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情归何处
十二、情归何处 仅仅一个多星期,在高真和吴冷兰的共同努力下,公司的工作就基本走上正规,而且商总也责成石小灵以最快的速度去有关部门更换了法人名称,重新办了营业执照,又办了税务登记,李云携走的营业执照和发票也登报声明作废。 公司的窗户正对着一个小学校,吴冷兰每天早晨都是在阵阵歌声中醒来,那是女儿小时侯常唱的歌曲,听起来那么熟悉亲切。有一天早晨居然听到了自己小时侯戴着红领巾时常唱的少先队队歌,这才恍然大悟:今天是六一儿童节啊!三十多年前的记忆,立即浮现在眼前。那时过六一,有一件白上衣和一条蓝裤子就美得不知姓什么了,有多少同学由于置不起白上衣和蓝裤子而不能参加六一节的队列活动。记得有一年“六一”那天,正逢母亲休班,总是忙于工作而很少关照女儿的母亲破天荒带她上了一趟街,并带她去看了一场电影,是一个忆苦思甜的电影,讲得是旧社会儿童如何悲惨,新社会儿童如何幸福的故事,片名好像叫《花儿朵朵》。 真怪了,那时没有“喜之郎”,也没有“肯德基”;没有“米老鼠”,也没有“花仙子”;更没有“阿迪达斯”和“耐克”,但孩子和大人一起勒紧裤腰带支援“世界革命”,整天心里充满了幸福感和满足感。那时,参加运动会或春游,能带几片煎馒头就是最好的美食,如果谁带上个硬邦邦的面包,就会吸引全班同学的眼球。在没有吃过新鲜面包以前,吴冷兰一直以为面包就是硬的,这种错觉持续了二十多年。 而现在,什么都不缺了,但感到总也不满足,可能是让那些比自己富的人比的吧。这样也好,大家都往富里奔,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创造潜力都尽情地释放出来,社会进步的幅度便加大了。当然,江河奔流,泥沙俱下,难免有些人在致富路上趁火打劫或走左道旁门。 吴冷兰每次都是这样东想西想,把上班前的准备工作做完。 每天大家起床之前,那两个在喷绘公司做清洁的钟点工就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谁也不知道她俩何时离开的,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的,还在睡觉的人都没受到惊扰。 高真总是不到8点就进了公司,她有一搭无一搭地给吴冷兰带过几次早餐,没带,吴冷兰也就不吃。 “早晨!”典型的广东人道早安。 几个人睡眼朦胧地看看高真,笑了笑没人答话。 “走得那么晚,来得那么早,才睡几个小时呀。” “唉!你不知道,心里有事睡不着,一晚上像个猫似的,一会儿起来瞅瞅,一会儿起来遛遛,天一亮就睡不着了,干脆就过来了。” “吃早饭了没有?“ “嗨,觉睡不好没胃口,可赵姐非逼我吃了两个鸡蛋一碗汤圆。噢,对了,你没吃早饭吧?今天把你给忘了。” “既然你已经吃了,我就算了吧,不吃又省钱又减肥。“ 到底是没成过家的人,又是被别人照顾惯了的人,用她自己的话:十二、三岁了还要爷爷抱着上学,还要奶奶追着喂饭;上大学时,哥哥每星期去帮她洗衣服收拾宿舍;工作后,在mama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可想而知;到了这里,又遇上赵姐,包下了她的生活服务。所以在生活上总是别人对她的照顾多,就不太懂得照顾别人。吴冷兰省也是为高真省,因为是包吃住的,不吃早饭,也不会给她加到工资里去。后来,租了宿舍,有人给做早饭了,也就是白粥咸菜。一个已不年轻的人吃这种早餐是否缺乏营养,高真似乎没考虑过,吴冷兰侧面地提过一、两次,也没什么改变,就干脆自己掏钱吃早饭,可以搞点豆浆鸡蛋什么的,对此,吴冷兰也没计较过。她就是这样一个人,首先想到的是能否干好、怎样干好工作,而把个人利益总是放在次要的位置。 由于有很多问题要处理,高真和吴冷兰几乎天天与总公司的会计石小灵打交道,发现这是一个对工作非常认真,对人非常热情的人。为了给家政公司打印修改各种资料,她常常忙得超过了下班时间;为了处理雇主退单、保姆退首月工资等问题,更是常常在下班后再来,因为工作时间她要处理其它分公司的事,搞得她上小学五年级的女儿只好经常泡方便面吃。由于石小灵一直担任家好家政的会计,对家好的情况非常熟悉,对许多老雇主都了如指掌,给高真在处理一些疑难问题上提供了很关键的帮助。还由于长期接触家政行业,石小灵掌握了很多其它家政公司的cao作方法,甚至有吴冷兰和高真闻所未闻的。 有些家政公司在经营项目中加进“信息咨询”这个内容,就名正言顺地打起了擦边球。