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就在大家沉浸在烦躁、恐惧、无绪、恐慌中的时候，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一个久违的声音：“死蝎子！妈的死哪里去了？！听到就给我吭一声！” 苏颜邪像是被刺了一刀似地，整个人从地上跳了起来！ 从肖晨把这只对讲机交给她起，她没有一天不带在身边，她没期望这只东西能带来什么好的消息，或者改变什么，当初留下来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没有后悔这个决定，但即便这样，她的心里仍保留着一个信念，那就是他们不会丢下她不管，不会就这样沓无音讯。跟着肖晨他们离开无人小镇前往湶岛市的时候，她甚至偷偷想过可能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战友们，再也见不到那个经常和她斗嘴的人，他们不会再来找他了。 可是就在这万念俱灰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他的声音，虽然只是那么模糊的几个字，却让苏颜邪整个身躯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其他队员也听到了季臣的声音，全都转过头望向苏颜邪，只见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只黑色的对讲机，微微低着头，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对讲机里的声音沙沙地响着，她却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好久，当季臣焦躁的声音第四遍响起的时候，苏颜邪终于举起手，把对讲机放在了嘴边。 “季臣你这个王八蛋！！我们在山顶上等了你们20多天！20多天！等到没水没食物了才迫不得已逃到山下！你不是说一个星期就来的吗？混蛋！我们天天在外面拼命，只希望能撑到你们来支援，你们他妈的有没有想过我们要怎么样撑下去！？你说啊！这么多天，我们早就走投无路了，车子撞坏了，队员死的死伤的伤，你们是来看戏的吗？！赶紧滚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苏颜邪已经不再顾忌什么，对着对讲机破口大骂，骂到后来脸上已经淌满了泪水，两腿一软坐倒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泣不成声。听到小蝎子的话，大家原本就低落的情绪更是找到了共鸣，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 沉默了好久，对讲机里再次传来季臣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焦躁，而只是轻轻的两个字：等我！ 在小镇通往湶岛市的路上，一辆悍马正加足了马力飞速前进，车顶上的四盏大灯将路面照得透亮，那些在路上徘徊的丧尸只来得及看到白光一闪而过，就已经被巨大的冲力撞飞出去，在空中断成几块，与完整的躯壳告别了。 杨杰一只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架着脑袋，时不时看一眼满脸严肃的季臣，嘴边露出嘲讽的笑：“这小蝎子的脾气真是越来越臭了啊！” 季臣黑着脸一言不发，杨杰继续说道：“这些家伙还真是能折腾啊，没想到他们居然跑了这么远，害我们在山上找了几天！这里离那边都有一百多公里了，他们准备到哪儿去？” 楚源戴着墨镜靠在后排座上，双手拢在胸前，两只脚翘在前面的座位上。听了鲨鱼的话，他缩了缩脖子，不紧不慢地说道：“难道一直在山上傻等？你当别人都和你一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条路只能到一个地方，就是海边的湶岛市，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往北去碰碰运气。——这么简单，是头猪都想通了！” 鲨鱼回过头想要发作，又悻悻地转了回去：“都说严重伤残的人容易心理阴暗，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准心的脚已经踹到了鲨鱼肩上。 “你们闹够了吗？”季臣在一旁阴恻恻地说了一句，他们两个才停止打闹。 准心收回双脚，坐直了身子：“没什么好担心的，听她骂起来中气十足，说明没饿着也没伤着，再说肖晨他们也不是一般人，没那么容易出事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季臣干脆利落地说道，“我们真的接了她就走吗？肖晨他们怎么办？怎么跟他们交待？” 鲨鱼和准心同时陷入了沉默。这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问题，尽管他们无法接受。 “老头子已经尽力了。这次出来还是他跟人求了很多次才求来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叫人家是现役的，官高一级压死人。” 鲨鱼的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妈的老子最看不惯就是那些摆臭架子的！什么东西！” “得了吧，你闯的祸还不够吗？没关你禁闭已经很客气了！”准心丝毫不给他留面子。 三个人同时安静了下来不再说话，悍马车沿着公路飞速行驶，无数飞虫在车灯的照射下四处飞舞，被劲风吹得东倒西歪，无边的黑暗里只有这盏光在前行，伴随着一路发动机的咆哮声。 “开过来几公里了？怎么他们没声音了，他们具体位置在哪里？”准心突然拍了拍季臣的肩。 听到苏颜邪声音后一直魂不守舍的季臣身体动了一下，拿起对讲机放在嘴边：“我是季臣，听到请回答。” 对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收到了，我是肖晨。” “请报告你们的方位。我们正向正北方向前进，应该快进入湶岛市范围了。” “我们就在湶岛市外面的路边，已经在坡上生了火。请尽快过来！” 5分钟后，他们终于看到了山顶上微弱的火光，季臣连忙叫鲨鱼把车停下，三个人跳下车。