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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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下,正是热热闹闹的光景。 今儿是元宵节,鞭炮爆竹燃放后的碎屑遍地散,红通通扑满了整条路。 俞橙轻轻踏着满地红纸往前走。 这片都是旧小区,高不过十层的单元楼一幢挨着一幢,间隔中的绿化带杂草丛生,一看就知道常年无人修剪,几株藤蔓蛮横地伸展,好些都铺将到鹅卵石小径上。 俞橙啜了口饮料,在一栋老旧的筒子楼下边漫无目的地打转。 纪驰刚出事那年,她找高中班主任要到了纪驰的家庭地址,等她好不容易站在纪驰家门口的时候,却被告知这家人早在几个月前就搬走了。 后来,俞橙只要放假回容州,时不时就抽空到纪驰家附近转转。 即使明知不可能碰到纪驰或他的家人,俞橙却耐不住自己的心,好似圣地巡游一般,她必须这么做,不这么做的话连自己的心在哪儿都感受不到。 “小姑娘?” 老奶奶手里握着扫帚,正慢悠悠地清扫地面上的鞭炮纸。她瞧俞橙在这儿丢了魂似的转悠来转悠去,忍不住开口叫她。 “奶奶新年好。”俞橙礼貌地应道。 “我前几天就瞅见你了,没想今天又碰上。你是来找人的吗?” 俞橙点头:“是呀,我找我的同学,他名叫纪驰,奶奶您认识吗?” “噢,原来是他。”老人家扬起笑,眼角的皱纹很深,“我记得那个小伙,长得贼俊,一看就很招姑娘喜欢。” 俞橙眼睛一亮:“对,那就是他。” “他们一家在这儿住了很久,但好像三四年前就搬走了。”老人家说道,“那个小伙很有出息,听说考上清华了,估计一家子发达起来买了新房,就不住这了。” 老人家用扫帚柄撑着手掌心,歪着头陷入回忆: “那家人是姓纪吧?对,姓纪。他爸爸成天戴个口罩,很少出家门,那小伙子一点不像他爸,从小就爱闹腾,还特能打架,这一片小区里的孩子没一个打得过他。” 俞橙想象纪驰小时候那副街头小霸王的模样,忍俊不禁。 “小姑娘?”老人家唤她,“还没问你找纪家小伙子有什么事呢?” 俞橙微微垂眸,卷翘的睫毛遮住眼底微光: “他没有完成我们的约定,所以我来找他。” 他曾经说过会一直陪着我。 俞橙抬起头,今日的天空呈现淡蓝色,有薄云漂浮,北边的天际飞来一群野雁,天色将晚,应要归巢了。 母亲催她回家的电话来了,俞橙向老人家告别,离开前,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斑驳破旧的楼房。 【我走啦。】 【纪驰学长,你的橙子学妹都要去学校准备毕业了。】 【再过半年就出国了。】 【学费很贵,妈妈说存着给我当嫁妆的钱都用来付学费了。】 【我国女性法定结婚年龄是20周岁,我已经过了。】 【反正没有嫁妆了,我决定投身学术,终生不嫁。】 【开个玩笑[可爱]】 俞橙将手机息屏,塞回大衣口袋里。走到巷子口,要乘坐的公车恰好从眼前驶了过去。 她撒开腿往前跑。公车停靠站台,上下车的乘客不多,俞橙边跑边朝后视镜挥手,眼看着站台就在跟前,司机却驾驶公车毅然决然地开走了。 俞橙在冷风中喘着气,心跳怦怦的一声接一声,鼻子也塞了起来,喉咙灌了风之后很难受,又干又哑。 好累,一开始就不应该追这辆车。 俞橙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给父母发消息。 关掉对话框后,她盯着微信主界面,良久,最后指尖轻点,取消了四年来一直处于第一行的那个对话框的置顶。 ***** 一年后。 午后日光斜斜地照射在拱门回廊一侧,学生们走在回廊靠内的阴影下,大部人行色匆匆,仅有极少部分闲人会悠然自得地拿出手机拍下此刻校园的美景。 端庄古朴的红砖砂岩建筑围绕着一块又一块青葱健康的草地,草地中央有定时喷雾装置,大约五分钟前开动了一次,低矮而茂密的德国进口草皮上挂满晶莹水珠,在明媚的加州湾区阳光下熠熠生辉。 肤白貌美的中国姑娘抱着两本砖头书穿梭在一进又一进石拱门中,前往校园西侧的理学院教学楼上课。 路过工程学院的教学楼,两名和她来自同一片土地的男生向她招了招手。 “俞橙,晚上一起去海底捞吃饭啊!” 斯坦福大学临近的一条商业街上开了家海底捞,开业不足半年,几乎成为该校所有华裔学生的朝圣地,排队一小时吃饭五分钟的口号名副其实。 俞橙摇摇头:“不好意思,改天吧,今晚作业做不完了。” 女孩转身离去,男生悻悻收回了手。 “兄弟,何必呢?”他身旁的男生撇撇嘴,“这是你本周第三次被拒绝了。” 白潇回他一个笑,清俊的眉眼淡定自若: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行行行,你最牛逼。” “你这什么眼神?”白潇用胳膊肘别了他一下,“等你在探探上约到妹子了,再来笑话我ok?” 两人互相嘲讽嬉闹地离开主学园区,另一边,俞橙刚到教室,放下怀里的书本后,一反常态地在课程开始前用手机浏览购物软件。 “买mac吧,虽然贵了点,但既流畅又耐用。”身旁的希尔说道。 希尔是个美国姑娘,和俞橙同专业又住得近,因此关系十分亲近。 另一侧,中国姑娘朱璇建议道:“dell也不错,便宜些,我用的这台散热特别好,前天实验数据测了一整晚,摸上去完全不会发烫。” 俞橙点点头,用笔在纸上记下各个牌子笔记本电脑的优缺点,然后拿起手机点开记账软件,查看这几个月的支出与盈余。 如果要买mac的话,最近几周不能外出吃饭了,尽量抽出时间去超市买菜然后在家里煮早晚饭吃,中午就吃福建大叔送的便当......唉,也不能打车上学了,每天要早起等班车,路上辗转又会浪费很多时间。 要是电脑没丢就好了,那台mac俞橙用了近五年,除了电池老化和内存将满,性能一直很优秀,也不常卡顿。 而且那台电脑是纪驰和她一起...... 俞橙摇了摇脑袋,继续计算自己承受范围内最高的消费额。 “想想都可怕。”朱璇边晃笔边摇头,“好端端走在大街上,强盗飞车夺你电脑,追也追不上,追上了又打不过。唉,这里的治安还不如国内。” 俞橙懊恼极了: “也怪我自己太不小心了,电脑包拎在靠外侧,一边走路还一边走神。” 膝盖上纱布包裹的伤口此刻隐隐作痛。 回想昨夜回家路上被飞车盗贼拽翻在地的场景,俞橙此刻仍心有余悸。 电脑被抢走后,她立刻打电话叫朱璇和她一起去警.察局报了警。电脑里有很重要的学习资料,报警后俞橙才前往医院包扎伤口,虽然只是皮外伤,但黑红伤口的皮肉血液里嵌着砂石,十分触目惊心。 “警.察能抓到人的概率太小了,下周咱们还要准备presentation,你赶紧先买一台电脑吧。” “嗯,今晚回去就下单,还是买mac吧。” 俞橙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只能自己节衣缩食。下个月有斯坦福理工科研究生们的华人老乡会,她原本挺想去的,现在看来只能再做计划了。 一日辛苦的学习生活结束。 俞橙今天不敢留校太晚,大约九点不到就和朱璇结伴回公寓。 她住的地方离学校大约三公里,晚上回家不着急,她们一般坐公车到达家附近的站点,再一起慢悠悠地踱回去。 美国中档以上的小区几乎都带有游泳池和宽敞的花园,两人走到公寓楼下时,花园草坪上竟然有十来个美国人在演奏蓝调音乐,他们都很年轻,打扮时髦,其中黑人占了多数,看起来像一支正在练习的乐队。 “好棒呀。”朱璇不禁赞叹道,“比上个月在这儿搞party的那群电音兄弟的歌好听多了。” 两人私下里都说中文,朱璇声音肆意,反正也没人听得懂。 俞橙拉拉她的袖子: “十点垃圾站要关门了,我们这两天的垃圾还没倒呢。” 语毕,两人听完这一段贝斯演奏后,便手挽手离开了。 俞橙住的房间是三室一厅中的侧卧,十来平左右大小。她很擅长整理收纳,自己的东西也不多,空余的地方俞橙会放上简单的小摆件,墙上也挂了一些从宜家买来的风景照饰框,整个房间干净、宽敞又温馨。 她把书包放到桌上,休息不到五分钟,又离开卧室到客厅和厨房去收拾垃圾。 公寓里三个女生,最早拟好了轮流清理公共区域的规矩,可是半年过后已经没人记得哪天轮到谁,都是谁有空谁看到了就收拾。 显而易见的,老实橙子是最经常清理公共区域的那一个。 她把垃圾干湿分类好,扎紧口子放到公寓门口,然后回到卧室,瞥了眼挂在落地衣帽架上的大衣。 还是把棉袄拿出来穿吧,那个舒服。 俞橙打开衣柜,从贴墙的角落里取出浅橙色印着小熊花纹的居家棉袄。 