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关起来
萧秉言几乎没能缓过神来,他低头锁眉,眼睛里除了两个物件儿,便是余光里看见的铜壶沙漏,和那巨大的铜鼎承盘。 时间如同那细微的沙粒儿,缓缓逃出铜壶。周围声音清净的,似乎只能听见铜壶下沙沙的声响,还有几个人很不愿意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这时候后边儿的丫鬟跑过来施礼道:“太夫人与大夫人想见见他,希望家主同意则个。” 萧秉言并未理会丫鬟的话,他问道:“我女今在何处,其是否受辱?” 赵烈道:“叶若今在家中甚好,并未受辱。” 萧秉言斜着眼睛,心里很不好受。“叶若”本是家中父母呼唤爱女的乳名的,这小子当着我的面,一口一个叶若,成何体统? 且看着小子衣衫褴褛,换了青布衫便像僮仆,若是换了镣铐枷锁,便是像极了奴隶。这种人,如何能将女儿托付? 他半握茶碗的双手青筋暴起,虽然从来不经什么阳春水的沾染,一生无忧。但却还是经不住岁月的侵蚀,变得斑斑点点,老迈无力。 “你……”萧秉言想要知道一切细节,他忽然觉得作为一个穷人家的少年,千里迢迢地跑到南方,亲自拜谒他这等高高在上的门第,显然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不可能。 况且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什么性格,一般男子都不会入她的眼,怎么会被这小子轻易慑服?他的女子,他最清楚的。 “符儿,带他先去后堂拜谒太夫人与夫人吧。” 符儿屈膝做礼,伸手示意赵烈跟着她走。赵烈不忘作揖施礼,而后挺胸抬头,跟着往后堂走去。 萧秉言忽然说道:“且慢,纵然英豪,焉能与犬同食?” 赵烈回头微笑,似乎是把这话当成是夸他的。回身以后,又作了个揖,方才挥手示意有些傻眼的符儿,让她快些带路。 苒苒的薰香与沙沙的铜炉里留下的,似乎只有方才的回味,甚至那看似针锋相对的恨意。 …… 萧氏的院落如同皇宫,前堂便仅有百步之阔,并未有什么华丽一说。但是步入后堂廊道,有如赵烈后世所见的大雄宝殿,那宽敞的道路两旁空荡荡无一人站立,家丁与武士在这里来回逡巡,仿佛是皇宫的侍卫一般。 后堂很高,但却并未看见是地基特意拔高,好像是本就如同梯田一般的曲折高度上,硬生生穿凿出来的一样。光是台阶,便有足足二十级,仰望过去,那后堂上的牌匾足够让人觉得莫名的担忧。这让赵烈想起后世水浒里说的白虎堂。 大家族的女子千百年也未尝经历过这等事情,甚至有的女子根本不相信赵烈知道萧叶若的下落。 “jiejie,你看他的样子,这么柔弱的身子,要比你我还瘦小。” “是啊,你看他的样子,莫不是家中没了饭食,跑来诓骗大人的?” …… 后堂的男男女女多达百人,这究竟是萧叶若在家里地位很高,还是都是过来看“牛郎织女”的热闹来的? 几千年来,光听爷娘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可从未见真人,今日便忽然见了真实的事情,还就发生在自己家里。想想也都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于是,只要没有什么手头上的要紧事,便都跑过来看“牛郎”真身。 太夫人头发半白半黑,脸上却不见些许皱纹,身上的彩锦映现着她内心的躁动,但是这等身份,却并不允许她有什么歪门邪念。想来不曾见过人间疾苦的女子,养尊处优,忘了什么是悲伤,在大院儿里憋得久了,心理上也有异常大的负担。 萧秉言的夫人则显得很丰腴富态,仿佛她吃这身连宽大的袍服都遮不住的rou,便是向内外的男女告知,告诉他们自己的权力与无忧无虑的生活是多么的不可侵犯。 两个女子坐在上首,其他女子便莺莺燕燕地随意坐下,并不见什么分派地位。有的女子则躲在帷帘后面,偷偷地探出自己的小脑袋,看看这个姐妹兄嫂都议论纷纷的男子。 太夫人眼神一扫,那依旧仁慈的外表下,包裹的则是并不仁慈的心肠。她的凶狠,经历半百之年的风霜雨雪,显得那么深刻却又似浅显。 大夫人令丫鬟敲了敲铜夔,众女子见了大夫人与太夫人的神色,便渐渐安静下来,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 太夫人很是威严,甚至不用亲自开口,就见她一旁可能跟随了多年的妇人,眼神晃动,听完了太夫人的传话,方才橫下脸上的rou,说道:“你姓甚名谁,祖籍何在,将你与我家姑娘的事情要说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