空气中还漂浮着少许火药的味道，他们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不用说也知道这里刚刚经历一场大战，难怪小蝎子情绪那么激动，看来他们真的出事了！ 季臣首先往坡上跑去，鲨鱼回车里拿了武器，这才和准心一起追了过去。 “是他们！季臣、鲨鱼，还有一个是准心！”闫启昕注视着坡下，终于认清了三个人的面孔，声音忍不住有些激动。听到他的话，其他人都围了上来。此刻说不激动是骗人的，兴奋和喜悦或多或少出现在众人的脸上，经历了刚才的穷途末路后，尤其感觉到一阵轻松，只有肖晨在稍稍松了口气后又露出凝重的神情。 三个人迅速登上坡顶，火光的映照下，昔日队友们狼狈的样子让他们震惊地说不上话来，他们身上脸上分不清是血块还是泥巴，疲惫、饥饿、绝望！伤痕累累，他们的身上还冒着血气，脸上的惊恐还没有褪去，躲在这个没有任何屏障的山坡上。一路上所见到的丧尸尸体足以证明战斗的激烈，难以想象如果没有赶到，他们明天将如何应付那源源不断的丧尸浪潮？ 季臣被眼前的所见震撼了，他咬着牙，向前走了两步，闷闷地说了句：“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没有人应答，这句话虽然是欠他们的，却不是他们想要的。 “有什么要帮忙的，你们尽管开口。”鲨鱼也颇有触动，对着肖晨说道。 肖晨的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先是回过头看了看队友们，轻声说道：“大家都累了，去休息吧！警戒任务我会请季臣他们帮忙。” 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他们开始陆续往帐篷里走。苏颜邪从人群后面走出来，来到季臣跟前，季臣看着她怒视的眼，低下头准备迎接她的责骂，过了好久都听不到动静，抬头一看，她的脸上没有了怒火，而是委屈和欣喜，季臣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丝触动，动了动嘴唇，轻声说了一句话：“我早该来接你的，对不起！” 简单的几个字让苏颜邪顿时泪流满面，不顾一切扑了上去抱住季臣的脖子。 片刻的温存后，苏颜邪准备离开，肖晨在她身后叫道：“小苏，你留一下。” 苏颜邪不明就里地站住脚步。 肖晨转向鲨鱼，直接问道：“为什么只有你们三个人？” 那三人被问住了，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回答，肖晨又问：“这么说，你们这次不是要把我们接走，而是来接苏颜邪的？” 鲨鱼承认道：“对，确实是这样。” 苏颜邪愣住了，神情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肖晨的脸沉了下来，声音也变成了冰冷的味道：“这是刘上校的命令？！” “不！”准心站了出来，“这不是我们的本意，事实上从一开始刘上校就一直在向军方提出要求，让他们开放基地收容难民，可是他们全都否决了。那里面的情况也不像我们一开始想象的那样，涉及到许多机密，连我们的行动都是被24小时监控的，为此鲨鱼还和他们干了一架，差点闹出人命。总之这次我们……” “不要说了！”肖晨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很累了。你们明天一早就走吧！” 肖晨转身就走，没有半点犹豫，让在场的三个人很尴尬，这时苏颜邪突然清楚地说了三个字：“我不走！” 准心他们全都转过去吃惊地看着她，苏颜邪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这些天我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出生入死，我们缺水少粮，随时都会面临饥荒，晚上连个安稳的觉都别想睡，光听街上几百只丧尸磨牙的声音都能让人发疯！我们亲眼看到有幸存者因承受不了而精神崩溃，自杀而死，亲眼看到队友被丧尸咬伤却无能为力，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每天都要面对的必修课。有谁会愿意每天过这样的日子？可是我们没的选择！如果我就这样丢下他们跟你们走，我们就能心安理得吗？我们能做到像那些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自我安慰说天灾不可避免吗？我做不到。我还是那句话，现在天乐病了，我负责队伍里的医疗。我哪儿也不去！今天是，以后也是，我要留下来！” 苏颜邪的一番话将这许多天的怨愤都发xiele出来，她的话，正是肖晨讲不出口的话，他一路走来，对这些危险已经麻木了，但是这么多队友的生命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苏颜邪将他们的努力求生看在眼里，所以才能感同身受，并愿意跟随这支队伍。 季臣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没想过小蝎子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段时间没见，转变竟会这么大。被她这样一说，季臣反而感觉到畅快，被人狠狠骂醒的那种畅快。他猛地抬起头，从容地开口：“这一次她是对的！虽然命令在身，但是我已经不在乎了。我选择留下来，上校和温长官那边就麻烦你们去说一下了！” 鲨鱼和准心对视了一眼，均有些哭笑不得。 “喂，你们这是闹的哪一出啊？好像我们非要拆散你们这对鸳鸯似的！”鲨鱼歪起嘴哑然失笑，“我们哥俩是那种人吗？那里面我待得快要疯掉了，特地跑出来透透气的。以前没赶上没办法，这次赶上了，哪有马上就走的道理？嘿嘿，反正老头子好吃好喝，我们早回晚回都无所谓，准心，你说呢？” 准心呲笑了一声，不无鄙视地回道：“切，说得真好听！你把一个中校摁着打了一顿，被二十几个人拿枪指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忘了？你是巴不得不回去吧？”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扯着皮，但肖晨知道他们是决定留下了，想起小阳，心里又是一阵酸楚，没有继续说话的兴致，简单吩咐了一下后就回去休息了。 ----第16节完----