只听一声“叮咚”脆响,她停下手里的动作。 棉袄背部蹭到一件挂在衣柜内壁的金属制品,金属制品回落后撞击墙壁,又悬空晃了几下才颤颤悠悠地停住。 金色的圆形奖牌上铸印着几个英文单词和数字: internationalolymipiadininformatics,2018 ”......这就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 耳畔回响起少年张扬恣肆的声音。 俞橙赶忙关上衣柜,穿好棉袄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卧室。 小区的垃圾桶集中在大门附近靠墙的一处,俞橙左右手各拎一个垃圾袋,目光淡淡地平时前方。 南加州的纬度和容州差不多,冬日的风不冷也不张狂,微风轻拂起女孩鬓角的软发,有几丝飘进眼里,俞橙手不得空,只好加快步伐。 处理完垃圾,俞橙原路返回。 路过小区保安亭处,保安亭里的美国老大爷忽然叫了她一声。 “嘿,中国姑娘。” 俞橙茫然地抬头,伸手指了指自己:“您叫我吗?” “对,就是你。” 俞橙朝老大爷走去两步:“您好,有什么事吗?” “这个小区里的中国姑娘你都认识吗?”老大爷抬手搓了搓下颚的络腮胡,“知不知道一个叫yucheng的?” 俞橙睁大眼:“yucheng?我就叫俞橙。” 大爷笑起来,蓝色的眼睛十分和蔼:“真巧,你在斯坦福读哪个专业?” “物理系,理论粒子学phd。” “就是你了。” 大爷转身走回保安亭,庞大的身躯行动起来有些困难。 他打开桌子下边的抽屉,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黑乎乎、方方正正的尼龙材质袋子,然后招呼俞橙过来。 俞橙忍不住惊呼道:“这是我的电脑包!” “对,还给你了,你以后可要保管好。” “太感谢了!”俞橙非常激动,抱紧电脑包给大爷鞠了个躬,“谢谢您,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没事,也不是我找到的,帮你保管了一下而已。” 俞橙问:“是警.察拿来给您的吗?” 大爷思索片刻:“我也不清楚,如果你报警了的话,那应该是吧。” 再次千恩万谢后,俞橙紧抱着怀中失而复得的宝贝,回家的脚步较来时轻快了无数倍。 当她走到公寓楼楼道口时,不知怎的,忽然停下了脚步。 如果是警.察找到的,怎么不直接联系她,而是间接地交给她所住小区的看门大爷? 她在警.察那儿明明留了住址和联系方式。 思及此,俞橙的体温骤然升高,适才还柔软舒适的棉袄外套此刻变得如此多余。 女孩不禁卷起袖口,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保安亭的方向飞快跑去。 “大......大叔。”俞橙一只手撑在门框处,神色紧张焦急,“您还记得是谁把这个东西交给您的吗?” 大爷奇怪地看着她:“我想想......” “是不是中国人?” 大爷眨了眨眼,答:“不是。” 俞橙忽的松了一口气,…眼中的火焰也随之熄灭: “噢,那他长什么样?” “金色的头发,好像欧洲人,挺高挺瘦的,看起来三十多岁吧。” 俞橙:“原来是这样,您看清他往那边走了吗?” 大爷摇头:“没注意,但他是开车来的,姑娘你肯定找不到了。” 和保安大爷再次话别,俞橙垂着头,脚步缓缓,体温也渐渐恢复正常。 真是疯了。 她在期待什么?是作业不够多,实验不够累吗?竟然还有心思在这儿幻想...... 俞橙垂眸瞧了眼手中失而复得的笔记本电脑。 唉,以后可不陪朱璇看那些恋爱电影了。 这个世界上虚无的感情太多,只有学习到的知识会永远属于自己,永远不会离开。 * 几日后,周末。 南加州的冬天在这几日内飞快结束,气温攀升来到二十度,街边棕榈树泛黄的叶片也在一夜春风吹拂后转瞬即绿。 俞橙找回旧电脑,自然不会再买新的,但是旧电脑毕竟使用多年,某些过于庞大的数据测算软件跑不起来。 俞橙近日有一门大课作业要结项,她打算用周末时间提前做好数据分析的工作,于是当室友们好不容易从辛苦的周中解脱出来打算结伴外出逛街的时候,俞橙则独自一人前往学校实验室,继续周中还未完成的任务。 