软在地，大口地喘息起来。 依坐在仓库之内的大牛此刻也随众人飞跑而出，看到淑曼表情痛苦地瘫软在地，顿时慌了手脚，高声叫道：“淑曼，你怎么了？” 玫瑰眼见下面几人命在顷刻，遂收起以往的娇媚之态，正容道：“现在只能救得一个算一个了！”言罢，飞身跳下屋顶。郁金香略一停滞，也紧跟着纵跃而下。 龙志和展恨此刻虽尚能勉强支撑，但也渐感气短胸闷，呼吸不畅，二人正自焦急等待之时，忽然看见两道人影从天而降，初时本以为追兵又至，但仔细一瞧才知是救星驾到，两颗悬起的心这才放回原处。 但大牛猝地瞧见陌生人凭空出现，还以为是伏兵杀到，因此，立刻不顾一切地护在淑曼身前，厉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时间紧迫，郁金香不愿多费口舌，遂身形疾晃，如鬼魁般闪至大牛背后，右掌横切，只一击便把对方打晕在地，而后转头催促玫瑰说：“快些动手！” “玫瑰小姐，见到你……见到你太好了！”龙志气喘吁吁地说道：“请你帮……帮忙，先救……救他们吧！”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手指向倒地不起的三人。从龙志他们跑出仓库，到玫瑰和郁金香现身相见，前后不过三、四秒钟的时间，但王小乐、张炜和淑曼三人的脸孔却已变成了酱紫色，神智也渐渐恍惚起来，情况严重至无以复加的地步。 玫瑰心知救人如救火，所以立刻对龙志如实讲道：“你放心，这种病毒没有传染性，我一定能彻底治好他们。只是因为异能本身的限制，你们之中必须牺牲掉一个人，作为所有病毒的最终载体。” 听到此种病毒没有传染性，龙志已安下心来，立刻不加思索地说：“转到我身上！” 而几乎与此同时，展恨却指着倒地的张炜，想也不想地喝道：“转到他身上！” 玫瑰看了看躺在地上，已近弥留状态的三个人，抬眼对龙志说道：“你该知道接受所有病毒的后果。” 龙志艰难地呼吸两下，沉声道：“我知道。快点动手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这时，展恨在一旁厉声阻止道：“不行！我不同意。如果你执意要这样做的话，就让我来替你……”由于情绪太过激动，他最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到胸口窒闷，喉头气息一沉，最后的几个字便说不出来了。 龙志不理兄弟的劝告，催促玫瑰道：“快……快把病毒全都转嫁到……我的身上来！”言罢，他又对嬴政道：“对不起，这次可能会连累你，但是我一定要这样做！” 嬴政洒脱地笑道：“朕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更何况，命本来就是你一个人的，朕尊重你的选择。” 龙志心中稍安道：“难怪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听见你开口说话。” 嬴政坦然道：“一个人可以掌握别人的生死，其实不算什么；只有能真正掌握自己生死的人，才是响当当的不世英豪。” 龙志心头一颤，马上醒悟道：“是呀——有多少该死的人贪生怕死，最终选择了苟存于世；又有多少人没胆量面对现实，反而选择了永远的逃避？一个明白自己为何而活，又为何而死，并且能谈笑赴之的人，才可以算是真正的不枉此生！” 嬴政大笑道：“好！既然，你已经有了为兄弟而死的觉悟，那咱们便看看‘血金’能否助你闯过这道鬼门关！” “什么都瞒不过你！”龙志苦笑道：“在场的五个人中，只有我的体质最为奇特，也只有我能做这最后的病毒载体。” 嬴政长啸一声道：“痛快！今天就让咱们用‘血金’来豪赌一局吧！” 这时，展恨的脸色也逐渐转紫，呼吸变地更加急促，意识亦开始模糊不清，唯有嘴里不停地嘀咕着“让我来替你”这句话，还能证明他尚未完全陷入昏迷状态。 龙志见四人情况危机，立刻对玫瑰道：“快！别再犹豫了。我不会有事的！” 玫瑰微一迟疑，随即点头应道：“好吧！