他们以提供兼职机会为幌子,在当地媒体上打广告,招保姆、家教、钟点工、司机、翻译、导游、男女文秘、生活秘书等等。这种家政公司提供家政服务只是一个掩护或撑个门面,重头戏是招翻译、导游、男女文秘、生活秘书,他们把它叫做“秘书单”,或者把办公桌包给这些做“秘书单”的人,叫做“包台”。何谓生活秘书?说白了就是给老板当情夫或情妇。 这些人来了后,交20元报名费,还要提供几张生活照,被告之是为私人提供以上服务的。报名的人心照不宣,他们也是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来的。因为如果他们真有这些能力,何不直接去专业对口的公司应聘,反而找到家政公司这种既非中介机构又非职介所的地方呢? 针对那些想吃软饭的男人,做“秘书单”的会专门找几个形象气质都不错的30岁左右的女人做托,把那些心怀鬼胎的男人通知来面试。这些女人则以公司老总、老板的身份来面试他们。结果当然是满意的,交上400元钱后回去等通知。可是,一等便杳无音信,那位女老总的手机永远打不通,大多数男人心知受骗也不敢声张,吃个哑巴亏算了。也有个别人厚着脸皮,叫上派出所的人去讨公道,才能退到钱。 针对那些心怀鬼胎的女人,这种公司或包台做“秘书单”的,积累了一定数量的资料后,便会通过香港的关系在香港的媒体上打广告。这些广告一般以征婚、交友、提供私人翻译、导游、男女秘书的名义刊登。在香港报纸上打此类广告,价格大大低于鹏城,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广告一般刊登在周四、周五的报纸上,那些另有所图的富商阔少、甚至一些收入不低的白领,会像猎狗一样在周四、周五的报纸上搜寻踪迹,然后长途电话打过来,与这些发广告的公司联系,报出自己所要求的标准,确认是否有所需的“猎物”,然后确定见面时间。在周末两天大批过关的人流中,就不乏这种猎艳者。 双方见面,颇有地下党接头的味道。 由于双方都不认识,男女都要带点儿明显标记,比如拿一本杂志或一张报纸等。见面地点往往选择繁华街区的某个名牌饭店,麦当劳、肯德基是入选率最高的店,因为这些店进去光坐着聊天,不买食品饮料也没人撵,而且都设在人来人往的地方。选择热闹的地方见面,也是为了打消这些港客怕被绑架敲诈的顾虑。毕竟只是通过电话联系,万一其中有诈咋办? 男的一般是单独前来——这种事也不可能找做伴的,女的是由家政公司或包台的人陪同。双方见面后若还满意,女方需付400元介绍费,然后就可以与男的单独谈话或到别处去。至于能否继续交往,就看双方的意向和缘分了。有的只是一夜情,女的收取一定的费用便各奔东西,这时女的可以回去退一半的介绍费,让他们继续为其介绍,有的会继续交往下去,成为包养对象。此时,女方就要将男方付给的第一个月的生活费交给介绍方作为答谢费,毕竟从此以后她就要过上至少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了,每月膀不动身不摇就有近万元的进项,付出一个月的生活费也值。 在李云承包的那段时间里,吴冷兰根本不认识石小灵,只是常常听到李云咬牙切齿地骂她。每回商总催她交承包费交房租,她就骂石小灵吹“枕边风”。她不准石小灵来结帐,因为石小灵对家好家政太熟悉,李云怕她捣的鬼被石小灵识破。石小灵出于对工作的责任心,必须要时时提醒商总催李云交钱。李云后两个月一拖再拖,实在拖不过了,就挤牙膏似的挤出一点,然后就骂一通石小灵。李云还不负责任地向石小灵身上泼脏水,臆测石小灵与商总的关系。“谣言千遍成真理”,由于李云无数次的胡说八道,家政公司的管理人员和家政工们都对石小灵和商总有不正当关系信以为真,因为石小灵目前的确是个单身mama。 石小灵表面上看是个爽快、热情、开朗、快乐的人,其实她的内心非常苦。 她出身于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母是六十年代毕业的大学生,在学校自由恋爱,毕业后才结的婚。她母亲是东北人,父亲是广东人,爱把他们两个从南北两头拴到了一起,又使母亲放弃了北国风光,跟随父亲在南国安了家。从四季分明,冬季冰天雪地的北国,来到没有冬季,夏季酷热难当的南***亲刚来的那几年真的难以适应。那时没有空调也没有电风扇,在长达半年的夏季里,动辄30多度高温,使母亲度日如年。怀孕和生产都没有逃出炎热的天气,造成石小灵出生时先天不足,出生后又没有母乳吃。