实验室内空无一人,俞橙开门进去后,从角落置物架上拿走一根铁棍。 实验室铝合金门的门锁昨天出了点故障,朝里半边的把手拧不动,锁芯也错位了。昨天是周五,同学们报修后说是周一才能来修,因此俞橙只能拿个东西卡在门缝处,不能让门完全合上。 处理完,俞橙走向平时自己常用的台式机,将双肩包挂在椅子靠背后面,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后放在台式机旁边。 对着两台电脑敲敲打打半个小时后,俞橙活动活动脖颈,感觉室内空气过于滞闷,于是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并将窗户开到最大。 平常上课的时候教授不让他们开窗,今天实验室里只有她一人,不用讲规矩。 俞橙站在窗边,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肩。黑发衬着女孩雪白的肌肤、嫣红的嘴唇,还有油画般黑白分明清澈如水的杏子明眸,活脱脱一位临窗远眺的古典美人模样。 实验室在二楼,窗外是一片青葱茂密的草坪,草坪中央开辟有一条石子小径,小径两缘每隔一米安坐着一墩造型各异的石兽,绵延几十米,小径延伸往西南方向的巴洛克式礼堂。 加州西面临海,每逢季节变换,西边吹来的风也最是猛烈。 窗口正好朝西,俞橙在窗边站了不足半刻,迎面便刮来一阵湿热的大风。 俞橙这厢还在自在地吹风,忽闻身后“哗”的一声响,实验室大门被风吹开,卡在门缝处的铁棍咕噜噜滚走。俞橙甚至来不及做任何动作,窗外的风稍止,她便眼见着房门“咔吱”一声紧紧闭合了。 这...... 她难道天生和不能从里打开的房门有缘份? 俞橙不信邪,走到门口蹲下来细细研究门锁。 半宿后,她选择放弃,回到座位上继续她的学习工作。 不似上次被锁那般害怕,她对此刻所在的实验室非常熟悉,且通讯设备就在身边,只要一条短信便能叫人来为她开门。 做作业的间隙,俞橙给朱璇发微信: 【你们打算回家了吗?】 朱璇:【没呢,还在韩国料理店外边排队,饿死我了。】 俞橙:【我不小心把自己锁在实验室了[委屈]】 朱璇:【啊?那我现在就回来帮你开门[发呆][惊恐]】 俞橙:【没事儿,你吃你的,我书包里带了便当,只要你不告诉教授,没人知道我偷偷在实验室里吃东西[可爱]】 朱璇:【那好吧[龇牙]】 俞橙:【嘻嘻,你吃饱了再来救我吧】 发完消息,俞橙转瞬投入到复杂又繁琐的公式计算当中。 房间的灯一直开着,日落西沉,天边最后一抹紫霞也化作乌青。 比对完一组数据,俞橙放松放松眼睛,这才瞥见电脑左下方的时间。 “这么晚了?”她自言自语,抬手伸了个懒腰。 肚子刚好咕噜了一声,俞橙从书包里取出便当盒,不好意思坐在电脑前吃,生怕弄脏桌面,于是一手捧着盒子起身再次来到窗边。 窗外,远处拱门回廊的路灯亮了,灯光不甚明亮。 视线往上,天边的星星点点于黑夜中显现,一轮弯月已升至半空,月晕朦朦胧胧。 俞橙莫名想起她在大二时候上的相对论与天文学选修课的内容。 光从月亮来到地球需要大约1.28秒,太阳光来到地球是15分钟,而她的星座双鱼座中离地球最近的一颗恒星发出的光大约需要91年才能来到地球。 地球上千百年来变幻的光影景象此刻还在宇宙中传播,只要站的够远,理论上来说就能看到几年前在地球上发生的事、存在的人。 唉。 明明决定了不再做这些无谓的幻想。 可是...... 俞橙知道,一切不怪他。 在国家巨大的利益和声誉面前,他这个人说不存在就不存在,根本无处去问、无处去寻。 俞橙恍惚地抬眼,环顾四周。 我又被锁住了,你知道吗? 你说过,无论我躲到哪里,你都会找到我。 就做最后一次他还在我身边的幻想吧。 俞橙拿出手机,给朱璇发了条信息: 【有人帮我开门啦,我再学会习,晚一点回家。】 她将电脑里的数据保存,关机,找到墙边桌子底下的路由器,拔掉总网线,然后走到门边关上了灯,又摸黑打开房间角落的电箱,拉下了实验室的总电闸。 现在,唯一有电且连得上网的只剩俞橙手里小小的手机。 俞橙来到窗边,深深吸一口气。 春天来了,夜也好暖。 她抬起手,用力将手机往草坪远处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