我开始了。”说着，她的左肩上立时升起一个人影，此人须发皆白，浑身瘦骨伶仃，一套粗布麻衣也破旧不堪，实在与古时的街头乞丐相差无几。而他正是传说中“以身试尽天下百草”的一代仁君——炎帝神农氏。“神农氏”形象浮现，玫瑰双手运掌如飞，快殛无俦地从王小乐和展恨等人身上抽出病毒，然后再行转嫁入龙志的体内。 但见四团极不真实的碧绿色气体，就像鬼火一样在玫瑰的手心里不住晃动，跟着又相继被她拍入了龙志的胸口，其情形诡异莫名，当真令人不寒而栗。龙志本已苦不堪言，此刻又遭大量外毒侵入，顿时感到仿佛置身于真空的世界之内，胸口更像被一块千斤巨石重压，而且巨石还越变越沉，任凭他如何努力呼吸，都无法缓解那窒闷的痛苦。 若是换作常人，必定会被这种无助的绝望感逼疯，但龙志有过水下练气的经验，知道唯有将体内的氧气消耗殆尽，“血金”潜能才会被迫发出来，所以，他无论如何难受，仍旧咬紧牙关，竭力支撑到最后一刻。 果然，在龙志到达人体极限的一瞬间，胸口窒闷的感觉立时减轻了几分，紧接着他又察觉到随着每次呼吸，身体都会产生些许气力，这一丝一缕的生机便慢慢地汇聚在体内，不断游走于各个部位，总算暂解了性命之危。 但龙志心里非常清楚：七分钟的时限已过，自己的肺功能已遭病毒彻底破坏，此刻能侥幸不死，全赖“血金”神效，转化部分氮气为己用。其实，他此次以性命豪赌，的确凶险万分，因为“血金”当日由“天下剑”进入其体内之时，数量本就不多，作为辅助之用尚算可以，但若让它完全代替肺部工作，却是绝无可能。 而现在，“血金”产生的氧原子足以维持龙志的生命，这全是他自强不息，奋发向上的结果。因为苦练武艺之时，等于加强了自身的体质，也就变相地刺激了“血金”的繁殖，所以才能使它勉强达到救人活命的浓度。如果龙志获得“血金”之后，仍然意志消沉，不思进取，那么今日纵然有其在侧，也不过是多活片刻而已。 可是“血金”于血液内含量始终较低，作用自然有限，他胸口略微平服之后，曾暗中运了几次内息，但真气尚未提起，就会马上感到胸口郁闷，头晕乏力，所以只好就此作罢，转而对嬴政苦笑道：“看来这场赌博是个平局。” 嬴政安慰道：“起码，你赢回了自己的命，这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龙志叹道：“可是我现在根本提不起半分力道，就像一个有意识，会说话的植物人。” 嬴政劝道：“只要你不断催化‘血金’生长，身体总有一天能恢复如常。” 龙志轻笑道：“你放心，我是不会放弃的。因为只要能活下去，就会有希望！” 他又凝神调息片刻，待到身体暂无大碍之时，遂抬头对玫瑰小姐感激道：“多谢你仗义出手，救了我的两个兄弟。” 玫瑰看到病毒时限已过，对方仍旧安然无恙，不禁有些惊讶地说：“你身中剧毒，竟然能够不死，当真是奇哉怪也！帅哥，人家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 龙志勉力一笑，正想开口应付两句，郁金香却突然在她身后说道：“此地不易久留，咱们走吧！” 玫瑰微微点头，冲着龙志娇笑道：“今天环境不适合，人家就不陪你了，后会有期。”最后，还不忘给龙志一个临别的飞吻。 龙志苦笑两声，恳切地说道：“大恩不言谢，玫瑰小姐日后若有任何差遣，凡我龙志能力所及，必当竭尽全力，绝无二话。” 玫瑰媚笑道：“真的吗？那人家就先谢谢啦！”随后转身对郁金香道：“咱们走！” 郁金香微一颔首，抬臂放于她的肩头，而自己的左肩上亦同时浮现出一道魔术师般的人影，紧接着，就见一个若有若无的虚拟魔术箱突然凭地窜起，将两人罩在其中。不等龙志明白过来，玫瑰和郁金香的身影已开始逐渐淡化，最后竟像散开的烟雾一样消失无踪，只剩下一朵红色玫瑰花和一朵黑色郁金香躺落地面，似乎在为二人奇迹般的离去，划上一个美丽的休止符。 “不可思议！”龙志望着两朵娇柔的鲜花，顿时恍然道：“原来她就是这样从基地内神秘消失的。” 嬴政感叹道：“异能者的世界玄奇奥妙，其光怪陆离之处的确令人匪夷所思！” 