当时正值十年动乱初期,闹革命闹得人们都放弃了生产工作,物资短缺、食品匮乏,牛奶和奶粉非常紧俏,而且父母都要供养老人也买不起。靠米糊喂大的石小灵,瘦瘦小小,好像还没发育好就不长了。到她弟弟出生时,已经习惯了南国炎热天气的母亲,赋予了弟弟足够的营养和充足的奶水,所以后来弟弟长得威猛高大。 瘦小柔弱的石小灵却有一颗坚强的心。她初中毕业时,弟弟已经上小学四年级了,mama正培养他打篮球,每月要保证他的营养,鞋子也要穿两双。父母的收入在当时也算中上等了,却也有点捉襟见肘的感觉,懂事的小灵不想再给父母增加负担,她希望弟弟更有出息。 “我不上学了,去找一份工作,帮你们一起培养弟弟”。 小灵的学习成绩很好,将来考大学不会有问题,父母怕耽误了小灵的前程,坚持让她考高中。怎奈小灵决心已定,而且她其实已经偷偷找好了工作,在鹏城一个刚刚落成的宾馆做前台收银。 “你们放心,我不会放弃学习的,我会利用业余时间把高中课程学完,然后去业大拿文凭。拿文凭不一定非得通过正规大学吧”。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为了尽快地提高全民的文化素质,夜校、业大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后来又加上了电大。而且为了鼓励人们学习,国务院还规定上夜校、业大,学费可以拿到单位报销。这个举措给相当一部分被十年动乱耽误了学业的人带来了希望,也使一部分经济不宽裕的人发现了一条边挣钱边上学的捷径,从而放弃高考或复读,通过自学去拿文凭,真正做到了学习挣钱两不误。 事已至此,父母只好同意了小灵的决定,一心一意培养儿子,而让小灵自己去闯了。 小灵没有说空话。她在勤勤恳恳努力工作的同时,积极参加业余学习,先是学完了高中课程,又报考了业大学的英语专科,她不仅学到了知识,还把学的知识运用到工作中去。当时小灵所在的宾馆是一个涉外宾馆,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进行和鹏城城市建设的快速推进,从香港过来的外国客人越来越多,对外语人才的需求使得小灵成了香饽饽。辛勤汗水浇出了丰硕成果,石小灵很快成了鹏城市宾馆服务业的标兵,而且她还喜欢业余时间动动笔,小豆腐块稿件常常登在宾馆自己办的小报上,偶尔也能被市里的报纸刊登。几个倾慕她的敬业与才气的小伙子把她当成追求的目标,最后,一个叫纪东的小伙子落入她的视线。 纪东也喜欢文学和写作,小灵是通过宾馆的小报认识他的。小伙子是个重庆人,个头不高,线条清晰的脸上有一种冷峻刚毅的神情。他10岁时母亲就去世了,父亲又当爹又当妈地把他们弟兄三人拉扯大,大哥下了乡才使二哥被分配了工作,后来知青返城,大哥总算回来了。纪东初中毕业后,不想再给父亲哥哥们增添负担,就在一个宾馆找了一份维修工做。与小灵不谋而合的是他也没放弃继续学习,读完了业大汉语言文学,被提升为领班。后来,鹏城的发展需要大量人才,他就与一帮朋友一起结伴南下。他本来是想到报社或文化机构找个工作,但刚刚开发不久的鹏城,文化建设还没提到议事日程。没办法,还是做老本行,到宾馆应聘。 纪东应聘到了石小灵所在的宾馆,由于有经验就直接应聘了领班。业余时间他又苦学英语、白话,很快工作时就能与外宾和当地人应对自如了。有空他也喜欢爬爬格子,从宾馆的小报上,他知道了小灵,读了那些清秀的小文章后,他开始关注起石小灵。他从侧面打听到小灵也是主动地放弃了学业,为的是减轻父母的负担时,同样的生活经历使他对小灵产生了好感。后来,他和小灵共同完成了好几次接待外宾团的任务,小灵的才气、聪慧更使他产生了与她交朋友的愿望。但由于小灵是当地人,他怕自己一个无亲无友无靠山的外地人不能给小灵带来什么实惠,就一直把这份愿望压在心里。 而石小灵与纪东一起接待了几次外宾团,又切磋过几次稿件的写作后,也喜欢上了这个聪明却有点不苟言笑的重庆小伙,特别是喜欢他那含蓄的表达方式。那几个追求小灵的小伙子,会经常跑到前台没话找话地找小灵聊天;要不就借口小灵爱看书,今天借给她一本,明天又借给她一本。而纪东不同,他只是当小灵上中班时,也“凑巧”要加班或顶班,下班时“顺路”送送小灵。一路上,两个人每人骑一辆单车,有说有笑地前行,两人都喜爱文学,便经常交流对某部文学作品的看法。记得有一次,小灵历数了自己读过的文学名著,有《红与黑》、《静静的顿河》、《安娜卡列尼娜》、《基督山伯爵》、《茶花女》等等,还有中国的四大名著以及《封神演义》等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