这时，厂区内的火势越烧越烈，不远处更隐约传来嘈杂的救火声和消防车刺耳的警笛鸣响，龙志不愿暴露行踪，因而猛吸一口气，挣扎着爬起，意图唤醒四周众人，尽快离开此是非之地。谁知，他尚未完全起身，原料仓库下面却突然爆出一声撼天巨响，整座库房登时应声坍塌，碎石、烟尘如狂四散，位于仓库附近的龙志更首当其冲，惨遭强大气流的冲击。由于他气虚力弱，脚下虚浮难撑，风压扑面而至时，只觉头晕目眩，仿佛连大地也为之摇摆震动，身子一歪，当即被气浪掀翻。 展恨和王小乐等人经玫瑰抽出体内病毒之后，其实已经不药而愈，只不过严重的缺氧令他们暂时陷入了昏迷状态，而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又恰好将他们从昏睡中惊醒。 “昏君，昏君！”展恨清醒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抬眼瞧看龙志，待到发现兄弟仍然健在之时，方才长舒一口气，并且好奇地问道：“你的身体能够抗拒病毒？不对！我刚才明明看到你也呼吸困难，几欲窒闷而死。”展恨了解兄弟的个性，知道他绝不会出尔反尔，改变主意，此刻龙志仍然活着，病毒之事必定另有隐情。 这时，王小乐、淑曼和张炜也相继醒来，三人慢慢摸着已经舒展的胸口，心中均大感疑惑，不知究竟发生何事，能令自己死里逃生，得以幸存。 龙志看到众人皆平安无事，遂深吸一口气，小声向两位兄弟解释道：“‘紫色的惊艳’霸道无比，我现在全身布满病毒，单是开口说话也非常吃力。” 王小乐惊愕道：“怎么会这样？难道玫瑰她没有移走你身上的病毒？” 龙志道：“眼下情况紧急，详情容后再叙！” 王小乐点点头，上前搀起龙志，准备离开；展恨也拉起淑曼，向“桑塔纳”走去。可就在这时，刚刚醒来的大牛突然从后面叫道：“淑曼，等一等！” 龙志等人闻言，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淑曼更回首问道：“什么事，大牛哥？” 大牛疾走两步，来到她身前，压低声音道：“你……你真的打算跟着他们走？” 淑曼甜蜜地看看展恨，点头道：“嗯！不论他走到哪里，我都会跟着去。” 大牛急道：“可他们全都是通缉……” “不要再说了！”淑曼马上打断大牛的话，厉声道：“我只知道他们是好人！是他们救了我们！”大牛自知理亏，脸色窘迫，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龙志回身之际，一眼就瞥见张炜呆呆地立在原地，眉头紧锁，似乎在考虑一个天大的难题，忍不住扬声问道：“你现在已经失业了，有什么打算？” 张炜抬眼看看龙志，又转向他身边的王小乐和展恨，目光环视一周之后，再次回到龙志的脸上，沉声问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龙志浅笑道：“只是顺便而已。” 张炜面无表情地说：“可是，我仍然不会感激你！” 龙志笑着说：“早就料到了。” 张炜一面迈步向外走去，一面摇头道：“怪人！你们真是天下少有的怪人！”当他走过四人身边的时候，又侧目瞄向展恨，冷冷地说道：“不过，你倒算是比较正常的一个！” 展恨剑眉一扬道：“多谢夸奖！”说完，便拉着淑曼钻进了汽车。 这个时候，远处消防车的警笛声已越来越近，显然是因为刚刚的地下大爆炸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大批救护人员已经向现场赶来。龙志由王小乐搀上车之后，探头朝大牛喊道：“你在这里稍等片刻，马上就会有人来的。”话音未竭，白色“桑塔纳”便已绝尘而去，就连淑曼的那句“大牛哥，多保重！”也险些被刺耳的马达声所淹没。 大牛呆立在原地，遥望着汽车飞速离开，心中一时悲苦交加，直若被无数条毒蟒绞缠啃咬似的，半晌之后，才失落地径自嘀咕道：“走了？就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